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寧有孕一次就叫楚王心中無法放心,想想她如果再次有孕,自己又要經歷一次這樣擔心後悔的感受,楚王便抬手揉了揉燕寧的發頂輕聲說道,“咱們有兩個孩子就足夠。”他對兒女其實感情不大,也不是那等非要延續香火的性子。
如果楚王是一個對子嗣十分看重的男子,也不會沒有興趣成親,一直都一個人過日子。
不然,哪怕是為了子嗣,他也早就娶親生子了。
“可是我希望王爺兒孫滿堂。”燕寧小聲說道。
“無妨。叫這兩個多生幾個就是。”楚王平靜地說道。
燕寧抽噎了一下,突然抽了抽嘴角。
……她覺得哪裡不對勁的樣子。
“那如果兩個孩子都是女兒呢?”
“外孫也是子孫。兒子女兒於我來說,都是延續血脈的子嗣。”楚王對這方面沒有偏見,見燕寧枕著自己的肩膀呆呆地看著自己,他柔和了幾分眉眼對她說道,“不必拘泥這些。”
他見燕寧看著了許久,把臉埋進他的頸窩低低地應了一聲低聲說道,“都聽王爺的。”
燕寧覺得自己一開始說了大話,說要給楚王生十七八個的,如今卻恐怕做不到怪不好意思的,卻感覺到一隻大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脊背,低聲說道,“隻要你一直陪著我就足夠。”對於楚王來說,兒女不過是捎帶的。
燕寧才是最重要的。
這話叫燕寧心裡柔軟得想哭,她哽咽了一聲,急忙點了點頭說道,“我一定好好地陪著王爺。”
燕寧從沒有如今這樣想要長長久久地陪伴楚王。
她覺得自己甚至變得緊張起來。
當日子來到了上一世她被沈言卿毒死的那一天,燕寧覺得自己渾身都惶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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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清早上就起來,坐在楚王的身邊,用力地抓著楚王的手,無論做什麼都不想楚王離開她的身邊。
楚王感覺到了她的惶恐,想了想,想到了她為什麼恐懼,不由心裡酸軟。
他沒有再說任何的話,隻是安靜地陪著燕寧,直到這一天的夜晚,燕寧和他一同睡在床上,燕寧瞪圓了一雙眼睛等待著。她這一天過得十分平淡,甚至上一世的那些驚變還有驚慌全都沒有發生。
可是這一天對於燕寧來說依舊是有著特殊的意義的,她覺得在這一天過去的最後的那一個時辰裡自己都要窒息了,甚至十分惶恐在最後的時候會發生什麼。直到外頭傳來了稟告時辰的聲音,這一天就這麼過去,燕寧才轉頭,呆呆地看著靠著床頭攬著自己的楚王。
她慢慢地,艱難地靠過去,靠進楚王的懷裡。
“王爺,這一天過去了……什麼都改變了,對麼?”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她在十八歲的這一天,上一世的死期,安安穩穩地活著,依舊陪伴著楚王。
是不是說明一切都已經改變,她的命運也被改變了?
不……也或許她的命運其實早就改變,她早就不是那個十八歲就香消玉殒在端陽伯府的燕寧了。
早在她當年遇到了楚王,被楚王改變了一切,躲在他的羽翼之下長大的那一刻,她的命運便早就換了方向。
再也沒有傷害還有痛苦,自然也就沒有什麼薄命還有恐懼。
燕寧抿了抿嘴角,捏住了楚王的寢衣,如同曾經每一天一樣,又忍不住彎起眼睛笑了起來。
她的臉在跳動的燭光之下變得格外光彩奪目,就算是當如今月份已經很大,因此臉上已經變得有了些孕中女子才有的黯淡,可是她一笑起來,卻叫楚王覺得漂亮得不可思議。
看見燕寧心底沉重的負擔最後消失不見,楚王勾了勾嘴角,攬住這個愛胡思亂想的哭包淡淡地說道,“睡吧。”他依舊沒有說什麼叫人感動的話,也隻不過是平凡夫妻的一句淡淡的“睡吧。”,可是燕寧卻一下子安心了起來,乖巧地應了一聲,躲在楚王的懷裡安心地睡了。
他陪在她的身邊,燕寧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怕了。
甚至前世的噩夢完全在這一刻破碎,什麼都不剩下了。
她乖乖地在楚王府裡安胎,自然也不進宮裡去了,因此也不知宮中這段時間變得怎樣了。隻是等到了生產的這一天,燕寧就聽說皇帝和李貴妃帶著太子一家都到了楚王府。
她倒是一開始不知道,隻是在產房裡聽到外面傳來了皇帝和楚王說話的聲音,之後一陣陣的劇痛接踵而來,叫燕寧再也考慮不到別的,疼得幾乎要暈厥過去。她在產房裡疼得已經覺得快要死掉了,就算努力忍耐,卻還是忍不住疼得叫了起來。
楚王站在產房之外,皇帝正和他並肩而立,見楚王心神不定的,急忙對楚王說道,“王叔別著急。女子生產……一向如此。”皇帝對女子生產的經驗其實不多,除了當年守著先皇後生太子的時候,宮中其他公主皇子降生的時候皇帝自然都不會去看望,隻不過是什麼時候生下來了,稟告給皇帝知道罷了。
因此皇帝對於女子生產的經驗也隻不過是來源於先皇後。
先皇後生太子的時候就艱難,也劇痛難忍,也很痛苦,甚至血水無數,甚至因此亡故。
因此皇帝想,大抵女子生育的時候都是如此。
他這話對於楚王來說簡直完全是廢話。
楚王抬手叫他不要和自己說話,隻是目光專注地落在醫女與產婆還有丫鬟緊張地進進出出的產房。
他不明白為什麼產房不許男子進去。
難道哭包一個人生孩子不會害怕麼?
“我進去看看。”他抬腳就要進產房。
皇帝被楚王給嚇壞了。
他還沒聽過男子能進產房的呢。
“王叔,產房不潔淨,男子進了產房晦氣。”皇帝忙阻攔楚王說道。
身為大男人,怎麼能進產房呢?
李貴妃已經匆匆地與太子妃要進去了,聽到皇帝這話腳下頓了頓,臉色有些復雜,忍著沒有回頭,卻聽見楚王回頭皺眉看著皇帝說道,“無稽之談。產房不潔淨,可阿寧不是也在這裡面生產?那裡面的是我的妻子還有兒女,他們哪一個不潔淨,晦氣得叫我還要避開?這是什麼混賬道理。”
難道產房不潔淨男子進不得,女子就能在裡頭一直呆著不成?
而且無論是他的妻子還是他即將降生的孩子,哪一個是晦氣的?如果兒女都是晦氣,不能叫男子衝撞,那還叫男人有子嗣做什麼?為了不被晦氣衝撞,那大家都別要孩子了才是正經。
楚王的臉色沉著,皇帝一時啞口無言,竟然覺得自己無法反駁。許久之後才艱難地訥訥道,“王叔,產房裡……血腥不祥……”
“那些血是我的妻子為我生育兒女流的。”楚王淡淡地說完,撥開了沉默下來的皇帝快步越過了李貴妃還有太子妃,走進了產房裡去。
不說他進了產房叫屋子裡的人都嚇壞了,一時不知道該拿楚王怎麼辦,可燕寧已經疼得眼花,聽著產婆一遍遍叫她用力,她覺得自己似乎連思緒都變得模糊起來。劇痛還有渾身的力氣都在慢慢地失去的時候,眼前模糊一片,可是她卻還是能夠聽出楚王的腳步,感受到他的存在,忍不住衝著楚王的方向伸出手,呆呆地又無力地叫了一聲,“王爺。”
她的王爺如果能抱抱她,親親她就好了。
那樣兒她就又有勁兒了。
楚王看著躺在床上小小的燕寧,她的頭上全都是汗水,床上還有血水。
他慢慢地走過去,握住了她的手,坐在床邊叫她掙扎著靠在自己的懷裡,沉默了一會兒,俯身抱了抱她裹著被汗水打湿的衣裳的身體,親了親她的額頭。
“別怕,我陪你。”
燕寧一下子覺得自己真的不疼了。
她哼哼唧唧地往楚王的懷裡蹭了蹭,小聲說道,“王爺陪著我,我什麼都不怕了。”她真的一下子什麼都不怕了的感覺,甚至渾身也有了力氣,就算是腦海裡依舊迷迷糊糊的,已經不怎麼清醒,可是她卻還是用力地握緊了楚王的手,努力地聽著產婆的話使勁兒。
也不知過了多久,等到燕寧都已經疼得呼吸都虛弱起來的時候,她猛地感覺到了身體一輕,之後一聲響亮的嬰啼傳到她的耳朵裡。這一聲叫她的精神清醒起來,過不了多久,又是一聲弱弱的哭聲。
燕寧勉強張開眼睛,看見狂喜的產婆抱著兩個小小的孩子來給楚王和她報喜。
看見兩個啼哭的小家伙兒,燕寧放心了,終於靠在楚王的懷裡昏了過去。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不知外頭是黑天還是白天了,隻是兩個小小的襁褓都在她的床上,楚王也靠在她的身邊似乎是在假寐。
燕寧虛弱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上,見自己的身上已經被換了幹淨的衣裳,連屋子都換成了幹淨又不透風的,想到自己還要做一個月的月子,身上都有怪怪的味道了,便有些憋悶。她見楚王的臉近在咫尺,偷偷拿手去點楚王的臉,卻見他突然睜開了眼睛看著她。燕寧不由有些心虛了。
“我餓了。”她可憐巴巴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