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的緣故,很多細節都已經記不清了,但是偶爾還是會想起一些臉紅心跳的畫面。
我總有一種預感,我和傅均澤還沒徹底結束。
果然。
沒過幾天,我媽忽然宣告了一個消息——
她,談戀愛了。
說那個叔叔要請我和傅均澤吃飯,我欣然應允。
為了我,我媽單身了那麼多年,終於覓得良人,我當然應該支持。
隻不過,我還是有些擔心傅均澤的。
當晚。
某家尚算著名的私房菜館,包間內。
我下班後換了身衣服,欣然赴約,然後,一推開包房門,我便愣住了。
老媽的新男朋友很熱情,走過來和我握手,一副熱情又小心翼翼的模樣,但是,他的樣子和我想象中實在有些出入——
我以為,我媽會找一個事業有成,風度翩翩,溫文爾雅的男人。
然而,站在我面前的,是一個五大三粗,胳膊上紋滿文身的社會大哥。
不過,大哥一臉討好地笑著看我,這反差萌倒是讓人覺著莫名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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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我媽走上來挽住那個大哥的手臂,笑著看我,「這是你陳叔叔,他人很好的,也很可愛。」
我點點頭,乖乖地叫了一聲陳叔叔。
忽然被我媽誇獎,這位外形看起來社會大哥一樣的人物,竟瞬間紅了臉,然後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
這時,包房門忽然推開——
我連忙回頭看去,是傅均澤進來了。
氣氛瞬間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看見我媽挽著的這位「社會大哥」,傅均澤明顯也愣了一下。
不過他很快恢復如常,緩步走了過來,然後若無其事地和陳叔叔握了手。
「你好,傅均澤。」
陳叔叔仍舊是那副笑容可掬的模樣,和傅均澤友好地握了手,並且寒暄了幾句,「我聽沈露提過你,說你平日裡很是照顧她們娘倆,多謝了。」
傅均澤神色淡淡,看不出什麼表情,「這麼多年朋友了,應該的。」
隨後,幾人落座。
我媽自然是和陳叔叔坐在一起,我則故意坐在了傅均澤身邊。
傅均澤愣了一下,卻也並沒有說什麼。
我媽對此倒是習以為常,我從小就喜歡黏著傅均澤,每次吃飯都要湊到他旁邊。
一頓飯下來,能感覺得出,我媽說的沒錯。
這個陳叔叔雖然看起來外形有些唬人,可是實際上,他的確是個很好的人。
心思細膩,對我媽格外地體貼;爽朗健談,無論我媽說什麼,他都能立馬接上梗;而且一些下意識的舉動都能看出,他很尊重人,包括對餐廳的服務員。
也能看得出,他很愛我媽媽。
一頓飯下來,我對他印象有了很大的改觀。
不過,我身邊的傅均澤倒是頗為沉默,隻要不 cue 到他,他幾乎都沒怎麼說話。
看著對面甜甜蜜蜜的兩個人,我身邊的傅均澤就更顯得落寞了,我抿抿唇,忽然生了點壞心思。
桌下,我用腳尖輕輕蹭了蹭他腳背。
傅均澤的身子瞬間僵硬了幾分。
我隻覺著好笑,便微微側過身,裝作看向傅均澤身後窗外的樣子,然後用腳尖一路順著他腳踝向上蹭去。
傅均澤雙腿繃緊,身子僵的厲害,然後手忽然探入桌下,在我腿上拍了一下。
同時,這人皺著眉看了我一眼,眼底的警告意味不要太濃。
我笑了笑,卻一把握住了傅均澤的手,硬握著他的手與他十指緊扣。
傅均澤原本淡然的臉色,瞬間變的不淡定了起來。
這頓飯,前半程還算平靜,我媽和陳叔叔偶爾撒糖,傅均澤保持沉默,我則樂得當個磕糖機器。
而後半段,在我媽和陳叔叔看不見的桌下,我和傅均澤手牽著手。
傅均澤後來,索性也默認了我的行為。
至於為啥我倆一直在桌下牽著手都沒被對面的兩個人發現異常,因為——
我是個左撇子,又剛巧坐在了傅均澤左手邊,我的右手牽著他的左手,我們時不時地各自夾一口菜,倒是沒被發現什麼不妥。
最重要的是,對面兩人正是熱戀,正濃情蜜意地,哪有心思注意我們呢。
不過……
我靜靜地看著桌下我和傅均澤握在一起的手,忽然有著一瞬間的錯愕。
你說,他會不會隻是在報復呢?
面對著我媽忽然找的男朋友,他震驚,難過,又落寞,所以才報復性地默許了我的行為嗎?
這麼想的話,我還覺著有點心酸,卻也不想計較太多。
我喜歡他太久太久了,隻要能和他在一起,無論他出於什麼目的,我都可以不在意。
一頓飯,對面兩人濃情蜜意,我和傅均澤卻各懷心思。
中途,傅均澤起身要去廁所,我也站了起來,裝作什麼事都沒有一樣,當眾喊道,「我也去!」
然後裝作若無其事地跟在傅均澤身後出了包間門。
傅均澤走得很快,我跟在他身後,穿過長長的走廊,一路走到了廁所門口。
傅均澤正準備進男廁,卻忽然被我拽住。
我心一橫,硬著頭皮湊過去,在他耳邊輕聲問道——
「傅均澤,晚上我去你那裡,好不好?」
3
傅均澤這人不抗逗,我向來是清楚的。
就這麼一句話,空蕩蕩的廁所外,傅均澤便紅了耳根。
他深吸一口氣,轉過頭來看我,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沐沐,我們到此為止吧,那天我喝醉了……」
他話才說了一半,我便忽然打斷,「傅均澤,我媽都找到男朋友了,你還在等什麼?」
他愣住。
我主動走上去,握住他的手,「傅均澤,從小到大,別人都說我和我媽長得很像的。」
「你看。」我抓著他的手放在了我臉上,語氣刻意放輕了許多:
「我和她像不像?」
傅均澤拗不過我,低頭看了我兩眼,隨後又移開了目光。
「像不像?」
他緊抿著唇,半晌才出聲,「像。」
我趁熱打鐵,「那我晚上去陪你,好不好?」
作為一個成年人,傅均澤當然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沉默了很久,最後終究還是松了口。
他看著我的眼睛,眉心卻緊蹙著,「好。」
得到肯定回應,我笑了笑,松開了他的手,「去廁所吧,我在這等你。」
傅均澤似乎還想說什麼,雙唇張了張,終究沒有開口,轉身進了男廁。
然而,他一轉身,我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其實我自己再清楚不過,我和傅均澤已經走上了歧路,回不了頭了。
我是在拿我這一輩子做賭注。
可是,似乎從他答應今晚我回家陪他上床的這一刻起,我就注定了要輸得一塌糊塗。
想的心煩,我便站在廁所門口的走廊裡點了一根煙。
有時候想想,我這一生恐怕真的是沒什麼盼頭了。
沒學歷,20 歲的年紀進廠打工,付出了身體,結果我愛的人還是不愛我。
一根煙剛燃了三分之一,傅均澤忽然出來了。
餘光裡,他先是一怔,隨後快步走上前來,一把搶過了我手裡的煙,語氣嚴厲的倒真有點像是長輩。
「不許抽煙!」
我仰著臉看他,悄悄眨了眨眼,「我媽也抽煙。」
傅均澤怔了一下,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隨後,他動作自然地夾著我剛剛抽了一半的煙吸了兩口,然後摁滅在一旁的垃圾桶內。
扔掉煙頭,傅均澤垂眸看我,「回去吧,等的久了她們該著急了。」
我點點頭,乖乖地跟在傅均澤身後。
一路上,我一直看著他的背影出神。
有時候實在是很難理解我媽的審美,傅均澤這麼好的男人她不喜歡,最後偏偏看上了一個「社會大哥」。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也許就是這麼奇妙吧。
接下來的飯席很簡單,我媽和陳叔叔仍舊在那撒狗糧,傅均澤始終是那副安靜的模樣,而我則默默地低頭扒飯。
氣氛靜謐而又帶著幾分極細微的尷尬。
忽然——
我面前的碗裡多了一隻剝好的蝦。
我愣了一下,錯愕抬頭,卻見傅均澤手上正在剝第二隻。
幾乎是下意識地,我抬頭看向對面坐著的我媽和陳叔叔,兩人神色卻並沒有什麼異樣,我媽反倒打趣,「傅均澤,她還沒談過戀愛呢,你把她慣壞了,以後按著你的標準來找指不定這丫頭要打光棍了。」
我連忙接話,笑嘻嘻地挽住了傅均澤手臂,打趣道,「那我以後要是找不到男朋友,就賴著他了!」
我媽瞪我一眼,笑罵了一句「沒大沒小」。
對面兩人都隻覺著是我的一句玩笑,並沒有往心裡去,可是,隻有我知道,傅均澤剝蝦的指尖分明就僵硬了半晌。
飯畢,陳叔叔出去結賬,卻發現傅均澤已經結過了。
看著一臉錯愕的陳叔叔,傅均澤露出了今天晚上第一個微笑,「一頓飯而已,誰結都一樣。以後,沈露就麻煩你照顧了。」
其實傅均澤這句類似託付的話實在有些不妥,不過還好,陳叔叔可能是天然萌,並沒有在意這個細節,隻是一邊嘟囔著不該讓傅均澤掏錢,一邊點著頭說一定會照顧好我媽。
看著兩人膩歪的模樣,我當然選擇不做一個電燈泡。
我擺擺手,和我媽說道,「你們走吧,我今晚回宿舍。」
說著,我故作淡定地拍了拍傅均澤手臂,「讓傅均澤當司機送我回去就行了。」
我媽點點頭,沒多說什麼。
陳叔叔並沒有開車,至於有沒有車,我也不知道,我了解我媽,她才不會在意這些。
如果她認定了這個人,陳叔叔就算是去要飯,她都會跟在後邊端碗。
他和我媽像極了兩個情竇初開的小孩子,手牽著手走進了一旁的地鐵站。
一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不見,我才轉過頭去挽住了傅均澤的手臂。
「別看了,傅均澤,回家了!」
「嗯」
他應了一聲,緩緩收回了目光,任由我挽著他手臂,轉而去了一旁的停車場。
開車回家。
路上,坐在副駕駛,我忽然有種錯覺——
似乎,我現在真的是傅均澤的女朋友一般,坐在他的副駕駛上,在這傍晚時分,和他一起回家。
一路上,我們誰都沒有說話。
停車,下車,回家。
關上房門,我們誰都沒有先進去,也沒有開燈。
身後房門重重關上,傅均澤便站在我面前,一言不發。
他似乎……是在猶豫。
我知道母親找了男友對他打擊還是挺大的,也知道,他自己也沒能跨過我們倆那晚在一起了這道坎。
可我不想給自己猶豫的時間,我怕自己一猶豫,就真的徹底失去陪著他的機會了。
於是,一片昏暗中,我主動上前一步,輕輕環住了他的腰。
頭頂,傅均澤的呼吸聲加重了幾分。
「傅均澤。」夜色中,我低聲叫他,「抱我。」
這些年裡,我從來都是對他直呼其名。
傅均澤沉默了幾秒,然後,還是聽話地抱住了我。
他掌心落在我腰間,灼熱又滾燙。
我仰起頭來看他,然後,踮起腳尖,湊上去吻住了他的唇。
傅均澤的唇超級柔軟,溫溫的,軟軟的。
我試探著伸出舌尖,在他唇瓣上輕輕打轉,傅均澤沉默了一下,落在我腰上的手忽然加重,將我箍進懷裡,然後,直接將我打橫抱起,向臥室走去。
我緊緊摟著他脖頸,我知道,他動情了。
其實心裡也不免感慨,原來,成年人的世界裡,第一步真的很重要,有些時候,如果邁出了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就真的是自然而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