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如果給十一公主添妝,怕不是能氣死長平長公主。
李貴妃想到長平長公主的霸道與狂悖,勾了勾嘴角。
皇帝收回手便笑著點頭說道,“這也是應該的。朕就賜十一金玉如意一對,日後你們夫妻要琴瑟和鳴才是。”
他頓了頓,見燕寧坐在一旁,便笑著繼續說道,“也賜阿寧一對如意。”他沒說是什麼如意,不過顯然是比十一公主的要更好一些。不過十一公主也不嫉妒,這世上做侄孫的難道還能嫉妒自己的祖母得了什麼麼?
因此十一公主眉開眼笑地給皇帝磕了頭,慢條斯理地爬起來,這才對皇帝笑著說道,“其實兒臣今日過來,本是想託貴妃娘娘跟父皇求個事兒。”她性子爽朗,而且知足常樂,因此眉目之間都是歡快,皇帝自然也喜歡這樣心性爽快快樂的孩子,便也沒有不快地問道,“你想與朕求什麼?”
“這不是公主府都修得差不多了麼,想來我與沈言江的婚事也快了。”十一公主也不會羞澀,在這宮裡,羞澀內向的皇子公主也不可能過得下去,她便直截了當地對皇帝說道,“等沈言江成親做了我的驸馬,父皇,難道還要叫他住在端陽伯裡與我分隔兩府?父皇,我和沈言江那可是新婚燕爾,怎麼能叫他剛剛成親就與我分開。”她的目光灼灼,皇帝都被這奔放熱情的女兒看得有些臉紅了……這明擺著是十一公主要與沈言江耳鬢廝磨,因此要個說法呢。
“那你想怎樣?”
“我就想著,這剛成親,我跟沈言江就一塊兒住在我的公主府裡,咱們小夫妻多相處,我好給沈家開枝散葉啊。這不在一塊兒,怎麼開枝怎麼散葉。”
十一公主這麼潑辣,皇帝也受不了了,擺手說道,“驸馬願意住在你的公主府,就叫他住著。難道朕還攔著他了不成?”他這話說得就叫十一公主忍不住笑了,對皇帝笑著說道,“有了父皇這話,我倒是放心了。不然唯恐有人日後說沈言江總是在我的公主府裡住著,是懼內呢。”
難道這不是懼內麼?
皇帝陷入了沉思。
“不過我的公主府裡也沒有長輩看顧。雖然公主府裡必然會有管事嬤嬤,可我和沈言江這住在公主府裡,上無長輩,我怎麼做妻子都不懂,也得有長輩管教啊。”
見皇帝下意識地點頭,顯然覺得十一公主這麼奔放,這要是沒有個長輩約束隻怕不知鬧出什麼,十一公主便厚著臉皮跪到皇帝的面前,膝行了幾步蹭到了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仰頭笑嘻嘻地小聲說道,“父皇,您叫阿江的母親也住到公主府去行麼?有長輩在,我也省心著呢。而且我和阿江還可以被好生照顧著,少著多少煩心事兒呢。”
皇帝微微一愣,深深地看著仰頭對自己笑得十分懇切的十一公主。
許久之後,他慢慢地靠在椅子裡,審視著十一公主,卻沒有叫她起身。
燕寧不由也微微張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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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公主的勇氣叫燕寧敬佩。
她是想趁著大婚,把沈言江的生母從端陽伯府裡接出來,和她一同住麼?
如果是這樣,隻怕就得罪了長平長公主了。
畢竟沈言江如今出色,可之所以沈言江還在沈家沉淪,都是因為生母還被在沈家,性命其實也在長平長公主手裡捏著呢。
正是因為顧忌到自己的母親,因此無論長平長公主幹了什麼壞事,沈言江也一直都默默地忍了。
可如果沒有了那位端陽伯的二房夫人,長平長公主就算是想要轄制沈言江,又有什麼手段呢?
隻是十一公主這樣提出來,卻也是目的昭然,是為自己的婆婆出頭。長平長公主是皇帝十分喜歡的皇妹,如果皇帝不悅,覺得十一公主狂悖忤逆,那怎麼辦啊?
燕寧的眼裡不由露出幾分急色。
楚王抬眼看了燕寧一眼,便在一旁對皇帝頗為冷淡地說道,“他們兩口子日後的確需要長輩看顧。不過是陛下一句話的事。”他這就是覺得十一公主的提議還行,皇帝倒是猶豫了片刻,沉吟地說道,“隻怕沈家會有怨言。”
先是皇家一聲令下,搶了端陽伯做驸馬。之後又是皇家一聲令下,為了公主就把端陽伯的女人都給搶走了,這端陽伯隻怕要恨死皇家了。不過看著十一公主懇切的目光,皇帝猶豫再三才緩緩地說道,“若是……沈言江的生母答應的話,那朕就答應你。”
如果端陽伯的那位二房夫人願意跟著兒子,他吩咐一句端陽伯倒是也沒什麼。
畢竟,當初也是他的旨意叫沈言江母子吃了虧。
如今補償一二也並無不可。
不過做女人的,難道還願意離了丈夫跟著兒子兒媳過日子?
皇帝深表懷疑。
如果端陽伯是那麼容易被拋開的男人,那何至於長平長公主這麼十幾年地為他發瘋?
“多謝父皇。我去勸勸他娘就是了。”十一公主完全沒有要破壞端陽伯和睦家庭的愧疚與不安,對皇帝道了謝,見皇帝撐著額頭仿佛陷入了沉思之中,早就把馮瑤忘到天邊兒去了,頓時對目露感激的太子一笑。
卻見皇帝沉默許久才遲疑地說道,“朕覺得今日仿佛有些疲憊。”皇帝覺得今日怎麼遇到了這麼多的事兒呢?因此他覺得腦子亂亂的,不過見了燕寧,對外界表明自己對燕寧很是看重的態度已經差不多了,皇帝覺得自己應該去善綠腰舞的文昭儀那裡散散心去,因此便笑著問道,“朕先去歇歇。”
“陛下且慢。”楚王突然開口說道。
“王叔還有事?”皇帝好奇地問道。
不是都已經賜婚了麼。
楚王從自己的身上取出一封帖子,遞給皇帝說道,“這是我與禮部粗擬的聘禮禮單。”他這下聘倒是正事了,隻是皇帝抽了抽嘴角對楚王問道,“才一日王叔就已經擬好了不成?”他一邊說一邊接過來,拿了看了,一目十行地看過,隻覺得這禮單長得叫自己眼暈,許久之後才合上了這被疊起來的長長的禮單嘆氣說道,“朕覺得已經很豐厚了。”
這禮單比皇家給皇後籌備的禮單也不差什麼了,太多了一些。不過想到燕寧年少,許楚王是覺得燕寧小小年紀就嫁給他有些吃虧,因此皇帝也沒有反對,隻是對楚王說道,“鄭重也有鄭重的好。隻是若是聘禮過於鄭重豐厚,那阿寧隻怕還要籌備價值差不多的嫁妝,這隻怕也是負擔。”
燕寧父母雙亡,要籌備豐厚的嫁妝也很為難。
“無妨。她的嫁妝我也已經備好,回頭就送去理國公府。”
李貴妃捧著茶正在喝,聞言手裡的茶盞差點脫了手。
皇帝也看著楚王,不知該用什麼表情。
“你還給她預備嫁妝?”
這是娶媳婦還是嫁閨女?
皇帝活了幾十年,也沒聽說過妻子的嫁妝得夫君來預備的。
“還缺些珍玩。陛下,我記得你的私庫之中還有幾件奇珍,給了我吧。”楚王面無表情地說道。
皇帝看著這個掏空自己的庫房去給小媳婦兒做嫁妝的王叔,回頭,見燕寧臉紅紅地看著楚王,一副暈乎乎的樣子,沉默了片刻,有些鬱悶地點了點頭。
“那你自己去……不,叫太子去給你取出來。”皇帝覺得不能再叫楚王去自己的內庫翻找,不然隻怕回頭自己的私房全都要補貼了燕寧這小丫頭片子。見楚王不過是點了點頭,拿回了聘禮禮單就不說話了,皇帝便對楚王含糊地說道,“如果還缺什麼,就去和禮部商議。”
他本是個很大方的人,隻是楚王這恨不能掏空自己補貼小妻子的樣子真是叫皇帝怕了。他擔心自己這樣坐著,回頭楚王還得折騰自己,便起身對李貴妃溫和地說道,“你留阿寧在宮中吃頓飯。宴席豐盛一些,想吃什麼都叫御膳房去做。”
“陛下放心吧。”李貴妃笑著說道。
皇帝這才笑了笑,對眾人微微頷首,之後腳步匆匆地走了。
他的背影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樣子。
李貴妃卻好不容易等他走了,這才對太子關心地說道,“這件事你回去還要當心些。阿瑤能去陛下面前哭求這種事,被你拒絕,隻怕還會糾纏不休。不要叫太子妃受了委屈。”
她目光慈愛,太子急忙起身對李貴妃說道,“姨母放心,我知道怎麼做。”他見李貴妃微笑著看著自己,雖然依舊美貌溫柔,可是眼角的細細的紋路也叫人都明白,貴妃也已經不年輕了。想到李貴妃如今還要為自己操心,太子不由有些慚愧,低聲說道,“叫姨母操心了。從前……我不知阿瑤會……”
“有了阿瑤這樣的教訓,你以後記得遇事都要避嫌就是。”李貴妃和聲說道。
太子有些慚愧地垂頭答應了,李貴妃也不再拿這件事數落太子,隻是轉移話題,與燕寧和十一公主商量她們的婚事。
十一公主自然是希望越快越好,如今得了皇帝的點頭,隻要沈言江的生母自己願意跟著兒子過,那以後她婆婆就可以離開沈家那糟心地兒,去公主府過好日子,因此十一公主心滿意足。隻是燕寧卻心不在焉,時不時去看一旁臉色淡然的楚王。見她頻頻看向楚王,李貴妃也知道少女的心事,笑著說道,“離宴席還早著呢,阿寧,你去和王叔在宮中走走。”
燕寧感激地對李貴妃道謝。
她自從知道楚王還給自己預備了嫁妝,就覺得心裡暖暖的,很希望和楚王說一些私房話。
楚王起身,對李貴妃點了點頭,站在原地看著燕寧快快地來到自己的身邊,這才與她一同出去。
“王叔的腳步變慢了。”李貴妃看著楚王刻意放緩,保持著叫燕寧能和自己並肩而行的背影,笑著說道。
十一公主也笑著說道,“叔祖一向心疼阿寧。”
她倆的這種評論燕寧自然不知道,她隻知道自己高高興興地跟著楚王去了空蕩蕩的御花園裡,見那些宮女內侍遠遠見到楚王與她就都請安之後離開,顯然也知道楚王不需要他們服侍,也不來眼前礙眼,直到跟著楚王走到了一處波光粼粼的巨大的湖水旁,燕寧看著清澈的湖水十分好奇,想要湊近了看,楚王卻抬手拉住她的手說道,“遠一些。”
他的眼底帶著幾分關切。
“我不怕的。”燕寧見他突然這樣關切,頓時就想到,楚王是擔心自己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