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貴妃沒哭?
燕寧腳下一頓,心突然定了下來,這才裙邊微蕩,緩緩走到了宮殿之中好奇地看過來。
李貴妃此刻宮殿之中正跪著好幾個人,燕寧剛剛急迫,並未留心,如今定睛一看,頓時捂住了嘴角,不知該說什麼。
就見李貴妃的面前跪著的三個,一個是沈言卿,一個是九皇子,正中間跪著的竟然是衣裳凌亂露出半片雪白臂膀的姜嬛。此刻姜嬛楚楚可憐,衣裳凌亂狼狽,頭上的發髻都散亂了一半兒,露出圓潤的肩膀,幾分說不出的嫵媚可憐,正跪在地上嗚咽著哭著,看起來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擊。
她兩旁正垂著頭跪著的九皇子與沈言卿,九皇子身上的衣裳也亂七八糟地套著,看起來仿佛倉促地穿上,沈言卿倒是還好些,可是卻也發髻散亂。
燕寧呆呆地看著這三個人。
這個樣子怎麼這麼像是……
燕寧霍然想到上一世,姜嬛口口聲聲被阿蓉陷害,因此婚前不檢被人撞破嫁給九皇子做了側妃的事。
正是因為那件事,姜嬛口口聲聲說是阿蓉陷害她,差點壞了阿蓉的清譽。
也正是因為那件事,姜嬛在沈言卿的面前說了許多自己被陷害的可憐,因此沈言卿恨燕寧到了極點,娶了她,卻一直都在折磨羞辱她。
原來這一世,這麼快就遇到了這一件事的重演。
隻不過上一世的時候這裡頭可沒有沈言卿的什麼事兒,不過是姜嬛和九皇子單獨過了一夜,因此九皇子不得不娶她。至於沈言卿,他清白著呢,還因為覺得是姜家害了他心愛的姑娘,因此才非要娶到姜家長大的燕寧作為對姜家的報復。
不得不說,上一世的沈言卿真的對理國公府看得一清二楚,他看清楚了理國公夫人,阿蓉最疼愛誰,因此娶了燕寧叫燕寧痛苦,果然叫姜家的人都痛苦不堪。
想到這裡,燕寧覺得自己的心微微發疼。
她想到上一世,就告訴她自己,這一世,絕不再叫姜嬛把這些無恥的事栽贓給阿蓉。
姜嬛做的壞事,都應該她自己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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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嬸這麼快就來了?”皇帝見燕寧站在門口,似乎也被此刻跪在地上的那三個給嚇壞了,想到燕寧秉性羸弱膽怯,怕是見不得這些,皇帝倒是有些後悔自己盛怒之下下意識地就叫燕寧進宮……畢竟燕寧是皇家長輩,又是楚王妃,皇家鬧出這等醜事,皇帝的確需要燕寧在一旁出個主意,而且還能安撫隻怕心情不好的李貴妃。
見燕寧今日進宮並未刻意打扮,皇帝就知道燕寧進宮必定倉促,臉上擠出幾分笑意免得嚇壞了她,對她溫和地說道,“快到貴妃身邊坐著。”
“這是怎麼啦?”燕寧坐到了李貴妃的身邊,這才好奇地問道。
既然皇帝看重她,把她當做楚王的妻子,那燕寧自然不會膽怯推辭。
她一張口,雖然努力持重,可是聲音卻依舊柔媚,此刻跪在下方的沈言卿與姜嬛同時抬頭,看向燕寧。
沈言卿目光復雜,姜嬛的眼底卻多了幾分說不出的嫉恨。
如今燕寧能在宮中這樣被尊重,不過是,不過是因為她被養在理國公府,在姜家長大。
鳩佔鵲巢,這說的就是燕寧。
燕寧這理國公夫人實際意義上的養女,奪走了本該屬於她的一切,可是如今,她還能心安理得地被皇帝與貴妃溫言安慰,可是她呢?
她卻要跪在這裡,接受燕寧居高臨下的鄙夷還有嘲笑。
姜嬛下意識地把自己露在外面帶著斑駁紅痕的肩膀重新攏在衣裳裡,側頭看了沈言卿一眼。隻那一眼就叫姜嬛心中的劇痛。
她那麼愛慕的少年郎專注地抬起頭,就算是如今一身狼狽,可是他卻連就在他身邊的自己都看不見了,隻看得見那個在貴妃身邊弱弱地笑了笑的燕寧。
這一眼,叫姜嬛心神俱動,她曾經以為沈言卿對自己那麼溫柔繾綣,是因為心裡有她。可是當此刻看到沈言卿望向燕寧,她才絕望地發現,她本以為他喜歡她,可是其實在他的心裡,他愛慕的女子另有其人。
甚至還是她的仇人。
姜嬛這一刻,隻覺得惶恐。
她想到被拖到宮中之前自己對沈言卿說的那些話。
如今想到了那些話,姜嬛隻覺得驚懼交加。
她本以為自己可以把今日這些事都陷害到阿蓉和燕寧的頭上。
可是如今沈言卿出了變故,他還會不會相信她在出事之前的那些話,會不會相信今日他們三個遇到的一切,都是燕寧和阿蓉的陷害?
姜嬛跪在一旁瑟瑟發抖的功夫,一旁一個臉色猙獰的女子已經跳出來抬手就一巴掌抽在姜嬛的臉上,指著她哭叫罵道,“賤婢!你敢陷害阿卿,你敢毀他的清譽!你不過是個人盡可夫的外室女,你想把阿卿拖下水,也不會有人相信你的!”
這聲尖銳的哭叫叫燕寧被嚇了一哆嗦,就見長平長公主已經在下方把姜嬛給一巴掌抽倒在了地上。此刻楚楚可憐的少女伏在地上,面前是殺氣騰騰的長平長公主,越發顯得長平長公主是個狠辣兇殘的人。
燕寧剛剛在門口聽到的女人的哭聲罵聲就是長平長公主發出來的。
不怪長平長公主哭得這麼大聲。
沈言卿是她寄予厚望的兒子,從小兒就是京都有名的翩翩貴公子,可是如今卻被姜嬛拖累卷入了皇家的醜事,這一個不好,隻怕就要成為皇家笑柄。
這可不是什麼少年公子的風流傳說。
今日被撞破的事,那算得上是皇家醜事,不然皇帝也不會這麼動怒,把他們三個給拖到了宮裡來親自質問。
“到底是怎麼了?”燕寧忍不住對李貴妃小聲問道。
長平長公主正歇斯底裡,恨不能把姜嬛亂棍打死保全自己兒子的好名聲,一旁皇帝又是男子,不合適和燕寧這樣單純的小丫頭說這麼齷齪的事,李貴妃猶豫片刻,埋怨皇帝不該叫燕寧見到這麼齷齪醜陋的事。
隻是見燕寧關切地看著她,李貴妃心裡一軟,便對她低聲說道,“今日早上,理國公說昨晚自己的外室女接到了阿蓉的一封信就出去,結果一晚上都沒有回來。他心裡有些擔心,就按著當日阿蓉信上留下的地址找過去,就發現一間屋子,這屋子裡……”李貴妃頓了頓,才對露出幾分詫異的燕寧說道,“這屋子裡,姜嬛和九皇子睡在床上,沈言卿睡在床下,他們三個……”
三個過了一夜。
燕寧吸了口涼氣,覺得姜嬛真是不容小覷。
上一世隻有她和九皇子度過一夜,如今就是三個了。
那三個人一同過了一夜,姜嬛卻隻有一個,可怎麼分啊?
“不可能是我大……十皇子妃!”聽到李貴妃說姜嬛是接到了阿蓉的書信出去的,燕寧的聲音朗朗,雖然帶著幾分羸弱,可是卻一下子壓過了長平長公主對姜嬛的破口大罵,清晰地說道,“姜嬛不過是個外室女,十皇子妃出身尊貴顯赫,怎麼可能與外室女為伍給她寫信。更何況自從姜嬛因行事不檢在姜家被責罰之後,十皇子妃就更加厭惡她,又怎麼可能把她叫到外面去私會。與外室女同處一室,十皇子妃隻會覺得掉價!”
她用這樣嫌棄的語氣來羞辱姜嬛,姜嬛的臉上是火辣辣的被長平長公主摑了一掌的劇痛,聽到這裡,不由霍然看向燕寧。
燕寧竟然這麼羞辱她。
“這麼說,得叫老十媳婦過來對質。”皇帝若有所思地說道。
“不能叫她來。”燕寧見皇帝詫異地看著自己,咬了咬嘴角認真地對皇帝說道,“陛下,雖然說當面對質自然清者自清,可是一個外室女的一個汙蔑,難道就要叫十皇子妃親自來辯駁自己的清白?如果是這樣,那來日,還有旁人這樣汙蔑,難道十皇子妃要一個一個地解釋過來麼?”把阿蓉叫到御前來和姜嬛對質,這本身就是對阿蓉的羞辱,燕寧咬著自己的嘴角對皇帝輕聲問道,“陛下,您難道還要相信一個外室女的話,來懷疑自己的兒媳麼?”
姜嬛的身份,配和阿蓉對質麼?
叫阿蓉來和她對質,叫燕寧說,那就是對她最大的羞辱。
甚至會叫人議論紛紛,都覺得或許十皇子妃真的和這件事有關系。
“可這不僅是這姜嬛說與老十他媳婦有關,理國公,那是她生父吧?理國公親口說的……”皇帝見燕寧用力搖頭,頓時覺得棘手了。
他沒想到性情柔弱的燕寧遇到阿蓉的事,竟然會這麼認真倔強。
甚至燕寧恨不能拼命護著阿蓉的小模樣兒……皇帝就慶幸幸虧楚王沒看見。
不然隻怕要嫉妒死了。
“就算是大舅舅親口說的,我也還是那句話。這京都之中還有誰家不知道大舅舅多年之前就偏愛外室母女,甚至當年姜嬛這外室女將我推落水中,大舅舅還想粉飾太平。若不是王爺憐貧惜弱,為我出頭,那我的冤屈隻怕也不過是大舅舅一句話就能平息。他為了姜嬛寵妾滅妻,當初還被御史彈劾責罵,這些都是證據確鑿的事。因此,如今他的話,跟外室女的話沒什麼倆樣,都不能相信。”
燕寧難得會在皇帝的面前說這麼多的話。
皇帝心中詫異,隻有目光復雜地看向姜嬛。
他……對外室女不感興趣,可是看著這個當年害了燕寧因此叫楚王與燕寧結緣的丫頭,竟然心中十分復雜。
如果不是姜嬛當年害了燕寧,楚王不會遇到燕寧,怕是如今他的婚事還是皇帝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