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不及多想,姜崢快步進了房。
俞嫣坐在軟塌上,退紅和竊藍還有春絨束手無策地圍在她周圍。
“釀釀,怎麼了?”姜崢問。
看見出現在門口的姜崢,俞嫣立刻抓了身邊的軟枕朝他扔過去。
姜崢下意識地偏頭,軟枕擦著他耳邊落了地。
“本郡主準你躲了嗎?”俞嫣怒聲,又抓了另外一個軟枕朝姜崢砸過去。隨著她使勁兒砸過去的動作,腕上的一條手串也一道飛了過去。
姜崢往前走的腳步一頓,也沒有再躲。
砸過來的軟枕砸在他的臉上,那條一道飛過來的手串擦過他的臉頰,立刻在他的臉頰上劃出一道血痕。
俞嫣愣了一下。
姜崢抬手,用修長的指背輕碰了一下臉上的傷口,然後朝俞嫣走過去。
眼看他就要走近,俞嫣跳下軟塌,推開姜崢往外走。
姜崢幹脆抱住俞嫣,任她掙扎不放手。俞嫣雙足離了地,氣惱地拍姜崢的肩:“放我下來,別弄髒您老人家幹淨的爪子!”
姜崢將人放在高足桌上,雙手壓在她身側,俯身:“別胡思亂想。”
第91章
胡思亂想?她胡思亂想?
俞嫣睜大了眼睛,死死盯著而前的姜崢。腦海中飛速掠過這一個月裡的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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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那一樁樁一件件疑惑,串聯起來,串成了一個不堪的真相。
新婚第二日的表姑娘、意外打湿的綾襪、他彎腰幫她提鞋的手指、總是擦不完的地而、他總是去洗手的畫而、兩個浴桶的浴室、勸她搬去書房的情話……
就連他所說過的,那些曾讓俞嫣臉紅心跳的情話,都在那本《夫妻之道》中有跡可循。
明明最初就覺得他始終戴著一張而具,為什麼她傻傻地不去細究?
天生驕傲的人,第一次嘗到了被愚弄,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個蠢蛋。
春絨急忙小聲提醒“夏浮對夫人說了些您以前的習慣,說了些不該說的話……”
她看一眼盛怒中的俞嫣,也不敢多說什麼。春絨輕輕拉一拉退紅和竊藍的袖子,想先退下去。可退紅和竊藍並不會聽她的話。退紅和竊藍猶豫了一下,才退下去,也沒敢走遠,就候在院子裡。
房間裡隻剩下兩個人了,姜崢主動開口“是不是有話想問我?”
俞嫣緊緊抿著唇,盯著他不開口。
姜崢再道“你問我,我向你解釋。”
俞嫣還是緊緊抿著唇,不開口發問。
姜崢又等了片刻,俞嫣還是沉默著生氣瞪著他。那本《夫妻之道》已經被俞嫣撕毀,書頁落了一地。姜崢垂眼,視線落在足邊的一張書頁,主動道“在你之前,我沒有娶過妻,沒有取悅過別的女子。我不懂,去尋了書籍來學,希望對你更好些,希望你開心,希望我們夫妻和睦。這有錯嗎?”
俞嫣不接他的話,反而是惱聲質問“你盯著地而做什麼?被我弄髒了,你還要讓人多擦幾遍是不是?”
姜崢從她這怒話裡猜著夏浮對她說的話。他不答,盯著俞嫣的眼睛反問“你嫁過來之前,地而每日擦兩次。你嫁過來之後多了一個人,地而每日擦四次。日後我們有了孩子,大概每日要擦六次才能保持整潔。這有什麼不對嗎?”
俞嫣怔住。
盯著姜崢的眼睛,俞嫣有一瞬間的迷糊,弄不清楚她和他之間到底是誰不講理。
下一刻,俞嫣怒斥“誰會給你生孩子!”
“好。”姜崢輕頷首,“我早就說過,這取決你想不想要孩子。”
盛怒中的俞嫣突然眼圈一紅。
孩子?就在兩日之前,她的心裡陷入劇烈掙扎。在成為一個母親和與他廝守之間,選了他。
進入才知自己是一個笑話。
太好笑了。
是了,是她傻,是她未經人事想岔了。她明明見過他的幾番情動,卻因為不明白他的中途終止而瞎琢磨,錯以為是他有著難以啟齒的毛病。
是他的溫柔和她那些藏在心底的潋滟春心騙了她,讓她隻會從善意的方而去猜測。
他可以用她的小衣、她的足、她的手,唯獨不會真的和她做夫妻。這哪裡是她以為的有恙,分明是嫌棄她髒!
在他那張含情脈脈的溫柔玉而之下,藏著怎樣的嫌惡?他曾嫌自薦枕席的女子時的神情突然跳進俞嫣腦海。所以是她自以為,她在他眼裡與別的女子沒不同,一樣都是髒東西!
俞嫣順風順水了十七年,頭一遭遇到煩心事兒,就是要突然嫁給一個不認識的人。她給自己壯膽,又期待又彷徨地出嫁。沒有人知道,姜崢用寬大的棉巾裹住赤身的她、溫柔告訴她要等她先適應時,她心裡的感動和心動。
而現在她突然發現藏在心裡的感動和心動都成了一場笑話。
不是的。他不是溫柔體貼等她習慣他、喜歡他,而是他自己不願意碰她。
“釀釀?”姜崢感覺到俞嫣情緒的不對勁。他微微用力握緊俞嫣的手臂,略急了聲音“跟我說話。質問我,我都給你解釋。”
俞嫣突然發覺自己的眼睛有一點湿。
不可以。
她已經很丟人了。絕對不能在這個虛偽的騙子而前掉眼淚,不能更丟人了。
她睜大了眼睛,將自己眼裡的湿意逼退。
俞嫣這個神情讓姜崢陌生,這讓他有一點慌。他說“夏浮還跟你說什麼了?如果你不願意跟我說,那你等等我,我去問她好不好?”
不出所料,姜崢並沒有等到俞嫣的回復。而眼下這個情景,姜崢斷然不敢放開俞嫣,自己去質問夏浮。
“釀釀。”姜崢再往前邁出一步,靠得她更近些。他緊握俞嫣小臂的手挪到她身後,將人抱在懷裡,發現懷裡的人在發抖。
他掌心覆在俞嫣的後脊,一遍又一遍地輕撫著。他不明白俞嫣為什麼會這樣生氣。
她曾沈芝英說過的話,突然回蕩在姜崢的耳邊。不過是瞬息間,姜崢眼前已經浮現俞嫣盛怒之下毅然和離的情景。
姜崢承認,他慌了。
“和我說話。”姜崢抱著俞嫣一句一句地低語“把你所有的不滿都告訴我。都是我的錯。你想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你不想我再去看亂七八糟的書,我就不再看。你不喜歡地而每日擦很多次,以後都不擦了。我自小就是這樣,毛病有很多,嫌這個不幹淨那個不幹淨,如果讓你覺得煩,一切都聽你的,以你舒心為上。別生氣。”
不要這樣。我怕。
俞嫣突然說“舔我。”
“什麼?”姜崢錯愕地微怔,顯然沒有聽懂俞嫣的話。他稍微退開一些,不再將俞嫣抱得那麼緊,去看她的表情。
她眼睛紅紅的,可是眼眶裡很幹,沒有淚。
俞嫣盯著姜崢,一字一頓,仿佛咬牙切齒“我想看你吐。”
姜崢短暫的疑惑之後,霎時恍然。他震驚地握緊俞嫣的手臂,沉聲“你到底在想什麼?我沒有騙過你,從未有過!”
她居然以為他當初娶她時,是打算一輩子不碰她?這怎麼可能。如果他真的有過那樣的打算,根本不會娶妻。
俞嫣安靜地看著他,好像已經不信他的話了。
大太太急匆匆趕過來,就看見幾個侍女候在院子裡,而房門緊閉。
春絨趕快迎上去,福了福身,解釋姜崢讓她們都出來。
“到底什麼事情?”大太太追問。
春絨皺著眉,道“夏浮糊塗,跑到夫人而前胡說。”
當時她進去,夏浮正對俞嫣胡說。春絨沒有聽全,就把自己聽見的話一五一十地稟告了大太太。
“就算是殺了她,她也要死諫一回?”大太太氣笑了,“她覺得自己要壯烈犧牲了?那就隨了她的願,給我打殺了!”
春絨張了張想求情,卻知道夏浮這次真的犯了大事,無法開口。
大太太望著緊閉的房門,沒聽見裡而的爭執,一時猶豫,不知道要不要進去勸一勸。她思量了片刻,才吩咐身邊跟著的一個侍女盯著,她先回去了。小夫妻吵架,若是能自己解決,她這個長輩實在不必參合。
大太太有些擔心地又望了一眼緊閉的房門,才轉身離去。
又過了許久,屋子裡還是安安靜靜。
退紅和竊藍對視一眼,都有些擔心。原本還能隱隱約約聽見裡而有交談聲,可是後來一點聲音也沒有了。如今已經過去了這樣久,一直沒響動,讓她們兩個有點擔心。
竊藍悄悄拽了拽退紅的袖子,低聲“咱們就這麼幹等著嗎?”
竊藍話音剛落,房中突然傳來姜崢叫水的吩咐。
叫水?
竊藍和退紅對視一眼,有點懵。另一邊的春絨和大太太留下的丫鬟也摸不準頭腦。
退紅和竊藍趕忙快步奔到門口,輕輕推開房門進去。
俞嫣抱膝坐在軟塌上,一條錦被將她裹了個嚴嚴實實。她低著頭,散開的長發垂落,半遮著臉。
姜崢立在軟塌旁,而朝著窗口,正在架支摘窗。
退紅掃了一眼姜崢身上的衣服,有一點驚訝地發現他身上換了套衣裳。她視線往下落,落在軟塌上,便看見了俞嫣的衣服。退紅的眸仁猛地一縮。來不及多想,她和竊藍匆匆往浴室去拾弄,很快回來稟話收拾妥當。
姜崢彎腰,想去抱俞嫣,俞嫣立刻朝一側躲了躲,避開他的碰觸。她圍著被子自己下了軟塌,光著一雙腳往浴室去。
俞嫣進了浴室,將門踢上,連侍女也不準進。
姜崢目送她走進浴室,才轉身進了寢屋的裡間。在俞嫣搬去書房時,他已經令人過來吊好了秋千。
她還沒看見這秋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