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照熹點頭,轉頭看向杜承月,紅唇微張:“六表哥快早些回去,看這天色,一會若是下雨了麻煩。”
杜承月輕點頭。
太子杜奕正和榮國公府的世子榮程從太渲殿出來,榮程看到沈照熹,出言道:“那不是相府的沈小姐嗎?”
沈照熹在京中的大家閨秀裡頗有名氣,彈琴作畫,詩詞歌賦都難不倒這位嫡小姐,還深受沈皇後喜歡,每年必在宮中住上個把月。
杜奕朝那頭望去,瞧見了沈照熹纖細窈窕的身影,他抬腿走過去。
沈照熹正要轉身離去,與杜奕對上,當真有些不悅,卻隻能低垂眉眼,規規矩矩行了禮:“熹兒見過太子哥哥。”
榮程拱手給杜承月行禮:“六皇子。”
杜奕看了看沈照熹,疑惑問:“熹兒這是剛從宮外回來嗎?”
沈照熹點頭:“調制香料缺了幾味藥材,怕下人尋得不如意,所以出宮一趟。”
杜奕知道她會給沈皇後制作一些養膚秘方,目光又落在杜承月身上,他還未開口,沈照熹又柔聲解釋:“六表哥進宮給姑母送治療腿疾的草藥,姑母不放心我一個人,便讓六表哥順路送我一趟。”
“我正好也要去母後寢宮,便和你一同過去。”杜奕並未懷疑什麼,看向杜承月的時候頷首,隨後往一邊走。
沈照熹跟了過去,走出去幾步,還回頭看了杜承月一眼,很快又低著頭,溫順乖巧跟在杜奕身後。
“好久沒見六皇子了。”榮程朝杜承月出言。
杜承月溫雅一笑:“世子忙於朝政,在操練兵馬,你我二人碰不著再正常不過。”
榮程是個莽夫,聽到他這麼說,倒是樂開花,纏著杜承月就要與他多聊兩句,下意識就想說出去小酌一杯。
一想到杜承月的身子,便歇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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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立了太子,他們在朝廷之上與誰走近都要掂量兩分,唯獨和著六皇子不用拘束。
六皇子秉性溫和,與誰都能說上兩分話,在朝中沒有樹敵,也沒有深交任何一個大臣。
身子骨差到府中連側妃和丫鬟都沒有的人,如何爭奪王位?隻等皇上封王封地,做個瀟灑的王爺。
杜承月上了車廂,小廝趕著馬車緩緩離開了皇宮。
他的腦海裡,浮現的都是沈照熹剛剛離去的背影,她跟在太子身後,謹慎溫良,少了今天那股靈動俏皮的勁兒。
雖說與之前的她一樣,但他總覺得有些許不適,腦海不由又想起回來時她說的那句話。
錦秀宮。
杜奕和沈照熹一同回來時,沈皇後視線一直在兩人身上,嘴角不斷上翹,滿意得很,趕緊讓人準備晚膳。
用膳時,杜奕也把話題往沈照熹身上引,與她聊了一會,一副十足關心她的模樣。
沈照熹溫溫婉婉回話,隻覺得吃飯的食欲少了不少。
“熹兒還是這麼害羞,之後該怎麼辦?”沈皇後無奈嘆氣,說著看向杜奕,話語裡意思明顯。
杜奕也知道沈照熹對他情根深種,看著她低頭小口小口吃飯,跟隻小松鼠似的,莫名覺得有趣很多,這小表妹越看倒是越討喜。
“姑母。”沈照熹小小聲嘟囔一句,阻止了沈皇後繼續往下說,還接著道,“並不是害羞。”
她隻是降低存在感,實在是看不得杜奕虛偽裝著孝道,與她也溫柔體貼的模樣。
他所做的一切,不過都是為了拉攏沈家和鎮國公府罷了!
“不是害羞。”沈皇後笑意更甚,杜奕跟著眼角下壓。
沈照熹不再接話,默默用著膳,又提及一會要給沈皇後再做一次養膚。
杜奕是個有眼色之人,用完晚膳就自動滾了,沈照熹前去準備,給沈皇後養膚後,再幫對方按摩放松。
沈皇後躺在貴妃椅上,輕闔雙目,問了沈照熹幾句今天出宮的事情,她三言兩語掠過,隻說了那雜耍的事情,刻意說了小猴子。
至於她與杜承月的相處,一句沒提。
沈皇後聽到她說小猴子時是語氣雀躍,愈發覺得她還是個孩子。
罷了,聖上龍體安康,距離太子上位怕是還要好些年,這宮內不允許有兩個女主人,沈照熹這般,與她來說更好。
深夜。
涼風習習,月亮爬上樹梢。
杜承月身穿著一件青藍色的長袍,站在月光之下,銀白色的月光傾灑在他身上,襯得他溫雅清貴,但獨自一人又添了兩分孤寂。
他拿起手中的精美的瓶子,耳邊回想的是沈照熹與他說的話。
那嗓音裡,他聽出了兩分懇求,憋屈又不甘。
這京城並非他想待的地方,日後自然要去封地,而她是相府嫡小姐,沈皇後培養的太子妃,又以何身份,和他一起去封地?
若是要和他走,除非,是他的妻妾。
杜承月手指蜷縮,緊握著瓶子,覺得自己多慮了,不再多想,轉身往屋內走。
他剛進屋,一位老嬤嬤便端著一碗藥進來,空氣中有了淡淡的藥香。
杜承月看著那碗湯汁,嘆了口氣,剛要伸手,聽到屋頂傳來聲音,他停住動作,倏然側頭看向窗邊。
一道身影閃過,而後一個身穿墨色衣裳,手提利劍的男子出現在門口,他氣質凌寒冷漠,帶著絲絲殺氣,抬腳走進來。
“莫叔。”杜承月喚了聲,手繼續去端藥。
莫寒乃是江湖第一殺手,是他蘇父的故交,蘇貴妃鮮少人知的義兄,也就是他教杜承月從小習武,偶爾回來見上他幾回。
入屋後,莫寒殺氣盡收,餘光瞥向那碗湯藥:“又要喝這玩意兒?作踐身體。”
“六皇子這次回來,氣色又好了許多,太醫都時不時上門把脈。”張嬤嬤說的時候,咬牙切齒,“若六皇子不是一直病怏怏的,我看那聖上和那群人恐怕不放一萬個心!”
六皇子是她看著長大的,那一碗碗藥,是她親手喂了他,一邊喝毒藥,一邊吃解藥,這才活了下來。
世人都說蘇貴妃受寵,杜承月生來就是做太子的命,就是身體不好。
身體為何會不好?
聖上壓根就是忌憚蘇家,蘇貴妃倒臺後,蘇家就被按上各種子虛烏有的事實,削得幹淨。別說蘇家,開國功臣的幾大家族,都是聖上的眼中釘,不然沈皇後不會至今無子。
六皇子都這樣了,還有無數雙眼睛盯著,唯恐他有一點動作。
杜承月:“張姨。”
張嬤嬤原是蘇貴妃身邊陪嫁的大丫鬟,從小伺候他,與其他下人不一樣。
“是老奴多嘴。”張嬤嬤住了口,說著要下跪。
杜承月伸手阻止,將她扶起,而後把藥一飲而盡,將碗放在盤中:“時辰不早了,張姨早點歇息。”
張嬤嬤走後,莫寒雙手環胸看向杜承月:“你還要在這裡耗多久?何時能去封地?”
杜承月答不上來。
何時封王,那是聖上的心思。
“這京城也比別的地方好不到哪裡去,官商明目張膽勾結,惡棍橫行,權色交易,你到了封地,要好好管,不然我看得礙眼。”莫寒沉著臉,十分嫌棄。
“那是自然。”杜承月點頭。
“這京城應當也沒有你留戀的東西,越早走越好。”莫寒說完,走到一邊坐下,“你這府中沒有鶯鶯燕燕,就是清淨。”
杜承月聞言,薄唇緊珉,不由又想起沈照熹。
沒有女人,走的時候自然不麻煩。
他以為她是願意當太子妃的,但就算是不願,他也帶不走她。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宿命。
第131章 溫潤如玉的王爺男配(6)
沈照熹每日都去幫沈皇後養膚。
短短幾日,沈皇後感覺自己的肌膚的確白嫩很多,時常拿著鏡子看,眉梢下壓,滿意得不得了。
沈照熹把胭脂蟲做的新口脂獻上:“熹兒見姑母唇色幹燥,便在口脂中加了些潤滑香料。”
沈皇後看著那些口脂,拿過來一看,隱隱還能聞到香氣,笑著道:“有心了。”
“這是熹兒應該做的。”沈照熹含笑,走過去幫她揉肩。
“後天就是千秋節了,熹兒給皇上準備了什麼賀禮?”沈皇後說完,又繼續道,“眾人皆知你是本宮最疼愛的侄女,大家都盯著,寧願不出風頭,也不能出錯。”
千秋節是皇上的誕辰。
在這一天,宮內會設宴文武百官,西域各國也會進獻供奉,普天同慶。
“熹兒作了幅畫,也練了一曲兒,還未定奪,正好想問問姑母。”沈照熹回。
前一世她是作了畫,也練了曲,但現在並沒有準備,因為沈皇後不會讓她作畫獻曲。
果不其然,沈皇後搖頭,望著她那張水靈明媚的臉,淡淡道:“作畫彈琴未免太俗套。到時會有大把的貴女搶著出風頭,到時候這風頭你出也不是,不出反倒被比下去,那也不好。你還未及笄,倒不如中規中矩,本宮會命人幫你準備。”
“姑母最好了。”沈照熹仿佛狠狠松了一氣,笑得歡喜。
沈皇後覆上她的手,珉唇笑開,她自然有自己的考量。
杜奕剛坐上太子之位,一切都沒定數,那群官員還在拼命往皇上後宮塞人,沈照熹不能出這個風頭,萬一被皇上看上了,麻煩就來了。
這個表現機會,倒不如留給別人,反正日子還長,沈照熹有的是時間和杜奕慢慢相處。
到時候,無論是沈皇後自己去求聖旨,還是杜奕這個太子去求賜婚,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沈皇後給沈照熹準備的是翡翠雕刻的盆景,通身滿綠,栩栩如生,放在眾多賀禮裡,中規中矩挑不出錯。
千秋節當日。
宮內比以往熱鬧,命婦們早早就來到了錦秀宮給沈皇後請安。
沈皇後今日也繁忙,顧不上沈照熹了。
沈照熹之前在閨中苦讀詩書,許氏恨不得時時盯著她,想要找出把柄,所以導致她無密友。
唯一說得上話的人,便是鎮國公府的表妹張晴兒。
“表姐。”張晴兒進宮就來尋沈照熹了,她身後還跟著鎮國公夫人柳氏,兩母女眉眼神似,隻不過張晴兒是個活潑的性子,柳氏則謹慎嫻靜。
張晴兒走到沈照熹身邊,伸手就挽上她的手臂,一臉雀躍,看著她,“許久沒見表姐,表姐長得是越發好看了。”
兩人的生辰其實不差幾日,她卻習慣性黏著沈照熹,逢人便誇相府的嫡小姐,在皇後娘娘身邊的那個大紅人是她的表姐。
沈照熹填詞作賦,彈琴作畫都不在話下,那是京城數得上的才女,張晴兒對她很是仰慕。
“晴兒。”柳氏看著女兒這副樣子,無奈擰眉。
這是在皇宮,沒規沒矩。
這個女兒是要愁死她。
沈照熹反著拉住張晴兒的手,語氣略帶俏皮說:“這裡沒旁人,舅母就當看不見,我們好不容易聚一回。”
“就是就是,母親,您也到別處去吧,我們要說悄悄話。”張晴兒還催促,把沈照熹的胳膊摟得更緊了。
柳氏抬手,輕輕點了點張晴兒的額頭:“你就是隻頑皮的小猴,和熹兒在一起,也沒見你沾染上半分!”
她嘴裡說著嫌棄的話,寵愛卻藏不住。
“母親~~”張晴兒還不樂意,櫻桃小嘴噘得極高,“表姐那般優秀,指定是天生的,我追不上。”
不遠處。
杜承月看著沈照熹,從他這個角度望過去,正好能瞧見她別過頭時露出的落寞,笑得都那麼牽強。
他不由想起。沈照熹的生母出自鎮國公府,是府內最受寵的嫡女,可惜早逝。
她和他一樣,野蠻生長,這樣的人,又怎麼會乖順呢?
柳氏離開後,沈照熹和張晴兒手挽著手,往一邊走。
沈照熹像是感應到了有一道視線正在看她,突然側頭,直接與杜承月視線相對。
杜承月眼底微閃,像是被抓了包,竟然生起了一絲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