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無話可說,可見你無從辯駁,可見你也知道自己是沒有禮數的。一個不忠不孝,在陛下昏迷,前朝恐怕會動蕩時卻跳出來蠱惑人心,還有謀害陛下嫌疑的皇子,我怎麼關押你不得?你難道還想上天不成?”
燕寧擺了擺手,一旁早就看清楚了形勢,知道可以得罪誰,又不能得罪誰的內侍與侍衛們一擁而上,將微微掙扎了一下的九皇子給扣住,燕寧眯著眼睛看著九皇子許久,這才低聲說道,“我真是為陛下感到難過。他剛剛昏迷,你就不老實了。陛下若是知道你是這樣的東西,該多麼傷心啊。”
九皇子想要說話,卻見燕寧霍然抬起手,用力一巴掌抽在他的臉上。
響亮的耳光聲中,九皇子雪白英俊的面容上頓時露出一個鮮紅的巴掌印。
燕寧這一巴掌,運足了渾身的力氣,仿佛要把前世今生的痛恨全都算在九皇子的身上。
她早就想打他了。
“這一巴掌,是做叔祖母的替陛下打你這個不孝的,妄圖引來紛亂的東西。”燕寧一邊說,又是一巴掌落在九皇子的臉上,看著他悶哼了一聲,臉頰兩側都是巴掌印,認真地說道,“這一巴掌,是為了什麼,你自己心裡有數。”
李貴妃養育九皇子長大,太子對九皇子兄弟情深,因同是貴妃養子,因此太子對九皇子多了更多的手足之間的信任還有親近,這是其他皇子們不可能比擬的。
可九皇子卻將養育之恩,將兄弟之情置於不顧,到了現在還妄圖往李貴妃和太子的身上抹黑。
以為叫馮瑤這個瘋子做急先鋒,九皇子就覺得自己能躲在後頭麼?
如果不是他的吩咐,馮瑤怎麼會說出之前的那些話。
“你真是沒有半分人性。”燕寧看著九皇子緩緩地說道。
九皇子的臉頰火辣辣地疼,掙扎著去看燕寧的臉,卻見燕寧站在他的面前,雖然纖細婀娜,可是臉上的表情卻令他的心中生出敬畏。
他想說什麼,然而燕寧卻已經不想和他說了。
“帶這個不忠不孝的東西下去。不然陛下瞧見他都會覺得傷心。”燕寧也沒有再多看那個破口大罵,卻被一旁的內侍拿了不知從哪兒摸出來的抹布堵住了嘴的馮瑤,這才慢吞吞地坐回了李貴妃的身邊。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肅容看著已經不再開口說話的皇子與公主們輕聲說道,“如今陛下昏迷,正是應該同舟共濟,維護陛下的天下太平安穩的時候。這個時候跳出來想要制造紛亂,就是挑釁陛下,對陛下大不敬,形同謀逆。九皇子夫妻……”
Advertisement
“他們是罪有應得,叔祖母不必為他們難過。”十一公主高聲說道。
她的目光掃過越發沉默起來的皇子與公主們的身上,鄭重地說道,“是非曲直,等父皇醒來就都知道。何必此刻鬧出紛亂,令陰險小人漁翁得利。”
她顯然是站在燕寧的一方說話的,雖然十一公主一向不得寵,生母地位也不高,母族也不顯赫,可是耐不住她有一個如今在京郊大營的十分能幹的驸馬。因此她一開口,眾人越發知道此刻不是鬧騰的時候,不然一個不好,隻怕就步了九皇子的後塵,因此也無人開口了。
“既然如此,那就好生照顧陛下。陛下的安危才是最要緊的,不是麼?”燕寧見他們已經安分了,就不再多說什麼,隻看了一眼李貴妃,便起身先去休息了。
隻是這樣的深夜,誰還有心情休息呢?
楚王一整晚都沒有回來,燕寧暫且住在李貴妃給她開闢的單獨的宮中,輾轉反側也睡不著的時候,阿蓉便過來看望她。
見到阿蓉,燕寧心裡沉甸甸的感覺一下子輕松了。
“大表姐。”她急忙起身,叫阿蓉坐在自己的床邊,伸手環住阿蓉的脖子小聲說道,“咱們都要好好兒的。”她想要保護阿蓉,保護自己在意的所有的人。
此刻鮮活又溫暖,會抬手摸她發頂笑吟吟的阿蓉,叫燕寧的心裡安穩又歡喜。她蹭了蹭阿蓉的臉頰低聲說道,“我知道他們隻怕心裡對我不滿了。可是我不在乎。”
燕寧對九皇子這樣嚴厲,聰明人都看得出來這其實是殺雞儆猴兒。那些心裡也懷著幾分野心,或者想要在這時候跳出來卻被她突然強勢鎮壓住了野心的皇子們隻怕心裡會對燕寧不滿,可那又怎麼樣呢?
她知道自己或許做得不夠好,不夠圓滿。
可是事到如今,她卻不在乎了。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太子妃剛剛還偷偷跟我說,說不知該怎樣謝你。不然馮瑤這一盆汙水潑到東宮的頭上,隻要外頭流傳出去一些,他們就真的不知該說什麼了。”見燕寧輕輕點頭,阿蓉便笑著說道,“除了你這個皇家長輩,誰能拿馮瑤怎麼辦?”
馮瑤叫罵出的那些混賬的話,太子妃也想給她一耳光,可卻動馮瑤不得,不然必然就有太子妃還未上位就對妯娌肆意毒手之類的傳言了,燕寧聽著倒是突然對阿蓉問道,“大表姐,你說陛下中毒這件事是九皇子幹的麼?”
“你說呢?”
“我覺得是他。可是又覺得他沒理由這樣做。”
九皇子上一世毒死太子夫妻倒是正確的選擇,可是毒死皇帝,對九皇子有什麼好處。
就算馮瑤愚蠢地嚷嚷出了什麼太子對皇帝下毒,可這也隻不過是一些不好的傳言,如果皇帝駕崩,太子登基,就算身上背負一些汙名,對順利登基的太子來說也不過清譽有礙,可卻沒有別的影響。
燕寧覺得馮瑤這真是損人不利己,阿蓉沉吟半晌卻沒再說什麼,搖頭說道,“不管怎樣,他一定是藏著奸計在算計東宮就是了。他如今手中沒有兵權,也隻能用這些蠅營狗苟的辦法謀取皇位。”
如燕寧說的上一世,九皇子好歹還能養些私兵,可是或許是因為理國公被關押在大理寺因此沒錢給九皇子,馮家倒是有錢,可因被廢了爵位,馮家又都是群不成器的東西,因此再有錢也動用得謹慎小心,因此九皇子這些年竟然沒折騰出屬於自己的兵馬。
他手中沒有兵馬,自然隻能通過宮中的一些算計來謀取皇位。
不過……到底他非要毒殺皇帝是做什麼。
而且皇帝到底洪福齊天,雖然中了毒卻暫時並沒有性命之憂,隻不過是昏迷罷了。
“王爺說他拉攏了一些朝臣,不過卻沒有什麼其他的動作。”燕寧想到楚王,便低聲說道,“也不知王爺如今好不好。”
“王爺正和太子召集了前朝重臣議事,我聽說是想趕在明日早朝之前就將重臣們先穩固下來,免得驟然生出變故。而且京郊大營的兵馬也已經開始進城了。”阿蓉在前頭陪著李貴妃說了一會兒話,自然知道外頭的動靜。
見燕寧點了點頭,抱著被子蜷縮在被窩裡,她便柔聲說道,“王爺說明日就把長樂與長生送到宮裡來。先叫你見一面,然後再託付給太子妃。”她到了如今也沒有有孕,自然是將長樂與長生當做是自己的孩兒的,說起來的時候眼裡露出幾分疼愛。
“那陛下昏迷這件事,是不是京都裡的人都知道了?”
“其實本就瞞不住。你想想看,宮中有這麼多的嫔妃還有侍奉之人,就算貴妃娘娘壓制,不過想要傳遞消息的話,雖然不容易,卻也不可能全無辦法。”阿蓉冷靜地說道,“其實這樣也好。趁著陛下昏迷,正好也可以瞧瞧這京都之中都是人是鬼。”
太子落地就被封去了東宮,得到皇帝這麼多年的培養還有看重,雖然是眾望所歸的太子,可是背地裡誰知道還有些人是怎麼想的呢?除了九皇子,還有沒有其他皇子同樣想要謀算皇位?如今一場變故,或許一些魑魅魍魎就忍不住要跳出來了。
阿蓉倒是覺得可以瞧瞧除了九皇子,還有誰會想要趁火打劫。
“那也好。”燕寧輕輕地點了點頭,靠在阿蓉的肩膀上沒再說什麼了。
她和阿蓉彼此依偎著一同等到了第二天天亮,吃過了飯就再次往皇帝的寢殿去了。
進了寢殿,她就見李貴妃早就起來了,正帶著人在寢殿一旁的小隔間裡熬粥。
燕寧看著李貴妃不假手於人親自熬著米粥,不由呆了呆。
“怎麼了?”見燕寧呆呆地看著自己,李貴妃小心翼翼地把滾燙的,剛剛熬好的粥水舀出來,回頭對燕寧溫和地問道。
“沒什麼。”燕寧見熬的不過是普通的白粥,一旁還放著一些小菜,便急忙對李貴妃問道,“隻給陛下吃這個麼?”
她覺得太素了,李貴妃一邊笑著端了粥與小菜往皇帝的寢殿去,走到他的龍榻邊兒上的時候先把滾燙的粥放在一旁晾涼些,一邊溫和地說道,“太醫說陛下尚且昏迷,而且也不知是不是中毒,脈象奇怪得很,因此還是不要吃過於油膩的大魚大肉,或者會衝撞了藥性毒性的食材。先吃最簡單的小菜白粥,到底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
她聲音溫和,燕寧聽了也覺得有理,隻是猶豫著說道,“陛下的身體會不會受不住呀。”
她看起來軟軟一團,全然沒有了昨夜的氣勢。
李貴妃便和聲說道,“我會給陛下用清淡的雞湯,你不必擔心。”
“我隻是擔心娘娘累著,您怎麼親手給陛下熬粥呢?”
“旁人……我不放心。”皇帝如果是中毒,這中毒是怎麼中的?會不會皇帝的身邊就有對皇帝下毒的人呢?李貴妃輕嘆了一聲對燕寧說道,“除非我想不到,不然,我是不願叫陛下有半分危險的可能的。”
她的面容帶著幾分憔悴,燕寧見她一向容光煥發的面容都黯淡了下去,便關心地問道,“娘娘是昨天一整晚都在照顧陛下麼?會不會吃不消啊?”她正關心得不得了的時候,楚王抱著兩個孩子快步進來。
他的面容肅然,見到燕寧正陪著李貴妃說話才露出幾分柔和。
燕寧看到楚王,眼睛微微一亮急忙起身叫了一聲,“王爺!”
“早飯吃了沒有?”見燕寧乖乖點頭,楚王才把兩個小家伙兒放在皇帝的龍榻上,轉身對燕寧問道,“住在宮裡有沒有不習慣?”他雖然一身肅殺,瞧著氣勢逼人,可是對燕寧說話的時候卻格外柔和。
燕寧見到了他就仿佛見到了主心骨,想到昨晚自己把九皇子夫妻給關起來了,便忍不住將昨晚的事說給楚王,又忐忑地問道,“王爺,我這麼做會不會惹禍?會不會反倒……反倒會叫人攻殲你,會弄巧成拙啊?”
她雖然對外人的時候總是一副很有底氣無所畏懼的樣子,可是在楚王的面前,還是露出了不安。
“沒關系。你做得對。”楚王抬手掐了掐燕寧的臉頰。
這其實是一個極輕佻的舉動,可是燕寧卻一下子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