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覺自己是假千金以後,我每天對弟弟說一遍:「如果我不是你姐,你還跟我玩嗎?」
弟弟起初懶得理我。
然後若有所思。
最後我聽到他跟死黨打電話。
「我姐說她不是我姐。」
「她是不是在暗示什麼?」
「我喜歡她瞞得那麼好,她是怎麼知道的?」
1
十九歲那年,我覺醒自己不僅是惡毒女配,還是個假千金。
一年後,真千金就會找回家門。
而不甘心的我就開始各種作妖。
不出意外,我作沒了親情。
我被掃地出門的時候,養母摟著親生女兒,冷冷地看著我:「程悠悠,我們對你很失望。」
可是,我真的隻是害怕失去你們啊。
鬱悶幾天後,我開始自我反思。
如果親情愛情都不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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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把友情 buff 疊滿吧。
據說同年齡段的人比較容易發展友情。
所以我第一個去找我弟。
剛滿十八的少年叛逆期還沒過,一天到晚不是玩賽車就是打遊戲。
我在郊外山頂找到了程西洲。
少年直肩闊背,高大挺拔,小麥色肌膚。
一群年輕男孩子裡,程西洲是眉眼最好看的那一個。
可他嘴角永遠帶著幾分飛揚跋扈的壞笑。
我招手叫他:「程西洲!」
車隊的人不認識我,紛紛吹口哨。
「妹子很漂亮喔。」
「程哥,什麼時候談的?」
程西洲直起身,沒好氣地斥了一句:「亂說什麼?」
「這我姐。」
聲音略顯煩躁。
讓我的心也為之一緊。
這家伙,在真千金回家以後就化身愛姐狂魔,對我不聞不問的情節還歷歷在目。
原來他厭煩我從現在就初露端倪了嗎。
程西洲身高腿長,三兩步走到我面前。
摘下墨鏡,他臉上掛著笑,眼神卻有些乖張:「幹嘛?又想管我,不讓我玩車?」
我確實不喜歡程西洲玩賽車。
他全速衝撞的樣子,我害怕。
可是,那個即將歸來的真千金卻跟他志趣相投。
短短幾天相處,程西洲眼裡都是那個姐姐,而他在和我擦肩而過的時候,甚至無視了我委屈的眼淚。
也許我真的不是一個好姐姐。
不然我為什麼連弟弟的愛好都不理解。
我舔了舔嘴唇,艱難地說:「不是的。我是想說,你可不可以帶我一起……玩。」
程西洲臉上劃過一瞬的茫然。
他好像不懂我的突然轉變。
但他很快就抬了抬下巴:「上我的車,你敢不敢?」
沒什麼不敢的。
如果這樣可以讓我愛的人留在我身邊。
我篤定地點了頭。
下一秒,程西洲緊緊捏住我的手腕細骨。
他似笑非笑地說:「走啊,姐姐。」
2
賽道上熱烈的陽光讓人汗流浃背。
巨大的引擎聲刺入鼓膜,我腎上激素疾速飆升。
而程西洲卻一臉淡定。
發車很順利,我們剛一起步,就飚到最前面,將其他人的車子遠遠甩在身後。
眼前的景物在不斷倒退。
幾個彎道下來,從未體驗過的失重感和推背感讓我的牙齒都在打顫。
我坐在這輛由程西洲掌控方向的跑車上。
雙眼緊閉,心跳過速。
有一種強烈的直覺讓我對程西洲喊停。
可如果停下來。
他就輸了。
因為我的害怕而讓他輸掉比賽,他會不會……
更討厭我。
車子終於停下來的時候,我感覺靈魂都出竅了。
我生不如死地爬下車,跌跌撞撞,走到路邊草叢。
彎腰,扶膝,幾乎要跪下去嘔吐。
可是身後有個人眼疾手快地撫上我的腰肢,讓我不至於摔倒。
甚至還貼心地攏住我的長發,避免弄髒。
如果在程西洲面前吐,應該挺不體面的。
可是胃裡翻江倒海的下墜感,讓我眼淚奪眶而出。
我吐了個天昏地暗。
最後軟倒在程西洲的懷裡。
周圍響起幾聲喝彩:「程哥,厲害啊!這一圈三分二十,你破紀錄了。」
「可是你姐好像情況不太好?」
我情況確實不太好。
站都站不穩,隻能把頭靠在程西洲胸膛上借力。
恍惚中,我聽見有個女孩子的聲音在說:
「西洲,我幫你送姐姐去休息吧?你再跟他們玩幾局。好不容易來一趟,要盡興啊。」
這麼嚇人的遊戲,程西洲還要玩很多局?
他真是瘋了。
我在淚眼朦朧中,看到程西洲濃眉緊皺。
他一把抄起我的腰,幾乎是提著我,大步流星往前走:「不玩了,我帶她回家。」
程西洲,你人還怪好的咧。
可是你能不能走慢點。
柔軟腹部被他手臂堅硬的肌肉硌到,我更暈了。
好不容易被架到程西洲的摩託車上。
我終於想到今天吃苦受難的目的。
我要重塑姐弟關系,讓友誼的小船堅固,適航。
我喘了兩聲,有氣無力地問他:「喂,程西洲,如果我不是你姐……你還會……跟我玩嗎?」
對方卻略顯粗暴地把頭盔摁到我脖子上。
「如果你不是我姐?」
程西洲重復了一遍我的問題。
英俊臉龐微微扭曲,仿佛懷揣天大的怒火,「那我就把你扔在荒山上……」
「讓餓狼把你吃掉。」
程西洲,你真是個白眼狼。
我在頭盔下磨了磨牙。
想揪著他的外套跟他大吵一架。
但摩託車的油門一響,我還是拽著他的衣服角。
「抱緊。」
程西洲提醒。
我撇了下嘴,認命地環住他的腰。
算了。
今天出師未捷,把小炮仗惹惱了。
造小船的大工程,還是明天再議吧。
3
我和程西洲讀的大學是對門。
但我從來沒去找過他。
學校裡的人也都不知道我是他姐。
貿然去找他,可能引起他反感。
但是友誼的小船,必須盡早造起來。
我一鼓作氣,打聽到程西洲的課表,然後在某個課後,專門去找他。
階梯教室裡,下課鈴早就響了,但臺上的老師還在拖堂。
「上次的小論文還有幾個同學沒有交。我再次重申,今天是最後期限。否則期末的平時成績為零。」
老師走到某個座位前,輕輕敲了敲桌面。
足夠有耐心地問:「程西洲同學,你聽見了嗎?」
這麼點名道姓的詢問,如果是我,早就無地自容了。
可是我那位厚臉皮的弟弟,卻隻是微微歪著腦袋,眼睛微眯:「聽見了,老師。」
下課了。
然而,程西洲卻沒有半點補作業的意思。
他身邊三三兩兩走過幾個男生。拍了下他肩膀,似笑非笑:「程哥,今天還去玩嗎?」
明明有交作業的 DDL。
但程西洲卻眉一揚:「走。」
我無奈地嘆氣。
曾經的程西洲,不是這樣的。
他腦子聰明,又愛讀書,對自己的愛好,永遠有一種近乎執著的熱情。
可是,一場意外,讓他的人生翻天覆地。
高考之後選學校專業,爸媽替他操碎了心。
但他隻有兩個字。
「隨便。」
仿佛他的人生、他的前途,他一概不關心。
程西洲是繼父帶來的兒子。
我們第一次見面,媽媽按著我的肩膀,讓我去拉他的手:「這是程西洲,比你小一歲。」
十六歲的少年站在房間裡。
清冷的月光把他的身影照得單薄。
媽媽有心營造慈母形象,對他百般關照。
可我卻怨他搶走獨屬於我的母愛。
我對程西洲說話,從來都是頤指氣使。
他愛吃的東西,我也總跟他搶。
直到有一次全家出國旅遊。
不幸,在街邊遇到飛車搶劫。
十七歲的少年臨危不懼,挺身而出。
我安然無恙,程西洲卻受了傷。
在手腕處留下一條深可見骨的傷疤。
他原本想報考飛行員的。
但因為這道傷疤,夢想徹底隕落。
我很愧疚,父母更是心疼。
全家人都在努力討好、彌補。
可程西洲卻越來越沉默。
滿屋子的飛機模型也全都束之高閣。
他一貫就是這樣高傲。
如果不是最愛,那麼其他的一切,都是敷衍。
我抬起頭,恰與程西洲的目光撞上。
我咬著下唇問他:「你要不要先別去玩?」
男生微微一愣,唇角勾起:「為什麼?」
「先……補上作業啊。」
回應我的是不鹹不淡的一聲笑。
程西洲直勾勾地盯著我,那一雙眼懶散又惡劣:「我最討厭別人管我。」
4
又是一句話嗆死我。
我有心想壓制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質問他:我難道是別人嗎?我是你姐!
可上天在跟我玩笑。
我還真不是他姐。
我不由放柔了語氣:「我幫你一起寫。」
我已經表達了足夠誠意。
可是男生不領情。
程西洲直接把懷裡的書本輕輕拍到我手裡。
他嘴角勾起,是個諷刺的弧度。
「那你幫我寫啊。」
「姐姐。」
「記得寫好看一點。」
程西洲刻意咬重了「姐姐」的發音。
小炮仗就這麼走了。
就留下我,怔在原地,手捧課本,滿腦子黑線。
做姐姐的就要給弟弟補作業嗎?!
沒天理。
非要寫也不是不行。
感情都是債。
從前欠了多少。
今天都得盡數補齊。
就當是回報程西洲當年挺身而出,保護了我。
我嘆口氣,在空教室裡坐下來,攤開書本,分析起老師留下的題目。
左讀右讀,思緒還是不清晰。
我正犯愁,卻看見有人走進教室,在講臺附近俯下身子,撿起一隻遺落的優盤。
男人年紀很輕,身材颀長,戴一副無邊框的眼鏡,氣質清朗。
我頓時眼睛一亮。
他是這門課的助教,一定能幫忙解答問題。
我擺出最誠懇的微笑,迎上去:「老師,可以問個問題嗎?」
午後熾熱明媚的光線投在此人挺括的白襯衫上。
扣子扣到第二顆,鎖骨線條隱隱可見。
這一刻,我臉上有一絲滾燙。
沈縱很溫和。他向我一笑:「有什麼問題,你盡管提。」
我萬萬沒想到,自己能在學校裡發掘一位美貌的助教。
這是一定是我盡心盡力幫弟弟寫作業的福利。
我開開心心地,一連問了三四個問題。
沈縱知無不答,言無不盡。
十幾分鍾後,他抬起手腕看表,略有些為難:「同學,我還有事,不如你加我微信……」
我心跳陡然加快。
正要答允。
身後卻響起一聲重重的咳嗽。
我頓時一僵。
扭頭去看,居然是程西洲去而復返。
他手裡拎著兩杯奶茶。
我以為他是拋下我去跟朋友玩。
沒想到他是去買奶茶。
這家伙也沒有那麼惡劣嘛。
我眉開眼笑地,從他手裡拿過一杯,遞給沈縱:「多謝沈老師,這杯奶茶當謝禮。」
程西洲高大身形微有僵硬。
但他很快又勾起唇。
仿佛是又想到了什麼壞主意。
並在為此躍躍欲試。
5
送走沈縱,我一無所知地,又抱著書本坐到課桌前。
程西洲買的奶茶是我喜歡的三分糖。
我剛喝幾口,卻不提防手上一空。
程西洲自然而然地接過來,將那杯奶茶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