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道:“怎麼能不知道呢?既然知道有這種禍事,肯定要知道該怎麼辦才行,不然往後真遇上了豈不是束手無策?”
蕭戡嘴硬道:“天底下的災禍多了去了,水患、火災便不說了,連風雪雷電都可能要人性命,你難道全都要知曉遇到了該怎麼辦?”
三娘奇怪地問:“為什麼不要?”她以前不知道也就罷了,如今蕭戡全都數給她聽了,她當然得想辦法全部弄清楚才行!
蕭戡語塞。
三娘便拉著蕭戡追問他還知道什麼災禍,一一給記了下來,最後還拉李儼他們一起來集思廣益,準備遊說大伙一起齊心協力編一本《災害自救指南》,以後給每個親朋好友送一本。
萬一以後不幸遇到這等禍事,他們也好知道該怎麼應對,每個人都能平平安安歸來!
聽到是這麼有意義一件事,每個人表示摩拳擦掌準備參與。
可惜一輪篩選下來,很多奶娃娃連話都還說不利索,自然沒法參與進來。
而後蕭戡又表示自己看到字就頭暈,堅決不樂意寫字。
最終這事兒便隻能由三娘、李儼、李泌三個人去落實了。
三娘和李儼兩人單獨開了個小會,敲定需要了解的幾方面問題,開始分頭去找有經驗的前輩請教:您去過什麼地方?您在地方上有沒有遇到什麼災害?災前有沒有什麼有效的防御措施?遇災有沒有什麼自救措施?災後又有什麼需要注意的事情?
為防對方一時半會想不起來,三娘還貼心地把列好的災害條目給對方看,隻要逐一對應過去肯定不會遺漏。
最初得知他們幾個小娃娃居然要合著一本書,大伙都覺得挺好笑。可後來瞧見三娘條理分明地把他們答復記錄下來,他們不由也多了幾分認真,逐一解答了她的問題,還給她介紹可以去向誰請教。
為了此事,三娘數日後還跟著蕭戡去見他祖父蕭嵩。
這時候三娘已經累積了許多文稿,上頭記錄的全是她請教諸人留下的記錄。她祖母為了方便她攜帶,給她縫了個小背包,文稿全部齊齊整整地放在裡頭,旁人想看她便拿出來給對方看。
如今小背包已經鼓鼓囊囊的了。
Advertisement
蕭戡在小伙伴面前臭屁得很,在他祖父面前卻有點慫,一路上不停地和三娘說:“我祖父很兇的,你真的要去見他嗎?”
三娘堅定地說道:“要見!”
聽賀知章說,蕭嵩去過許多地方,尤其還鎮守過涼州。
涼州一帶乃是安西都護府的必經之道,她阿耶去安西都護府的時候也是要從涼州走的,她想聽蕭嵩講講那邊的情況。
見三娘這般堅持,蕭戡隻得硬著頭皮把三娘領到他祖父蕭嵩的書房外。
蕭嵩今年已經六十五歲,極好養生之道,園中不植名花異草,反而種些藥草,罷相後更是沒事就愛給自己搓幾個藥丸子吃。他書房中掛的便是藥王孫思邈的畫像,手邊更是擱著數卷《千金方》,瞧著都快被他翻破了。
三娘在長輩面前素來乖巧,隨蕭戡入內後便恭恭敬敬地朝蕭嵩行了個叉手禮。
蕭嵩擱下手頭的《千金方》,笑望著三娘說道:“晦日那會兒隻遠遠見了一面,還想著什麼時候能再見一見,沒想到這幾天竟時常聽三郎提起你。”
蕭戡是新昌公主長子,不過他大伯家還有兩個堂兄,是以他在蕭家的排行便是“三郎”。
三娘沒想到蕭戡回家還會說起自己,不由好奇地追問起來:“提起我什麼?”
蕭戡赧道:“說這些做什麼?你不是有許多事要問我阿翁嗎?”
蕭嵩笑睨了自家孫兒一眼。
蕭戡閉了嘴。
三娘也不是非要追根究底不可,她們目前最要緊的大事當然是編寫《災害自救指南》,旁的都可以先不管。
三娘積極地掏出紙筆,和蕭嵩說起自己的編書構想。
說起來這書算起來還是蕭戡起的頭呢!
要不是蕭戡把秦州地震的事講給她聽,她都不知道世上還有地震這種事。而且這災害條目裡很大一部分都是蕭戡提供的,他知道的真是太多了,比她們厲害多啦。
面對別人家祖父,三娘很懂得怎麼哄人開心:不用誇他本人,可著勁誇他孫子就好。誰會不希望自家兒孫有出息?
蕭嵩聽了果然很開懷,笑呵呵地討過三娘已經寫好的那部分文稿看看別人都是怎麼說的。
唯獨旁邊的蕭戡聽得有點恍惚。
什麼?
我居然起了這麼要緊的作用?
還有,為什麼他祖父在三娘面前這麼慈眉善目?!
第38章
三娘和蕭嵩交談得十分愉快, 記錄寫了滿滿一紙,條理非常清晰,字也寫得端端正正的。
她最後還把整理好的文稿拿給蕭嵩確認, 以免自己不小心曲解了蕭嵩的意思。
蕭嵩看兩眼記錄,便看兩眼自己孫子;看兩眼記錄,再看兩眼自己孫子。
弄得蕭戡心裡毛毛的。
怎麼回事?您老怎麼回事?您老一個勁看我幹嘛?
事實上蕭嵩隻是在心裡感慨:都是差不多大的小娃娃, 怎地別人家小孩這般聰慧,自家孫子卻呆頭呆腦的?
好在不管蕭戡聰慧與否,作為新昌公主長子日後都有爵位可繼承,倒是不需要他們這些長輩太操心, 平日裡隻需對他多加約束別讓他胡鬧過頭就好。
思及此, 蕭嵩便在孫兒的朋友面前給了他點面子,沒有和往常那樣板起臉訓斥他。
蕭嵩確認記錄無誤, 笑著把文稿還給了三娘, 又給她介紹了幾個可以去請教這方面事宜的人,寫了條子讓蕭戡帶三娘去尋人。
三娘開開心心地朝蕭嵩道謝。
兩小孩往外走的時候, 還湊一起嘀嘀咕咕。
三娘小聲和蕭戡說道:“你不是說你阿翁很兇嗎?我看不兇啊。”
蕭戡道:“我沒騙你!他平時可兇了, 剛才一準是想在外人面前裝出很慈愛的模樣。我跟你講,這些大人最會騙人了。”
蕭嵩:“……”
看來還是打得太少了!
有賀知章、蕭嵩他們的一連串介紹,三娘幾人分頭把能見上的官吏都見了一圈。
她整理文稿的時候總覺著少了點什麼,想了許久突然眼睛亮了起來,對李泌說:“我們去拜訪城中醫館,向那些治病救人的醫者請教一二。”
三娘也是想到蕭戡那滿園子藥草想到這一點。
遇到意外及時救治也是特別重要的!
李泌跟著三娘忙活了這麼多天, 隻覺收集來的文稿早已脫出“自救”範疇。不過見三娘這麼有幹勁,李泌沒有指出這一點, 而是欣然答應帶三娘出去。
郭家祖父自然不放心三娘這麼往外跑,前幾天造訪各大衙署也就罷了, 那到底是官衙,沒人敢作亂。到了外頭可不一樣,坊間魚龍混雜,誰知道會不會碰上壞人?
郭家祖父把玩得樂不思蜀的郭幼明拎回來,勒令他履行諾言寸步不離地跟著侄女。
郭幼明接到這一任務也沒有不滿,隻是很有些警惕地看了眼跟著出來的幾個小蘿卜頭,李泌他知道,李儼他也認得了,這蕭戡又是什麼時候跑出來的?
他隻是出去浪了幾天而已,他寶貝侄女身邊怎地又冒出這麼個小子來了!
蕭戡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是三娘從天而降的新朋友,他和三娘已經認識好多天了,可以算是非常要好的好朋友了。聽聞郭家祖父不放心三娘往外跑,他當即自動請纓要來保護三娘。
雖然他年紀還小,不算特別能打,但他有公主府的侍衛啊,絕對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三娘。
蕭戡驕傲挺胸。
郭幼明:“……”
說得好像誰家沒侍衛似的,隻是他爹不放心把寶貝孫女交託給外人罷了。
說到底,還得是他這個親叔父才最可靠。
三娘可不知曉他們一個兩個在較什麼勁,對她來說就是許多小伙伴們一起出門,熱鬧!
一行人雖不知道哪兒有醫館,不過每到一坊三娘便積極地找人問路,三兩下就從本坊居民嘴裡知曉醫館往哪兒走。
東都洛陽的布局和長安城差不多,三娘走起來一點都不虛。
雖然做買賣的店家大多集中在市裡,但各坊還是有滿足居民們日常需求的醫館、酒館、日用雜貨等店鋪。
見他們一行人瞧著非富即貴,醫館的學徒們不敢怠慢,笑著領他們去見坐堂的醫士。
三娘正隨著學徒往裡走,就見一光頭和尚從裡頭走了出來。
他一身破僧衣,腰間還系著個酒葫蘆,看起來很不倫不類。
學徒們見了他卻是恭恭敬敬地喊起了“師父”。
原來在這醫館坐堂的竟是個入世的僧醫,他不愛在佛寺待著,偏愛待在這鬧市醫館之中,據說是圖隔壁酒肆的酒最好喝。
有人逮著他吃酒肉的事說他不守清規戒律,他一時說“往前數多少多少代和尚是能吃酒肉的不吃酒肉才是假和尚”,一時又說“我隻是禿頭不是和尚憑什麼我不能吃”。
反正吧,此人就是這麼個說話不太著調的僧醫。
不過三娘問了一路,大伙都說這位名叫張鼎的僧醫是本坊最好的醫士,治病從不開貴藥,且大多時候都能藥到病除。
甭管他性情如何,作為醫者能幫患者治好病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