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的出身貧寒呢?
怎麼搖身一變,他成了沈氏集團的獨子了?
所以他的沈,是沈氏集團的沈?
我媽慢悠悠地想起,「對了,這次慈善晚會他也會來,你打扮好看點。」
掛掉電話後,我神出鬼差地打開了與沈不渝的微信聊天框。
最近的一條是我對他說的暖心雞湯。
「出身決定不了什麼的,你這麼優秀,有大好的前程。」
他回得很禮貌:「謝謝姐姐,我會努力。」
眼下再看來,倒真是有幾分諷刺了。
人家地位顯赫,背景比我都牛。
又想到他所說的籤約的實習小公司。
感情那小公司——叫沈氏集團啊。
好小子,裝的真夠可以。
不過恍然想想,他好像也從未說過自己窮啊?
一開始就被陸漫帶跑偏了。
想到這,我發微信給陸漫,闡述了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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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漫回得很快。
「知儀,你都知道了?」
這話什麼意思?
她知道的比我更早?
我一個電話打了過去。
但無論如何追問,陸漫都不肯多說了。
15
裴信庭與宋清月發了微博,聲稱永不會再合作了。
圈內人紛紛唏噓不已。
畢竟他們在國外相互成就,又一同回國,是不少人眼中的金童玉女。
我是在回家的路上看到這則新聞的。
網上議論紛紛。
都說是裴信庭負了宋清月。
因為除了一則不再合作聲明,宋清月還單獨發了一條微博。
很是傷感。
「守得雲開,不見月明。我的月亮不會再圓了。」
我隨手劃過去鎖了手機。
回到家後,家裡陳設照常。
我媽老遠扯著紅幅相迎,「恭喜我的寶貝老師回家。」
這一片都是富人區,我媽我爸圖安靜,買的是半山別墅。
蜿蜒山路的另一側,就是裴信庭的家。
他家別墅小院裡的栀子花開了。
花香飄得悠遠,在這兒都能聞得到。
栀子比眾木,人間誠未多。
這句話當初還是裴信庭跟我講的。
他說,他會是我身邊,最為忠實的人。
我當時感動得眼淚汪汪。
如今一回想。
狗屁。
巧言令色,最會騙人。
腦海中冷不丁地闖入沈不渝的臉。
「我會是你最為虔誠的聽眾。」
算了吧,我現在拉小提琴,比鋸木頭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回到家沒休息多久,我媽帶著我瘋狂購物、美容、穿搭。
當晚我盛裝出席。
這種所謂的慈善晚宴,表面上是一群功成名就的企業家為社會服務,實則就是仗著這個平臺,借著媒體報道瘋狂拉民眾的好感度。
來這兒的人不管是聲名赫赫的老總還是行業冉冉升起的新星,十句話有八句都是阿諛奉承,商業胡吹,尋求合作的。
我根本就無力寒暄。
來這兒也不過是刷個臉,方便我媽發揮她的社交才能,在不經意間透露我與裴信庭已經分道揚鑣的事實。
周邊寒暄的幾人散去後,我跟我媽同時舒了一口氣。
遙遙的,又看到陸叔叔。
我迷茫地眨了眨眼,陸叔叔也在這宴會,陸漫怎麼沒吱聲說跟我一同回來呢?
顯然他也看到了我。
我主動開口,「叔叔,陸漫沒回來嗎?」
她從小就叛逆,跟陸叔叔的思想有著很多分歧,父女倆吵架我跟我媽已經見怪不怪了。
然而陸叔叔沒跟我媽訴苦,而是看著我,話語間有些許猶豫。
「漫漫說不敢見你,怕你……揍她?不是知儀,你打小就脾氣好,她怎麼惹你了?你倆鬧別扭了?」
我跟我媽面面相覷。
我媽一臉不可思議。
陸漫這不是純純汙蔑我嗎?
我遲疑著,不太自信開口,「我倆目前好的……還能穿一條褲子。」
陸叔叔皺眉,正要再說些什麼,身後響起一道男聲。
「舅舅,我爸在找你。」
清冽幹淨的聲音,很有辨識度。
是沈不渝。
我回頭,與他四目相對。
他睫毛煽動,看我的目光有些躲閃,恨不得把心虛寫在臉上。
我低聲呢喃,「現在跟陸漫,穿不了一條褲了。」
她跟沈不渝早就認識!
甚至說——
陸漫是他表姐。
他們姐弟倆沆瀣一氣,把我一個人瞞在鼓裡。
這個陸漫,我出國這兩年她是輔修表演專業了嗎?
她是怎麼臉不紅心不跳地跟我說,沈不渝出身貧寒的?
那他們做這一切的目的是什麼呢?
我望著沈不渝那張精致的臉。
答案呼之欲出,卻又有些不確定地想:
他對我……蓄謀已久?
陸叔叔離開了。
我媽也擠眉弄眼地曖昧看了我一眼,轉身找她的小姐妹敘舊了。
隻餘下我與沈不渝,隔著不遠的距離,目光交匯。
他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走過來,很是心虛。
「姐姐,你聽我狡辯。」
「裴信庭說我配不上你,嚇得我趕緊回家啃了個老。」
「我不是有心要騙你。」
16
「為什麼要這麼做?」
如今回頭看我與他相識的種種,才發覺巧合得不像話。
恰好經過的教堂廣場、恰好響起的《because of you》、我課堂恰好出現的他。
「別再瞞我了,我很想知道真相。」
我面色平靜,藏在胸腔裡的一顆心卻跳得飛快。
對他口中斟酌著的真相,滿懷期待。
沈不渝喉結滾動,緩緩開口道:「姐姐,我叫沈不渝,不叫沈忠貞。」
我的記憶驀地被拉回到初二的那年夏天。
陸漫有個小表弟,因為不想寫作業從小學部偷溜到初中部的廢舊教學樓藏了起來。
我跟陸漫找到他時,他已經躲了一天。
一雙眼紅撲撲的,很是委屈,口中還振振有詞。
「總是逼我,這個世界上除了作業就沒有別的了嗎?他們生我就是為了讓我寫作業的嗎?」
一個比我小三四歲的孩子竟然一語點破了我的心聲。
我深以為然,為了哄他開心,便與他蹲在一起,耐心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沈不渝。」
「啊?」
這個名字屬實不太常見,我腦子一時短路,對不上「bu yu」究竟是哪兩個字。
小孩嘆了口氣,悠悠開口解釋他名字的由來。
「因為我爸說他很愛我媽。」
我更茫然了。
他撇了撇嘴,「姐姐,我也不能叫沈忠貞啊。」
喔。
我這才反應過來。
他叫沈不渝,忠貞不渝的不渝。
17
「哎呀,沈不渝你又不是啞巴你多說幾個字能怎樣?」
陸漫不知從哪鑽了出來,穿的是一身很不起眼的常服,顯然是臨時起意過來的。
她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一眼沈不渝,「你這樣能追到知儀才怪!」
說著,她將一本紙頁都泛黃的筆記本遞到我掌心。
「知儀, 你自己看吧。我也不是有心騙你,隻是這根木頭默默守護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機會來了,我實在不忍心他錯過, 才出此下策。」
「你好好看看他的真心, 其他餿主意都是我出的。」
我顫抖著手翻開第一頁。
是很稚嫩的筆記。
「我喜歡一個姐姐, 但是她身邊總是跟著一個討厭的男生。裴信庭,一生之敵。」
我顫抖著手翻動筆記,一滴淚猝然下落,暈開了褪色的筆墨。
從初中到高中,那條我回家必定經過的林蔭道,他站在二樓書店裡, 望了無數次。
最後一頁,筆跡是嶄新的。
他隻寫了一句話。
「程知儀於窗邊書桌前埋頭苦學的樣子,我在樓對岸,大概一輩子也看不夠。」
筆記本厚重,裡面夾著厚厚的一層紙張。
我不經意間抖落出來,散落在地的,是往返倫敦的無數張機票。
這麼多年,他始終沉默地站在我身後看著我,宛若目光循著自己的光亮。
日記本上稚嫩的記錄,折返倫敦的幾十張機票,是他全部的青春, 也是他默默守候的所有證明。
如果在我與宋清月之間裴信庭沒有徘徊, 那他暗無天日的暗戀,或許終其一生都不會啟於唇齒。
隻有這泛黃的筆記本見證著他被我困住的一年又一年。
這段時間,我時常感慨自己的幸運, 在如此失意的一年多, 我遇到了沈不渝。
他懂我, 鼓勵我, 讓我還能鮮活地感受著小提琴的魅力。
可他陪我走過的又何止是這至黑至暗的一年多啊。
他見證了我的起步,目睹了我的巔峰, 又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墜落的我。
我突然慶幸。
幸好,我始終相信愛會降臨。
才不會推開愛我的人。
這一次他的不渝,是我們的愛。
我啞著嗓子, 淚眼朦朧地看著他,語氣卻堅定。
「沈不渝,以後的漫長歲月裡, 拜託也一直陪著我吧。」
陸漫激動地就差仰天長嘯。
「臥槽!做夢也沒想到有今天!我磕的 cp 成真了!程知儀我勉強算功臣吧?婚禮得坐主桌。」
我又哭又笑。
胡亂擦拭眼淚。
何止是功臣啊。
簡直將丘比特的箭抵在我心口前了。
與沈不渝離開宴會前,我又看到裴信庭了。
他站在我倆面前, 頹靡而又不甘。
「沈不渝, 你惦記了她這麼多年!你憑什麼?你本應該, 終生都得不到知儀的。」
面對裴信庭的挑釁,沈不渝表現得極為淡然。
甚至禮貌款款地伸出了一隻手。
「謝謝你。」
這一句措不及防的道謝令裴信庭有些茫然。
「你什麼意思?」
「謝謝你有眼無珠不懂珍惜,讓我等了這麼多年, 終於——得償所願。」
我唇角勾了勾。
還以為他以德報怨呢。
原來是殺人誅心。
四目相對,他眼底的倦意很快被歡喜取代。
「作(」平靜的一天晚上。
沈不渝正在給我吹頭發。
吹風機嗡嗡作響,很有生活氣息。
他開口,「姐姐,我們重逢之時的承諾恐怕要再加一筆了。」
我不明所以。
「哪一筆。」
他回答得極為認真。
「不是在你的婚禮上演奏《because of you》, 是在我們的婚禮上。」
「姐姐,我們結婚吧。」
「我做夢都想在那個屬於我們的舞臺上,演奏那首曲目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