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登基那日，我撞見了他和罪臣之女沈嬌在榻上耳鬢廝磨。
他將她擋在身後：「我與嬌嬌自幼相識，不忍她淪為官妓。
「你是皇後，當有容人之量。」
我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後來，我爹助裴衡坐穩了皇位，裴衡卻治了我爹謀反之罪。
那一日，丞相府血流成河，我在後宮中被亂棍打死。
沈嬌踩著我的臉：「林瀟瀟，讓你爹告發我爹謀反，這就是你們的報應！」
兩個月後，我的青梅竹馬慕謹安起兵造反，血洗皇宮。
五皇子踏著裴衡和沈嬌的血登上皇位，慕謹安卻在我的墳墓前拔劍自盡。
他說：「瀟瀟，別怕，我來陪你了。」
再睜眼，我回到了十八歲生辰那天。
皇帝正笑眯眯問我：「瀟兒，想要什麼樣的夫君？」
1
我恍惚了許久，才發覺自己重生了。
今日是我的生日宴，府上滿滿當當都是賓客，就連皇帝也來赴宴。
「瀟兒，想要什麼樣的夫君啊，朕給你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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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笑著開口，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間都聚集在我的身上。
上一世，我按照爹的意思，害羞地低下了頭，隻說讓皇帝做主。
然後我就被賜婚給太子裴衡，成了未來皇後。
可這次，我沒有低頭。
我恭恭敬敬跪在皇帝面前，沉聲道：「小女心悅慕將軍已久，求聖上成全。」
坐在遠處的冷峻男人猛然抬起了頭。
2
在場的其他人臉上都是一驚。
大家都知道我爹是太子黨，而慕謹安，是五皇子的人。
皇帝意味深長地看了我爹一眼，我爹氣得怒斥我：「吃酒吃傻了吧，在聖上面前胡亂說些什麼？」
我仍舊跪地不起，皇帝幽幽望著慕謹安：「不知瀟兒是單相思，還是兩情相悅呢？」
眾人看向慕謹安，不知道他會如何回答。
他若點頭，便意味著從此站在了風口浪尖上。
鎮邊大將軍娶了丞相的女兒，隻怕皇帝和太子都要坐不住了。
我不敢回頭看慕謹安的表情，我隻希望，這一世，他足夠勇敢。
身邊飄過一陣涼風，高大的男人快步走過來跪在我的身旁，然後握緊我的手。
「此事讓瀟瀟開口，實乃臣的過錯。
「臣確實對林瀟瀟情難自控，用情至深，還請聖上成全！」
3
眾目睽睽，皇帝被架在當場，隻能賜婚。
我成了慕謹安的未婚妻。
一直沉默的太子深深看了我一眼，起身離座。
周圍的人左顧右盼，眼神交匯，個個都是忍不住想八卦的表情。
我抬頭看我爹，他臉上一副快要厥過去的模樣，胡子氣得抖啊抖。
不遠處的五皇子也在抖，估計他是嚇的。
宴會結束之後，我爹火速把我拎到房間裡關起來。
「你胡鬧！
「你知不知道你闖了多大的禍？你爹我是丞相！你的婚事牽扯到多少利害關系你不知道？你以為你想嫁誰就嫁誰？
「我告訴你，你和慕謹安這門親事成不了！你隻能嫁給裴衡！」
我冷靜地看著我爹：「爹，裴衡是個狠辣絕情之人，日後不會放過我們的。」
我爹怒極反笑：「你還會看相了？慕謹安那小子給你吃了什麼迷魂藥讓你鐵了心地要嫁給他？」
我知道說不通我爹，便拿起帕子開始哭哭啼啼。
我爹最怕我哭，他原地轉了兩圈，一甩袖子走了。
我靜了半晌，起身去關門。
一雙有力的大手突然抵住我的門框，慕謹安推門走了進來。
4
我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突然好想抱一抱他。
前世我嫁給裴衡後，我們便再未說過話。
我從太子妃做到皇後，他從副將做到鎮邊大將軍，我們的人生軌跡已經再無交集。
若不是他拼盡全力為我報仇，若不是他放棄一切為我殉情，我竟不知，他是如此愛我。
「慕謹安，好久不見。」
我紅著眼睛開口，慕謹安卻冷冷看著我。
「林瀟瀟，誰指使你的？
「我奉勸你，不要卷進這些權力爭鬥。」
我愣了愣，抬眼看他：「慕謹安，你是不是怕了？」
慕謹安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我知道他不是怕，他若是怕，就不會在皇帝面前配合我。
他隻是不相信……我真的想嫁給他。
「慕謹安，不管有多少利益關系牽扯其中，不管別人都懷著怎樣的心思，我隻問你，我要嫁你，你娶還是不娶？」
慕謹安看我許久，突然轉身離去。
我望著他消失在黑夜裡的身影，默默笑了。
慕謹安，我不知道這一世會有怎樣的結局。
但不管發生什麼，我都想站在你的身邊。
5
我知道裴衡對賜婚一事不會善罷甘休的，他想登上皇位，需要丞相府的支持。
所以皇後邀我進宮時，我便曉得是裴衡要見我。
「瀟兒，我好想你。」
皇後殿裡，裴衡深情地看著我。
上一世，我便是被他的演技蒙騙，以為他是真的喜歡我。
這個男人為了達到目的，什麼話都會說，什麼事都敢做。
「太子慎言，我現在是慕謹安的未婚妻。」
我冷漠疏離地望著裴衡。
裴衡瞬間紅了眼尾。
「瀟兒，是我的錯。
「我早該向父皇說清楚，早該讓父皇給我們賜婚。
「瀟兒，我們相識這麼久，我的心思你知道的，我心裡隻有你，我隻要你。」
6
我靜靜看著裴衡演戲，懶得多說一句話。
裴衡見我沒有動容之色，便轉了話題。
「瀟兒，婚姻大事不是兒戲，你我身在皇家貴族，理應為大局考慮。
「昨夜，五弟在父皇殿外跪了整整一夜都未見到父皇。
「慕謹安手握兵權，再與丞相府結親，你想過你父親會面臨怎樣的境地嗎ṭü⁵？
「瀟兒，我才是你的良人。隻要你開口，我願意豁出一切去請父皇改變旨意！」
我聽得打了個哈欠：「說完了沒？」
裴衡愣了一下，柔情蜜意的眼神裡閃過一絲狠厲。
我裝作沒看見，轉身走了。
出宮之後，我悄悄來到了五皇子的府邸。
五皇子看到我時差點蹦起來。
「怎麼是你？你來幹什麼？
「祖宗啊，你快走吧，我要被你害死了，現在大家都以為我要拉攏你爹跟太子搶皇位啊，太嚇人了！」
我按住竄跳不安的五皇子，望著他的眼睛認真道：「怎麼，你不想搶嗎？
「太子這種東西，可以廢，也可以立，不是嗎？」
五皇子裴湛定定看著我的眼睛。
片刻後，他原本愚蠢澄澈的眼神裡，浮現出帶著銳利鋒芒的笑意。
7
「林瀟瀟，你讓本王很驚訝。
「謹安曾說你最是顧全大局，遵禮守教。如今看來，竟是他看錯了。」
我伸手撫了撫裙擺，露出一個得體的笑容。
「他沒看錯。
「隻是……人都是會變的。」
裴湛幽幽看著我：「你到底想要什麼？」
我一字一句道：「我要裴衡萬劫不復。」
裴湛挑了挑眉，他慢慢靠近我，眼睛裡中露出懾人的精光：「所以……你用盡心機嫁給慕謹安，還蠱惑我上位，隻是把我們當成了扳倒裴衡的工具，對嗎？」
我掩面輕咳一聲：「這……慕謹安不算是……」
「那他是什麼？」
「他是我的心上人。」
裴湛笑得很奇怪，仿佛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八卦。
他轉身坐在側榻上，慵懶地看著我：「林瀟瀟，本王並無爭權之心，隻求平安富貴，你還是請回吧。」
我並未多言，隻把袖中的紙條輕輕放在桌子上。
上面寫著一個名字：【沈嬌。】
裴湛看了一眼，似乎並不在意，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後將茶杯壓在紙條上。
「送客。」
我轉身離開了臨王府。
裴湛看向從屏風後面走出的男人，語氣揶揄：「這小姑娘又猛浪又颯爽，你能不能降住？」
男人冷著臉不說話，但嘴角還是忍不住上揚了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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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宮中回來後，不知皇後娘娘給我爹說了些什麼，我爹突然不許我隨便出府。
我本想著偷偷去找慕謹安的，可我現在連相府的大門都出不去。
夜裡，我思索再三，決定铤而走險。
「小姐，這圍牆好高，真的能行嗎？」
「少廢話，把梯子扶好。」
後院裡，我已經爬到了圍牆的最上面，侍女玉釧在下面看著我，滿臉擔憂。
「小姐，你要小心點啊，可別摔下去……啊！」
她話音還沒落下，我腳下一滑，已經跌下了牆頭。
我滿心驚恐，剛想出聲呼喊，便落入了一個堅實有力的懷抱。
慕謹安抱著我轉了一圈穩穩落地，我趁機賴在他的身上不下來。
「嗚嗚嗚，嚇死我了。」
慕謹安一動不動：「爬牆做什麼？」
「去找你啊，我想你了！」
被我摟著的男人似乎微微顫了顫，他推開我的手臂，跟我隔開了距離。
我想去拉他的手，他卻後退一步，疏離地看著我。
我氣急，帶著哭腔道：「慕謹安，你不喜歡我啦？」
9
慕謹安抬頭看了看周圍，冷淡道：「兩年前，就是在這裡，你親口說的再也不見。
「你說我們應為大局著țųₚ想，不該讓父親為難。
「你說我們隻是兄妹之情，讓我找個好姑娘娶回家。
「你說……」
我吸了吸鼻子打斷他：「我記得我說了什麼。
「可是我後悔了。」
慕謹安用幽黑的眼眸看著我，我認真回望著他。
「慕謹安，我後悔了。
「你……還要不要回來？」
慕謹安沒有開口，他的臉上似有風霜凝結，可我分明看到了他眸中的波瀾。
我撫上他的臉，手指一寸一寸地劃過他的眉眼：「慕謹安，我與你之間，從來不是什麼兄妹之情。」
巨大的力氣將我抵在圍牆的角落。
慕謹安在我耳邊一字一句：「林瀟瀟，我從來沒有離開過。
「但從此刻開始，我再不會給你反悔的機會了。」
沉重又灼熱的吻落下來，我沉迷其中，無法自拔。
「小姐，你還好嗎？啊！」
玉釧在牆頭上露出個腦袋，待看清我和慕謹安時又飛快地縮了回去。
我推開慕謹安：「被人看到了……」
慕謹安不滿地把我摟回去，讓我再不能開口。
10
五皇子很快傳來了消息。
沈嬌找到了。
她被裴衡藏在一處琴坊中，平日裡扮作琴女，周圍有許多暗衛保護。
裴衡很謹慎，隻偶爾在午夜將她接到船上，兩人在湖中心泛舟私會。
我愁容滿面：「得想個法子讓他白天來找她。」
裴湛飲茶不語。
「怎麼能把裴衡引出來呢？」
裴湛看向別處，似乎沒有在聽我說話。
「殿下，您喜歡聽琴嗎？」
我笑吟吟看著裴湛，裴湛顫顫巍巍指我：「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告訴你不可能！
「本王再不濟，也不會為一個琴女出賣色相！」
……
一炷香後，裴湛打扮成貴族公子的模樣出現在琴坊門口。
11
五皇子向來就是一副風流模樣，扮作公子哥去引起沈嬌的注意簡直手到擒來。
幾日之後，裴湛半強迫半哄誘地將沈嬌帶到了一處府邸。
暗衛很快把消息帶給了裴衡。
裴衡怒不可遏地趕來，卻隻看到了沈嬌一個人。
她滿臉淚痕，驚恐不安。
「衡哥哥，你終於來了！那個男人強迫我跟他來這裡，說我不來就殺了我！
「他剛剛聽到你來，倉皇逃走了，衡哥哥，幸虧你來了，嬌嬌好怕！」
裴衡將沈嬌摟在懷裡，眼神中滿是戾色。
片刻之後，他帶著沈嬌出門，迎頭便撞見了我爹。
後面站著一身便裝的皇帝。
所有人都愣住了。
皇帝偶爾會微服私訪，和我爹出來體察民情。
這事是秘密，除了我爹，隻有我知道。
我探到我爹和皇帝今天要來的地方，便提前通知了裴湛。
此刻裴衡還來不及反應，皇帝已經黑著臉轉身離去。
他滿臉不悅，隻當裴衡是與人私會。
可我爹卻怔住了。
他認得沈嬌，她是沈秉章的女兒。
傍晚，我爹滿懷心事地回了相府。
我正站在前廳等他。
「爹，可看清了裴衡的真面目？」
12
我爹很驚訝：「瀟兒……」
我滿目懇切：「爹，沈秉章是你親手抓起來的，沈嬌最恨的人就是你。
「當年沈秉章為了一己私利，通敵叛國，讓無數將士和百姓無辜枉死，三座城池被拱手讓人，是大罪人。
「裴衡身為儲君，沉溺於兒女私情，不辨是非，心無底線，豈是能擔大任之人？」
我爹緩緩坐下，沉吟不語。
片刻後，他沉沉開口：「爹知道了，你下去吧。」
我默默回房，剛打開門，就被門後的人緊緊抱住了。
「怎麼才回來？」
我回頭看著慕謹安笑：「慕將軍，丞相府的牆頭是不是修得太低了？」
慕謹安輕嗤：「再高一丈，也攔不住我。」
親了我的臉頰幾ŧú⁸下，慕謹安才把我放開，認真道：
「沈嬌的事情敗露，裴衡怕是會有所動作，你要小心。」
我禁不住冷笑一聲：「他盡管來。」
慕謹安深深看著我，輕聲開口：「瀟瀟，裴衡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我一時愣住，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半晌，我紅著眼睛道：「慕謹安，如果我說，我曾經做了一個夢，夢裡裴衡欺負了我，他殺了我全家，讓我慘死後宮，所以我想報復他，你信不信？」
慕謹安的眸子裡墨黑一片。
片刻後，他輕輕摸著我的臉：「瀟瀟，我不知道自己在不在你的夢中，但現在有我，便絕不會讓你被他欺負。」
我輕輕抱住慕謹安，心中默念：【慕謹安，你在啊，一直都在。】
13
我爹進宮一趟後，皇帝突然暴怒，連夜把裴衡召進宮責罵。
聽說是皇後跪在養心殿外一整天，才換來聖上息怒。
裴衡被皇帝罰了一個月的禁閉，沈嬌也被重新充了官妓。
那一天，我站在橋上遠遠看著沈嬌被官差拉走，她哭喊著裴衡的名字，卻沒有人來救他。
五皇子在我身邊假惺惺感嘆：「好好一個美人，可惜了……」
我涼涼看他：「可惜嗎？」
裴湛輕咳一聲，轉頭看向別處：「不可惜，不可惜。」
我想起前世在裴衡的床上見到沈嬌時，她也是一副可憐巴巴招人憐愛的模樣，惹得裴衡為了她，連扶持自己上位的肱股之臣都不放過。
我被裴衡賜死那天，她不許我自盡，命人一棍一棍地打我，從小腿到大腿，皮肉和骨頭被一寸一寸打碎。
我疼到昏厥，又被她用滾水潑醒，她說她要讓我清醒著承受所有的痛苦。
她說她要給沈家所有人報仇。
記憶中的痛楚讓我有些難過，我緊握著拳頭，不讓自己顫抖。
有溫熱的手掌握上我的手。
慕謹安在我耳邊輕語：「瀟瀟，別急。
「所有你想做的事，都可以做到的，來日方長。」
這個男人並不知道沈嬌對我做了什麼，但他還是看出了我的傷痛和仇恨。
他什麼都不問，卻永遠站在我的身後。
14
沒有了裴衡的庇佑，沈嬌終於淪落風塵。
五皇子偶爾會去看她，他說她的眼睛裡沒有了光，如同行屍走肉。
裴衡在府上閉門思過，沒有任何的動作。
慕謹安問我：「單純一個沈嬌，動不了裴衡，接下來準備怎麼辦？」
我冷冷開口：「你知道當初沈秉章為什麼要通敵嗎？
「是為了錢。」
慕謹安有些意外。
我接著說，「裴衡能做太子，隻不過仗著自己是皇後的兒子，仗著嫡長子的身份。
「他自知才能有限，隻能通過金錢利益籠絡大臣。
「沈秉章一心想讓沈嬌做皇後，便以我朝情報為籌碼，以千萬人的性命為代價，換來了大量的金銀，讓裴衡用來鞏固地位。」
前世我在沈嬌入宮後，讓父親徹查過沈秉章的案子，這才知道裴衡竟也牽扯其中。
可惜當時我們已經騎虎難下，無力回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