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著姜崢含笑而望的溫柔眸,她的心口忽然被輕輕地戳了一下。
他真的是因為……
不,應該不是吧?應該隻是個巧合。
她裝作什麼都聽不懂地別開眼,說:“不吵你讀書了,我要回去了。”
“釀釀。”姜崢沒讓俞嫣走,他欠身去拉俞嫣的手,將人拉過來。他側了側身,雙臂環過俞嫣纖細的腰身,將手搭在她的後腰,也算將她圈在臂彎裡。
她立他坐,他仰頭望著她,暖聲問:“是不是好多了?瞧著你臉色好了不少。”
俞嫣點頭:“我身體底子好。”
話剛一說完,俞嫣就沒忍住將臉偏到一旁去,掩唇輕咳了兩聲。
姜崢輕笑。他拉一拉俞嫣的手,將人抱到腿上。他說:“問過徐太醫,徐太醫也說你身體底子很好,沒幾日就會痊愈如初。”
“是吧。”俞嫣應聲,頗有些小得意。可是仍舊有些沙啞的嗓音,顯得稍不和諧。
俞嫣進來時,侍女並沒有跟進來。書房的門窗都開著,侍女在外面隱約能看見裡面的情景。
坐在姜崢的膝上,讓俞嫣有些別扭。她再次輕輕推了下姜崢的手腕,說:“我得回去了。”
“陪陪我吧,釀釀。”姜崢搭在俞嫣腰上的手尋到她的手慢慢攏在掌中,另一隻手去翻了一頁書。
“距離用午膳還有小半個時辰,我快看完這卷了。陪我看完,好不好?”姜崢望過來。
四目相對,片刻的僵持之後,俞嫣悄悄移開的目光。其實她覺得坐在姜崢的腿上並不舒服,他腿上好硬,哪有坐在軟塌上舒服?
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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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暫時陪一陪他就是了。
雖然她不太喜歡這樣,可是姜崢對她那麼好,她也該對他好些。這個人是他的夫君,她理該對他好些,然後慢慢喜歡上他才對。
她與姜崢會像很多恩愛夫妻一樣,慢慢磨合著喜歡上對方——俞嫣如是想著。
良久,俞嫣也轉過臉來,和姜崢一起看書。初時有些看不太懂,看得很吃力,多看一會兒,也能看得懂了。
俞嫣身體的確一直很好。這場風寒之所以讓她一下子病倒,多少還有之前落水留下的因。不過即使剛病倒的第一天那麼嚴重,她也好得很快。又過了兩天,人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不像之前那樣渾身難受、什麼都不想吃,隻餘偶爾的一兩聲咳嗽。
兩個人成婚的第八日,進宮去謝旨。
清晨,兩個人醒來。姜崢溫聲詢問:“感覺怎麼樣?如果還是不舒服,咱們再等幾日也好。”
“就今天去。”俞嫣打著軟綿綿的哈欠坐起身。
進宮去謝旨,是規矩是流程。可對俞嫣來說,卻是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太後是她外祖母,對她很好。俞嫣自小就時常進宮,對宮中很是熟悉。對於別人來說,進宮要謹小慎微。可對於她來說,進宮去見太後,和回家也沒什麼兩樣。
“好。”姜崢點頭,亦坐起身。
俞嫣掀開被子打算下床去,卻被姜崢喊住。
“釀釀。”姜崢握住她的手腕,使得俞嫣疑惑地回眸望向他。
姜崢眉宇間是一如既往的溫,他說:“釀釀已經病好,以前答應我的事情是不是也該兌現?”
俞嫣疑惑地望著他,茫然不解。她答應過他什麼?她怎麼不記得了?
姜崢微微笑著,在俞嫣疑惑的目光下慢慢湊近她,用微涼的唇輕輕貼一下她的臉頰。
俞嫣眼睫快速地顫動了一下,再繼續望向姜崢。
輕吻一觸即離,姜崢溫潤笑著,語氣也溫柔:“輪到釀釀了。”
俞嫣望著姜崢。他明明近在咫尺,就在眼前。可是俞嫣望著他,心裡忽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她竟然覺得面前用一種縱寵目光望著她的姜崢像一塊易碎的美玉,美好得十分不真實。
第27章
她靠過去, 用軟唇輕碰一下姜崢的面頰,便立刻半垂著眼睫退開。
姜崢視線落在俞嫣的面靨,瞧見她一垂眸間的新婚嬌羞。姜崢的視線下移, 落在俞嫣輕抿的小口。他應該這個時候去親吻她,在這個晨曦晴朗的初醒時——完成新婚夫婦理所應當該有的繾綣。
可是俞嫣想要下床, 似乎並沒有同樣的想法。
俞嫣往床外側輕挪,她以為姜崢也會下床, 可是他並沒有動作, 他的腿擋了她。
“起了。”俞嫣錦被中的手,輕輕推了一下姜崢的腿示意著。
姜崢低應一聲,卻拉住俞嫣的手腕, 將人帶著, 一起重新躺下去。他說:“再躺一躺。”
倒下去時,俞嫣下意識想要用小臂去支撐,可被褥絲滑, 她的手肘打了滑,大半個身子猛地撞進姜崢的懷裡, 密不可分地緊緊貼著他胸膛。
胸口的微疼都被俞嫣忽略了,她壓著聲線裡的慌, 說:“我得起來收拾了。”
她手腕微掙, 姜崢放開她, 俞嫣便匆匆下了床,一連走了幾步,她才來得及輕揉被撞疼的胸口。
聽著俞嫣的腳步聲遠去,姜崢也抬了手搭在自己的胸膛。他胸口可不疼, 卻餘一捧柔軟。
兩個人先後去梳洗, 俞嫣先, 姜崢後。待姜崢收拾完回房,看見俞嫣坐在梳妝臺前,正在描妝。她欠身,對鏡描眉,裹在她身上的紅裙服帖攏身,勾勒出玲瓏的腰線與桃臀。裙尾逶迤,人也逶迤。
姜崢緩步走過去,立在俞嫣身後。從她身前的銅鏡望向她,鏡中露出她的半張雪柔嬌靨。
姜崢望著鏡中的半張花容,欲意撩動,想補全晨時床幔後欠下的深吻。他將手搭在她的薄肩。
俞嫣回眸而望,仰起的一張皎頰,比銅鏡中的半面更讓人心生漣漪。
姜崢的視線落在俞嫣的唇。她上了妝,描了鮮紅的口脂。
姜崢眸色頓了頓,很快恢復尋常,柔聲誇贊:“釀釀真美。”
隻是那個去親吻她的念頭,已然被姜崢打消。
沒有哪個女郎會不喜歡直白的誇贊。俞嫣彎了彎唇。她放下眉筆,站起身來,說:“我收拾好了。”
“好。”姜崢應聲,轉身去拿外衣。
俞嫣立在一旁瞧著他穿好緋紅衣袍,她主動走過去幫他系窄袖上的細繩。她瞥一眼姜崢的腰間,道:“缺一塊玉佩,還沒選好嗎?”
“選好了。”姜崢側首示意。
俞嫣隨之而望,望見桌上的荷包,是她繡的那個荷包。她收了收心裡的那點小小開心,一本正經地說:“還是玉佩好些?”
“沒有什麼美玉比得過妻子親手繡的荷包。”姜崢走過去,將那個荷包仔細地系懸在玉帶下。
“有什麼好的,一點也不搭。”俞嫣口是心非地說著,終究是忍不住輕輕翹起了唇角。
兩個人收拾妥當並肩往外走,人還沒走到府門外停著的馬車,先聽見了嚷嚷聲——姜嶸和宋臻又吵了起來,聽了侍女的稟,得知是兩個人晨時散步時直接在花園裡吵起來。
姜崢皺眉,有些不滿這樣不成體統的行為。他對俞嫣道:“稍等我一會兒,我去看看。”
俞嫣點頭,立在遊廊裡目送姜崢往花園的方向走去。她不知道兩個人為什麼吵,這不太應當。她嫁過來的時日實在是太短,又病了一場,顯然還沒騰出手去了解府裡的事情。
蘇嬤嬤壓低聲音開口:“郡主。今日進宮和往日不同,要仔細些。”
俞嫣詫異,不解地望了她一眼。
蘇嬤嬤仔細提點:“太後一向疼您,算您娘家人。可是六郎和皇後關系匪淺。早些年皇後喪子大病,大太太將六郎送進宮去相伴三個多月,才讓皇後從喪子的悲痛中緩過來。這話說了不應該,但實際上……皇後無子,頗有幾分將六郎視如己出的心意。您待皇後,當更尊敬些。”
俞嫣像是聽見了秘聞一樣,她驚訝問:“六郎進宮陪伴皇後三個多月?我怎麼不知曉?”
蘇嬤嬤慈善地笑笑,道:“那時候小郡主還沒出生呢。”
俞嫣“哦”了一聲,望著正往這邊來的姜崢。
晨時光曦柔和靜謐,灑落在姜崢緋衣肩頭。他好像踩著晨曦而來,而俞嫣逆著光,她不得不眯起眼睛來。在這一瞬間,俞嫣心裡忽然產生了一個荒唐的念頭——若她早出生幾年就好了,說不定小時候就能在宮中見過他。也不知道小時候的他是不是會哭會笑,不像如今這般……隻會笑。
姜崢已經走到了俞嫣面前,微笑著:“走了。”
俞嫣跟著他往外走登上馬車,不由好奇地問姜嶸和宋臻吵架的原因。
“他們總是這樣,好的時候如膠似漆,鬧的時候不管不顧。”姜崢搖搖頭,顯然也是有些無語。
俞嫣微微偏著頭瞧著姜崢。她不由去聯想——日後和姜崢吵架的情景。
俞嫣不覺得自己是個好脾氣的人,從小到大和家人吵架拌嘴不知多少回。可姜崢永遠溫柔寬和,似乎和他吵不起來。
她想不出和姜崢吵架的情景。可是心裡又生出奇怪的滋味兒——若真的永遠不吵架,似乎也奇怪。
馬車到了宮門前停下,不能入內。姜崢先下了馬車,然後抬手仔細將俞嫣扶下來。
恢弘的宮門前還有些或正進宮門,或等候一側的朝臣。
“青序。恭喜恭喜啊!”一個官老爺走過來,臉上帶著笑道喜。
“喬大人。”姜崢往前迎了兩步,與之簡單地寒暄了兩句別過,帶著俞嫣繼續進宮去。
兩個人往前走,踩著宮中四通八達的甬道。俞嫣仍舊琢磨著姜崢和剛剛那位喬大人的對話。
那位喬大人年近不惑,卻是與姜崢同一屆的考生,也是那一年的狀元郎。俞嫣從剛剛兩個人的闲談得知,姜崢當初曾和他一起入翰林,不過當初姜崢在翰林沒待多久就被父親帶去了軍中,而那位喬大人如今早已出了翰林,步步高升前途似錦。
喬大人向姜崢道新婚的喜。姜崢向他道高升的喜,喬大人語氣謙虛,言下之意似乎有姜崢相讓之謝。
官場的人說話彎彎繞繞,俞嫣不確定是不是自己會錯了意。
姜崢瞥她一眼,知道她心中疑惑,主動道:“喬大人謙虛。”
“真的隻是謙虛?”俞嫣好奇追問。
姜崢沉默了片刻,似有顧慮。不過他最終還是如實相告:“那一年若高中,有可能會尚公主。”
俞嫣微微睜大了眼睛,驚訝地往前邁出一步,雙手握住姜崢的手腕,追問:“你真的把狀元的位子讓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