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戡道:“沒事,我們家在長安也有養馬的地方,到時候我再帶你去挑。”
三娘:“……”
可惡,公主家真有錢!
兩小孩正討論著十分昂貴的馬駒買賣,新昌公主派來的人就找了過來,說是要請三娘過去與玉真公主見個面。
玉真公主是當今聖上的親妹妹,算是公主中最有名也最說得上話的,不少文人墨客都愛寫詩誇捧她。
三娘聽聞玉真公主要見自己,立刻拋下了邀自己來玩的蕭戡,屁顛屁顛跟著侍女前去拜見這位開元年間赫赫有名的公主。
眼睜睜看著小伙伴跟別人跑了的蕭戡:?????
蕭戡氣呼呼地跟了上去,堅決不許三娘扔下自己。
最終兩個六七歲的小娃娃一起出現在玉真公主李持盈面前。
真見到了人,李持盈才發現傳說中的小神童年紀是真的不大,看起來那麼小一娃兒,比之同齡的蕭戡都要矮那麼一點點。
很難想象這麼大一點的小孩兒居然讀了許多書,還能提筆寫詩文。
李持盈在打量三娘,三娘也好奇地看向屋內兩人。
其中一個瞧著才二十來歲的少婦無疑是新昌公主。
李持盈年紀明顯要大一些,約莫才四十出頭,身上穿著素淡的道袍,頭上隻插著根淨色無紋的白玉簪,面上更是沒施多少脂粉。偏就是這樣渾身素淨,更能襯出她那與旁人不同的嫻靜平和。
三娘身邊最近“道”的人是李泌,這會兒見了李持盈便覺得她給人的感覺與李泌頗為相近,叫她覺得有些親切。
三娘上前向李持盈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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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戡也乖乖喊人。
李持盈含笑招呼三娘坐下說話,問三娘平日裡都讀什麼書。
提到讀書,三娘話可就多了,挨個給李持盈數了一遍,還給李持盈分享她手頭那份日益豐富起來的“狀元書單”。
李持盈眉頭動了動,笑著問道:“你是想考狀元嗎?”
三娘朝李持盈挪近了一些,積極地湊到人家面前指著她家狀元書單上頭好幾本書介紹道:“這幾本可是聖人親口推薦的狀元必讀書目!”
李持盈細問之下才知曉三娘第一次面聖便敢問她兄長“狀元該讀什麼書”。
難得的是她兄長居然還把她推舉為神童。
李持盈與李隆基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比誰都清楚她這位兄長半生都過得順風順水,唯獨少時有過一些坎坷。
比如她們的生母死得不明不白,她們兄妹幾個從小失去了母親。
她們生命中幾乎沒有慈母的存在,對他們影響巨大的兩個女人反而是祖母武則天和姑姑太平公主。
這對她與她兄長來說,大概都是一段無法釋懷的過往。
區別在於她這些年潛心向道、遠離權欲,兄長則始終身居權力漩渦之中。
第50章
許是因為想起了舊事, 李持盈興致不是特別高。
三娘見狀也沒有在李持盈面前大說自己考狀元的宏願,改為詢問李持盈都喜歡看什麼書。
上回李林甫說要介紹女兒李騰空給她認識,聽說他這女兒聰慧過人, 小小年紀就能通讀道家典籍。她們當了朋友,肯定得找些書一起看才是,所以三娘想從李持盈這裡得到點建議。
李持盈曾師從司馬承禎, 如今司馬承禎已經九十五歲了,算得上是極其高壽的存在。
李隆基前些年曾經請司馬承禎用三種字體書寫《道德經》,並命人刻為石經供天下人傳看,可見其道行之高深。
李持盈在修道方面得了司馬承禎的指點, 造詣比尋常道士都要高上不少, 聽三娘對道家書籍感興趣便給她介紹了自己讀後覺得挺有意思的古籍。
見三娘認認真真地記了下來,李持盈眼神柔和了不少, 笑著說道:“若是你在別處借不著, 可以到我觀中做客,到時候我把書借你。”
聽到玉真公主邀請自己到觀中玩耍, 三娘答得特別快活:“好!”
相比於更注重吸引香客的佛寺, 道觀大多更加清靜,家裡人也不愛帶三娘去道觀玩,所以三娘到現在都沒見識過道觀是什麼樣子的。
三娘還給李持盈分享起自己的兩個修道朋友,賀知章和李泌都頗偏好道學,隻不過他們都不是女孩兒,喜好可能不一樣。不過現在看到李持盈提供的書目, 她發現他們讀的書也差不多!
李持盈就沒見過這麼能說的小孩。
而且她說話很有意思,講著講著整個人仿佛都眉飛色舞起來, 叫旁人也聽得興致盎然。
李持盈道:“我倒忘了你與賀監相熟,那你倒是不必來找我借書了, 他那兒什麼書都有。”
三娘登時說道:“要找的,要找的,我想去找您玩!”
李持盈被她逗樂了,臉上的笑容越發真切起來:“好,到時候我一定掃榻相迎。”
這番交流下來,李持盈也知曉為什麼她三哥會帶上這小娃娃巡幸洛陽了。
這小孩仿佛對什麼事都很感興趣、做什麼事都很有熱情,這正是她們年紀慢慢上來以後越來越缺乏的東西。
更重要的是,她遠不止是有興趣有熱情,還能懷著極大的熱忱把自己的想法付諸行動。
叫人忍不住想看看她能做到什麼程度。
兩邊都交流得歡暢無比,唯獨蕭戡聽得屁股下面跟坐著針毡似的。他忍不住湊到他阿娘身邊拉扯他阿娘,希望他阿娘重拾招待客人的責任,放他和三娘出去玩耍。
新昌公主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親兒子的腦殼。
都是一樣的年紀,怎地人家能在長輩面前侃侃而談,他卻是一提到讀書就犯困?
人和人真是不能比!
李持盈也看穿了蕭戡這個小侄孫想出去玩耍的心思,沒再繼續霸佔三娘,很快如蕭戡所願放她們出去玩耍。
等兩個小孩兒跑出去撒歡後,新昌公主說道:“這小孩兒倒是和誰都聊得來,連姑姑你都與她說了這麼多話。”
李持盈笑道:“確實是個討喜的小娃娃,聽聞越國公都愛帶她一起玩。”
新昌公主聞言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越國公那個脾氣能有個投緣的“小友”可太不容易了,相比起來姑姑跟她聊那幾句還真不算什麼。
無獨有偶,半路上的鍾紹京幾人也聊到了三娘,對於這小家伙為了去蕭戡家玩扔下他們這些“老朋友”的事很有些不滿。
都說鳥兒長大了就會離巢,這小孩兒都沒長大呢,就已經到處撲騰了。
還有她天天對著顏真卿的字練來練去,很不把他們這些老家伙放在眼裡。
鍾紹京和賀知章埋怨道:“我看她就是瞧著那姓顏的小子年輕相貌好。咱要是年輕個四五十歲,不比他強多了?”
賀知章無奈地直搖頭:“三娘真要一上來就學你的字,還不學進溝裡去?”
鍾紹京的字好是好,可初學者壓根駕馭不了。飯得一口一口吃,路得一步一步走!
隻不過對於三娘交朋友的能耐,賀知章也很是佩服。
皇孫們也就罷了,好歹是奉旨去陪讀的,如今連新昌公主家那混不吝的小子都愛和她湊一起玩。回頭回了長安,她莫不是還要去和李林甫家的娃兒交朋友?
賀知章見車中沒有旁人,便和鍾紹京討論起來:“你覺得李林甫其人如何?”
鍾紹京隨意地箕踞而坐,慢悠悠地說道:“人家是李唐宗親,又得聖人信任,有什麼如何不如何的?咱倆都這把年紀了,就別操心那麼多事了。”
賀知章想了想,覺得也對,點著頭說道:“是不該再操心。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能順順歲歲當個富家翁也不錯。就是不知道阿晗這孩子以後會怎麼樣……”
鍾紹京道:“人又不是沒親爹,你操心個什麼勁。”
郭子儀這人鍾紹京見過了,是個沉得住氣的年輕人,還是行軍打仗的一把好手,雖然眼下還算不上官路通達,熬個十年八年還是可以出頭的。
到那時候有郭子儀這個親爹護著,三娘哪怕沒法如願以償,想嫁個好人家也不是難事。
隻是那般鮮活可愛一小孩,長大後若是隻能待在後宅相夫教子,不免讓人覺得有些遺憾。
賀知章知道鍾紹京嘴裡沒半句好話,也就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他們都這把年紀了,確實操心不了幾年了,將來的事大抵隻能聽兒孫到墳前來說上幾句。
與此同時的皇家御苑裡,李儼他們正哼哧哼哧地收割著藍草。
這東西是三娘在《齊民要術》裡看到的,說是可以做染料用,三娘讀到時便格外好奇藍草長什麼樣、草又是怎麼把布染成藍色的。
沒想到李隆基真叫人給他們安排上了,三娘卻沒有留下來跟他們一起收割。
這活兒不算特別累人,也不需要多特別的技巧,正巧又趕上《齊民要術》裡頭的藍草收獲時節,可不就被劃拉了一塊地供他們體驗民生(盡情玩耍)嗎?
李俅忍不住和他哥嘀咕起來:“你說祖父他怎麼不讓阿晗留下來?”
李儼抿了抿唇,想到了李隆基那日的敲打。若是他更厲害一些,皇祖父說不準會讓三娘留在御苑跟他們一塊玩耍的,可惜他就是個尋常小孩,沒有李泌他們那樣的過人天賦。
李儼抬起手,用手背擦去額頭滑落的汗滴,順便擦幹了有些湿潤的眼角。他不夠聰明,年紀又太小,做不了什麼大事,可至少不能拖大家的後腿,更不能懦弱地哭鼻子。
“等我們不用三娘幫忙想也能琢磨出許多好主意來,阿翁便會允我們和三娘一塊玩了。”李儼對他弟弟說道。
李俅聽後很是鬱悶:“這可太難了。”他愁著愁著又提議道,“阿晗她可期待收藍草了,不如我們拔幾棵小的種到盆子裡,帶回去送給她,省得她知道我們不帶她玩後太難過!”
李儼聽後覺得這個主意不錯,點著頭說道:“那我們邊收藍草邊挑幾株長得好的來移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