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我們已經分手,我的事情與你無關,我自會解決。」
「可是陳粵生……」
「還有事嗎?」
我怔怔搖頭:「沒有了。」
其實我早就知道,陳粵生那樣矜貴高傲的人,怎會接受我的提議。
但當真被他這樣冷漠拒絕,我還是有些難受。
電話直接切斷了。
我望著暗掉的屏幕,不知過了多久。
才察覺到臉上一片湿冷。
我抬手抹去眼淚,忍不住自嘲地笑了。
是啊,我們早已分手。
他的事,早就和我沒有任何關系了。
19
大約是有了平平的緣故,總覺得日子過的很快。
轉眼到了年關,平平也快一歲了。
哥哥近期很忙,我已經差不多半個月未曾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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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回來,他又帶回來了港城那邊的消息。
陳粵生之前卷入貪腐案的事兒已經平息。
廉政公署調查之後亦是還了他清白。
哥哥說到這件事都覺好笑:「說陳粵生貪腐,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陳家幾代人積累下來的家業,就算十個敗家子兒一起揮霍,都要揮霍幾百年。」
「陳粵生這樣的長房長子,還用得著去貪?」
這倒也是事實,所以那場風波,實則也是有人惡意而為的吧。
憑借陳粵生的手段,他既然能這樣快擺平,那幕後黑手,想必很快也就會無處遁形。
我心頭的那塊大石,到這一刻方才緩緩落定。
哥哥瞧了我一眼:「現在能放心了?」
我嘴硬:「他到底是平平的親爹。」
哥哥笑了笑:「一會兒去換條漂亮裙子,晚上有個宴會,我帶你一起去,正好介紹朋友給你認識。」
我看向哥哥:「你把話說清楚,什麼朋友?」
蕭彥廷摸了摸鼻子,不自在地笑道:「其實你也見過的,就我一哥們,周燃。」
「妹妹,周燃對我說他很喜歡你……」
「我沒有戀愛結婚的打算。」
「你還這麼年輕,總要試一試不同的人生……」
「哥哥,我現在的心思都在平平身上,其他事情,我真的不想考慮。」
見我態度堅決,蕭彥廷也隻能妥協。
「行行行,那我跟他說清楚,不過我們也有些日子沒出門了,你帶上平平,哥哥帶你們去吃大餐。」
20
那天晚上我和平平都很開心。
他難得露出小孩子的天真,撒歡兒地玩樂。
最後直接累得掛在蕭彥廷身上睡著了。
我們三個人離開餐廳的時候,卻意外遇上了陳粵生。
他穿整套黑色高定西裝,披了大衣,身側跟著幾個助手和秘書。
上臺階時,他看到了我,還有蕭彥廷和他懷裡熟睡的平平。
而當時,因為喝了點酒,我還挽著蕭彥廷的手臂。
任誰看了都會以為這是一家三口。
陳粵生大約也是這樣認為的。
他的視線平淡地掠過我的臉,沒有一秒停留。
擦肩而過的那個瞬間,我忍不住看向他。
卻隻看到他疏冷英俊的側臉。
我垂下眼眸,一步一步走下臺階。
快到車邊時,蕭彥廷忽然看向我:「妹妹,平平一周歲的時候,公布我們的關系吧。」
「之前義父也和我提過改回溫姓的事……」
我卻搖頭,哥哥的義父對他十分好,視若親子。
當初要不是他老人家,哥哥怕是早就被人打死了。
養恩大過生恩,老人家早年喪子,如今膝下荒涼。
他又這般疼愛哥哥,有意讓哥哥承繼他的衣缽。
雖然認祖歸宗是人倫大事,但人活在世上,更要知恩圖報。
「哥,不要改姓了,救命之恩如同再造,我們不能忘本。」
「我也是這個意思,隻是妹妹……」
哥哥輕嘆了一聲:「陳粵生這一次,又會誤會你。」
我故意輕松一笑:「誤會了也挺好的,我就不用擔心他會和我搶平平。」
「妹妹,你有沒有想過再回香港去?」
21
「其實,你也是出身清白的好女孩,更何況如今有哥哥給你撐腰,咱們也不圖陳家的錢權,你未嘗就配不上他。」
「哥,以前是為了生計,不得不舍棄自尊。」
「但其實,我真的很討厭被人當作替身。」
「陳粵生並沒有娶宋舒怡,可見傳言也不一定真實。」
「可是當年,他也沒有否定過這些傳聞。」
其實當年在一起時,我也曾旁敲側擊問過他。
我是不是很像宋舒怡。
他有沒有過很喜歡的人。
陳粵生倒是很認真地看了看我:「並不像。」
我還沒來得及竊喜,他卻又道:「宋小姐端莊大方,而你,矯情又作精。」
當人金絲雀自然要有當金絲雀的覺悟。
我矯情又小作,還不是為了討金主歡心。
隻是當時被他這樣一說,我還來了小脾氣,沒忍住懟了他一句。
「那陳先生要不要換了我,去找個端莊大方的?」
陳粵生已經開始低頭看文件,聞言頭都沒抬:「今晚我會回家吃晚飯。」
這是我們倆之間的小暗號。
他晚上要回家吃飯,那今晚勢必會發生點什麼。
一般他這樣說,那就表明他「性致」很高!
我忍不住咕哝:「衣冠禽獸。」
當時陳粵生沒再理我,但心情卻好似看起來很不錯的樣子。
如今再回憶起這些陳年舊事。
仿佛已經是上輩子那樣遙遠。
其實後來像不像宋舒怡,我心裡已經沒太大的結。
是陳粵生說,他有喜歡的人。
才成了壓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我曾無數次試著去想,陳粵生喜歡一個人的樣子。
他性情寡淡,話極少。
但如果是他喜歡的姑娘,他也一定願意花很多的心思哄著她,討她歡心。
不像是我和他之間,百分之八十的交流,都隻在床上。
22
平平三歲的時候,蕭彥廷的義父病逝。
哥哥在病床邊接下了老爺子的衣缽。
葬禮後三個月,蕭彥廷帶我出席馬來最大的盛宴。
我和他的兄妹關系,徹底公開。
消息傳出後,港城那邊仍是風平浪靜。
哥哥曾和我提過,陳粵生數月前剛升職。
如今在港城,可謂是炙手可熱。
宋舒怡嫁到陳家後生了一個女兒,這兩年卻再無動靜。
二房也一直沒有添丁,隨著陳粵生水漲船高幾乎到頂,二房這兩年也安分下來。
據說陳家二房那位四公子,前些日子出了極大的差錯。
被驅逐出了董事會。
聽說宋舒怡還去求過陳粵生,但連人都沒見到。
我很為他如今站在最高處而高興。
像陳粵生那樣端方克己的君子,紳士。
原本就該擁有這樣璀璨的人生。
他的妻子,該是錦上添花的存在。
而不是一個汙點。
平平快四歲的時候,已經展露出了高智商。
性情和處事方式,幾乎和陳粵生一般無二。
他不愛說話,也不愛玩鬧,骨子裡和他親爹一樣,十分高冷。
我還真是生了個言情小說裡的小霸總小神童。
而我和陳粵生分開後的第三次見面。
是在平平四歲生日剛過完。
馬來的一場慈善拍賣會上。
蕭彥廷帶了我和平平參加。
我出去接個電話的功夫,平平和陳粵生兩人卻已經對上了。
23
蕭彥廷站在一邊,抱著手臂,饒有興致地看著面前一大一小兩個男人。
小男人和陳粵生長了一張一模一樣的臉。
就算是傻子也看得出來兩人的關系。
陳粵生自然一眼洞穿了我隱藏的這個「秘密」。
此時,小男人穿著筆挺的西裝,打著溫莎結,十分高冷地望著面前的陳粵生:
「那塊玉我家寶貝看上了,這位先生,您最好別和我搶!」
「你家寶貝看上了?」
「對。」
「可我也看上了,想要拍下來送給我家寶貝。」
小男人微皺眉,陳粵生也皺眉,抱歉地攤攤手:「不好意思了。」
「總之,這塊玉我勢在必得!」小男人第一次被人挑釁,十分窩火。
「那就拍賣場上見。」
陳粵生轉身走的時候,看了站在不遠處的我一眼。
這一次,他的視線在我臉上足足定格了數秒。
我的心髒幾乎都要破腔而出時,他方才移開視線,轉身離開。
蕭彥廷這才看向我:「妹妹,這親爹和親兒子幹仗,我這個做舅舅的,也隻能暫時袖手旁觀。」
我愁得不行,試圖勸平平先跟我回去。
可這孩子好勝心極強,卯足了勁兒要和陳粵生幹到底。
隻是可惜,到底年紀小,戒了尿不湿才剛兩年半的人,還是幹不過三十出頭正值盛年如日中天的老男人。
陳粵生如願以償拿到了那塊玉。
小男人十分不甘心,又覺得頗對不起我。
「我家寶貝不能輸給他的寶貝。」
轉臉拍了另外一件價值連城的青花瓷送了我。
我忍不住想笑,小男人還不知道,他花的錢是我給他的小金庫。
其實還是老男人的錢。
說到底他也沒贏。
隻是,看著那塊玉被陳粵生拍走,我心裡還是有點酸溜溜的。
也不知道這塊玉要送給哪家姑娘,他的寶貝。
陳粵生也曾送過我玉呢。
他不知道,這些年,那枚平安扣一直都被我戴在身上的。
24
離開時,去停車坪的路上,遇上了陳粵生的司機和助手。
「東西一定要仔細包好,先生交代了兩次的。」
「峰哥,你給先生開了十年車,知不知道這是要送給哪位的?」
我不由得放緩了腳步。
「我也不大清楚,總之這是先生的私事,我們還是不要隨便揣測了。」
「也不知道哪家小姐這樣有福氣。」
交談聲遠去,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陳粵生的賓利停在不遠處。
後排車窗緊緊關著,什麼都看不到。
我收回視線,向哥哥的車子走去。
有些事不能深想,想了隻會折磨煎熬自己,徒增難受。
不如就當一無所知。
陳粵生坐在車上,直到那抹身影徹底消失。
方才低聲吩咐司機開車。
裝著那塊玉的盒子被他放入車子的儲物格。
車子啟動後,他又打了一通電話。
「有點事,我要在馬來逗留一周,港城那邊的公事,你看著處理。」
25
第二日,哥哥一早就在樓下等著我。
見我下樓,他神情有些古怪:「妹妹,方才陳粵生讓秘書來了一趟,說是他稍後會來拜訪。」
我心裡有些忐忑慌亂,卻又故作鎮定:「那讓廚房準備午餐?」
「妹妹,你心裡怎麼想?」
我能怎麼想,現在也不知道陳粵生的目的。
自然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隻是,如果他要帶走平平呢?
雖然有哥哥在,但若是陳粵生鐵了心要搶走平平。
誰又能阻攔他?
陳粵生是上午十點到的。
隨行的助手還帶了幾個禮盒。
多半是給平平的禮物,蕭彥廷和我也各有一份。
「蕭先生,溫小姐,我們談談?」
陳粵生揮退助手,開門見山。
哥哥也讓佣人都退了出去。
保姆帶平平去了書房。
平平這半年迷上編程,雷打不動地跟著電腦上課。
客廳裡就剩下了我們三人。
陳粵生坐在沙發上,神色是一貫的疏冷嚴肅。
哥哥也不開口,氣氛一片冷凝。
我看看兩人,最後視線落在陳粵生臉上:「陳先生,您想談什麼?」
「談一談我親生兒子平平的事。」
哥哥有些擔心地看向我。
我心底一片慌亂,硬撐出一抹平靜的笑:「陳先生,您想必誤會……」
「溫小姐,我很好愚弄嗎?」陳粵生冷冷望著我。
我無言以對,是啊,平平那張臉就是鐵證。
我再怎樣強詞奪理都沒有意義。
「那您想怎樣?」
「我會帶平平回香港。」
「陳先生,這不妥當吧。」
「不可以!」
我到底還是失態了,倏然站起身,連聲調都拔高了幾度:「平平是我的孩子……」
「沒人說不是你的,但他也是我陳粵生的。」
「陳先生……您將來會娶妻生子,會有很多孩子,可是我隻有平平一個。」
陳粵生抬眼,一瞬不瞬地望著我:「溫小姐,將來的事誰也說不準。」
「既然現在我知道平平是我的孩子,那就沒道理讓他繼續流落在外。」
「我一周後回香港,介時,我會帶平平一起走。」
陳粵生說到這裡,就站起身預備離開。
我再控制不住,眼眶中淚珠斷了線般跌落。
在陳粵生轉身時,不管不顧攔住了他:
「陳先生,您不能帶平平走,他才四歲,他不能離開媽媽……」
陳粵生居高臨下看著我:「很舍不得嗎?」
我哭得哽咽:「是,舍不得,你如果非要搶走他的話,那還不如直接殺了我……」
「陳先生,你這樣做有些過了吧。」
哥哥十分不悅。
陳粵生看向他,神情卻更冷:「蕭先生,這是我和溫瓷之間的私人恩怨。」
「和您之間的舊債,自會有清算的時候。」
陳粵生說完,目光直接涼涼落在我臉上:
「溫小姐,想留住孩子,我願意給你第二個選擇。」
我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連忙問:「什麼選擇?」
「再給我生一個孩子,和平平一模一樣可愛,一模一樣聰慧的孩子。」
「如果溫小姐能做到,那平平就可以繼續留在你身邊。」
「如果做不到,我很抱歉溫小姐,平平就必須跟我回香港去。」
26
陳粵生走後很久,我還是沒能回過神來。
哥哥連著抽了幾支煙,忽然開口:「小瓷,陳粵生是不是對你賊心不死?」
我茫然抬起頭。
「不然他為什麼還讓你生孩子?」
「他想要孩子難道很難嗎?想給他生孩子的女人能排到法國去,為什麼要你生?」
「我覺得這一切都是他的借口。」
「小瓷,陳粵生是不是喜歡你?」
我徹底蒙了。
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確切地說,根本連想都沒敢想過。
在我認識他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