祝圓一個眼刀子剜過去:“你傻啊?他們有手有腳,還有一把子力氣,一個兩個單獨行走肯定危險,十個八個走一起呢?十幾二十幾個呢?”
安福恍悟,一擊掌:“對,把人挪過來,還能給這邊守院子!奴才這就吩咐下去。”
祝圓:……
行吧,他愛怎麼想怎麼想。
安福離開後,祝圓便撫著肚子坐在大廳裡,提心吊膽地等著。
皦日居畢竟離王府大門遠得很,大門的動靜絲毫傳不到這邊。
她呆坐在那兒,輕輕撫著腹部,心神慢慢松懈下來。
然後才後知後覺地察覺,腹中竟然有些隱隱作痛。
她頓了頓,扭頭問徐嬤嬤:“嬤嬤,什麼時辰了?”
徐嬤嬤估摸了下,道:“回娘娘,約莫剛過戌時。”
剛過九點。祝圓再次摸了摸腹部,苦笑:“那看來,接下來這裡要交給你跟安福——”
“诶,奴才在。”方才出去的安福正好進門,笑著行了個禮,“稟娘娘,已經安排好了一隊巡邏衛,他們會從東邊過去,一路將府裡各處人馬接過來。”
“那就好。”有一隊護衛隊,安全系數更高了。希望這些人能撐到他們過去。
有了這一打岔,祝圓反倒又不慌了。
她鎮定道:“別的事情先不慌,現在,讓人找劉大夫過來。”
安福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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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嬤嬤手一哆嗦。
祝圓深吸了口氣:“我要生了。”
眾人:……
第174章
一頓兵荒馬亂, 被護衛隊護送過來的劉大夫快步走進皦日居。
西北邊空地上的燈籠還沒來得及撤下來,皦日居裡的園子被映照得燈火通明。
劉大夫一眼便看見了人群簇擁下在院子裡溜達的祝圓。
那言笑晏晏的模樣,哪有一點像要生的樣子。
他跟護衛隊都有些傻眼。
正主很快也發現了他們, 揚聲抬手,道:“喲,來這麼快啊。”
劉大夫&護衛們:……
見她扶著腰慢騰騰走過來,一行嚇了一跳,忙不迭迎上去行禮。
祝圓先開口:“這會兒還講究這些做什麼, 免禮了免禮了。”
劉大夫掃了眼邊上緊張兮兮的安福、徐嬤嬤等人,小心道:“王妃, 老朽給您看看吧?”
祝圓擺手:“不著急。”然後問護衛們,“外頭情況如何?”
一名看似小隊長的護衛站出來,神色有些凝重,道:“稟王妃, 小的過來之時,外頭歹人已經開始弄來炸彈,開始暴亂了, 請王妃吩咐下去, 接下來萬不可讓人落單行動, 謹防歹人作惡。”
祝圓暗嘆,面上則鎮靜地點頭:“知道了, 有勞你們了, 若是有何地方需要我們幫忙,盡管提出來。”
一群婦道人家和太監, 能幫得了什麼?護衛隊長不以為意,拱了拱手,告辭離去。
祝圓也不多說, 站在那兒望著王府大門方向不動。
徐嬤嬤忍不住催了句:“王妃,咱們還是回去吧。”她都要生了,還管外頭做什麼?
祝圓回神,看看左右,笑道:“就在那邊把脈吧。”她指的是邊上的小石桌。
徐嬤嬤不贊同:“都這會了,咱們還是趕緊回屋吧。”她說的是產房那邊。
“還早呢。”祝圓直接抬腳過去,“待會我還得走走,這一大堆人進進出出的,別弄髒了屋子。”
那是產房,這麼多人來來去去,還都沒消毒,會帶去多少細菌?她才不幹,她惜命的很呢。
再者,雖說她以前沒生過,可是她有眼睛看、有耳朵聽,同事、同學聊起這些那都是頭頭是道,還經常給她這個未婚丫頭普及這類知識,故而,她很了解,生產前後的一些狀況。
她現在沒有破羊水,隻是隱隱作痛,要生,還早得很。
她現在不光不能躺著坐著,得多走動,讓胎兒盡快入盤,生的時候才能輕松些。
徐嬤嬤他們不知道,看她這不慌不忙的,緊張得不行。
“大家今晚都特地換的新衣裳,幹淨的很,怎麼會髒呢?”徐嬤嬤苦口婆心,“您都要生了,這會兒亂走動,待會要沒力氣了。”
祝圓已經到了石凳前,也不等丫鬟鋪墊子,直接一屁股坐下。
徐嬤嬤驚呼:“石凳涼——”
“劉大夫,把脈吧。”祝圓打斷她,朝跟過來的劉大夫道。
“是。”劉大夫也不多說,順勢在對面落座,搭上她伸出來的手腕。
這回谷雨眼疾手快,迅速在祝圓胳膊下墊了脈枕。
徐嬤嬤沒轍,隻得朝劉大夫使眼色。
後者隻笑呵呵,問:“王妃感覺如何?”
祝圓點頭:“腹部下方有陣痛,約莫一盞茶一次。”
劉大夫微微詫異,眼睑半闔,片刻後,睜眼,道:“王妃狀態不錯,且耐心再等等。”
祝圓微松了口氣。看來身體是沒太大問題,就等小家伙出來了。
徐嬤嬤見狀,忙不迭道:“既然沒問題,咱們趕緊回屋裡吧。”
祝圓無奈:“嬤嬤。”
劉大夫捋了捋長須:“徐嬤嬤也無需太過著急,胎兒入盆還需要些時間,王妃多走動走動,可讓胎兒盡快入盆,有益生產。”
祝圓連連點頭。她說的沒人相信,劉大夫說的,她們總得信了吧?
連劉大夫也這般說,徐嬤嬤等人頓時啞口無言。
安福看看左右,湊上來,問:“劉大夫,那,大約什麼時候能生?”
劉大夫估算了下,道:“最快也得子時後。”
安福瞠目:“這麼久?”
徐嬤嬤白了他一眼。
祝圓則摸了摸繃緊的腹部,苦笑:“那可有得熬了。”她知道頭胎宮口開起來會久一點……可外頭還有寧王的兵呢,也不知道能不能撐——呸,她們一定會撐過去,會等到謝狗蛋回來的。
眾人沉默。
劉大夫想了想,朝徐嬤嬤道:“讓人備些好克化的食物,待會給王妃用一些。”
徐嬤嬤一拍額頭:“瞧這腦子。”扭頭趕緊吩咐谷雨、白露她們去準備——大廚房去不了,皦日居還是有小廚房可以倒騰的。
她們去忙碌了,祝圓也緩了會,扶著石桌再次站起來:“那我們再轉兩圈的。”
徐嬤嬤跟安福忙過來扶她。
外頭劍拔弩張,她卻滿院子溜達,呆在廂房裡的內眷們自然都看得見,驚慌的心情便不由得慢慢平復下來。
隻是,自家男人、父親等都在前邊,擔心是在所難免。
因此,祝圓扶著肚子走走停停地逛了一大圈回來,就看到廂房那邊窗戶人頭挨著人頭,全都目光灼灼地盯著她。
祝圓:……
大半夜影影幢幢的,嚇人不?
屋裡燭光再亮也比不過現代燈火,一堆人頭人影擠在窗口,背後是搖搖晃晃的燭火,看起來真的嚇人。
祝圓停在原地緩了緩,才扶著徐嬤嬤慢慢走過去。
眾人意欲過來行禮,被她阻止了。她站在廊下,問:“天也不早了,怎麼不歇息?”
有人問了:“王妃,外頭情況……”
祝圓認出那是吳先生的夫人,朝她點了點頭,安慰道:“老夫人放心,有趙統領他們在,吳先生等人必定安全無虞。”
“可是……”
見吳夫人遲疑,有人插嘴:“可是光等在這兒也無事於補,若不然,讓咱們也去前頭幫忙吧?”
祝圓啼笑皆非:“你們安全待在這裡,他們才能安心——”
“安福公公何在?!”高喝聲由遠而近,一名人影疾步奔進院子。
正是方才護送劉大夫過來的護衛小隊長。
安福登時皺眉,顧不上朝祝圓告罪便快步迎上去。
倆人一番交頭接耳。
眾人都有些緊張。
祝圓摸了摸再次開始陣痛的腹部,咬了咬牙,扶著谷雨走過去。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她問道。
正在低聲說話的倆人一驚,同時回身。
那護衛隊長還有些遲疑,安福便如是稟報了:“已經有不少賊人從各處院牆翻進王府,趙統領決定放棄王府大門,撤回二門處,全力防守皦日居。”
……趙統領他們擋不住了嗎?祝圓暗自心驚,面上則強撐著點頭:“知道了。讓趙統領便宜行事。若是人手不夠,可直接放棄二門,帶人退回皦日居。”
隻守一個院子,護衛力量會更集中,安全才能更有保障。
“這……於理不合吧?”安福有些遲疑。
祝圓強撐著陣痛,嚴肅道:“非常時期,不要太過講究。即便王爺知道了,也自有我頂著。”
“是。”安福也不糾結了,轉身朝那名護衛隊長道,“速去報給趙統領,讓他立即帶人退守皦日居。”
那名護衛隊長:……
祝圓正疼呢,隻擺擺手,表示沒意見。
那名隊長拱了拱手,轉身飛奔離去。
“快來人,”扶著祝圓的谷雨自然早就察覺不對,等人一走,立馬低叫出聲,“王妃腹疼。”
安福這才發現祝圓額上都是冷汗,嚇了一跳,跟徐嬤嬤等人疾衝過來,見徐嬤嬤等人已經攙住了,隻得回頭吼道:“兔崽子還不趕緊讓人弄臺轎子過來?”
祝圓靠在習武的谷雨身上,喘了口氣,道:“不用了,過去了。”陣痛陣痛,撐過去了就好了。“把大家叫出來,我有事吩咐。”
安福遲疑。
“安福。”祝圓語氣輕柔,卻是第一回 直呼其名,不稱公公。
安福打了個激靈,俯首:“是!奴才這就去安排。”
待他走開,祝圓轉回來:“扶我到廊下坐著。”
谷雨都快哭了:“王妃您還是歇著吧,您都快要生了。”
祝圓語氣淡淡:“我現在累,不要讓我說第二遍。”
谷雨咬了咬唇,隻得聽令行事。
徐嬤嬤也不好受,倆人一左一右,攙著祝圓慢慢挪到正房廊下。
打前邊經了一回,白露手裡一直拿著軟墊,這會兒終於讓祝圓用上。
廂房的窗戶一直開著,祝圓等人說話的聲音也半分沒遮掩,眾人自然對事態清楚明白的很。
待安福把人全部帶出來後,半靠在徐嬤嬤身上的祝圓笑笑,道:“什麼大道理我也不說了,外頭什麼情況,想必大家也聽見了。肅王府一榮皆榮、一損皆損。倘若趙統領那邊撐不住,在座之人,想必也沒幾個能活下來。”
“外頭在抗敵的,都是我們的家人,他們在前頭拼命,我們雖為婦孺,卻也有一身的力氣。與其站在這裡看著,不如,一起並肩作戰。”
她畢竟剛強撐過一波陣痛,說話有些無力,好在在場無人敢喧哗,讓她慢慢的、一句一句的將話說完。
安靜的夜晚,輕柔的嗓音卻鏗鏘振耳。
***
“你說,王妃讓我們直接退到皦日居?”守在大門處,等著殿後撤離的趙統領驚了,“安福呢?安福那老家伙怎麼說?”
“他也聽王妃的。”
趙統領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