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就笑了,低著頭,拿腳尖碰他的腳尖,“你媽媽會不會不喜歡我?”
“不會。”他第八百次回她,“我喜歡的,她都會喜歡。”
“那你爸爸會不會不喜歡我?”夏至已經昏了頭了,反正就是很焦慮。
唐昊嗤笑了聲,“他沒資格不喜歡你。”
夏至還是緊張,總覺得心裡慌慌的,即便給自己做了很多的心裡建設,到頭來上飛機的時候,還是亂了。
唐昊再次捏了捏她手心,逗她說:“該緊張的是我吧?到手的老婆要是跑了,那我豈不是很可憐,一把年紀了,估計以後也沒人要了,可能這輩子都交代了。”
夏至立馬回握住他的手,堅定道:“你隻要不松手,我就不會跑的。”
上了飛機,夏至一直拉著媽媽碎碎念,說什麼唐昊多可憐,爸爸一家不喜歡他,媽媽也生病了,戶口都是單獨的,一年到頭人在外頭打拼,二十八歲了還沒有談過戀愛。
聽得夏母腦瓜子嗡嗡的,按著她手說:“你放心,媽媽呢既然接受他了,就不會嫌棄他的。就算家底差一點,努力上進就是好孩子。”
夏至“哦”了聲,就怕媽媽見了他家裡,會反悔。
聽完還是不安心,握住媽媽的手,“他很好的媽媽,跟家裡來往都不多了,就算你不喜歡她家裡,也一定不要牽連他好不好。”
夏母捏著女兒的臉,唉聲嘆氣道:“女兒長大啦,是別人的寶貝了,要飛走咯!”都這麼護著人家了。
夏至就抱著媽媽的胳膊哼唧,“不,小小永遠是媽媽的寶貝。”
夏母咯咯地笑,總還覺得女兒還是個小朋友,一轉眼也長大成人到可以談婚論嫁了。
他和小小爸其實私下裡討論過唐昊的家庭,說實話確實有些芥蒂,但仔細考慮了一下,覺得也不是什麼大事,根據唐昊的交代,父親在公司擔任經理一職,繼母是全職太太,姐姐也在家裡公司上班,負責公關那一塊。
母親很早就因病辭職了,這些年斷斷續續在治病,現下病情已經惡化到很嚴重的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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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是個很驕傲的人,很難面對別人的憐憫,更不願意看見親人悲痛,很早就獨自一個人呆在療養院了。
這次因為夏至的父母要去,唐媽媽才破例回了趟盱山的家裡,長久沒有住,還找了鍾點工徹底打掃了一遍。
夏至他們下了飛機,已經有車去接了,一個瘦高的長得像是小頭爸爸一樣的大叔,見了唐昊,叫一聲:“唐先生。”
夏至還第一次聽見有人這麼正式地叫他,不由奇道:“這是……?”
唐昊回答她:“我媽媽的司機,方叔,跟了她很多年了。”
夏至點點頭,衝對方笑了笑,“你好。”
方叔很腼腆地回以微笑,欠身道:“請上車。”
唐昊坐在前頭,夏至陪爸媽坐在後面,車子往郊區開,一直開到盱山別墅區,夏父還說了句,“這地方,倒有些熟悉。”
院子因為長久沒有打理過而顯得蕭條,這裡是唐昊長大的地方,外公外婆的老宅,唐昊四歲的時候,外公去世,七歲的時候,外婆也去世了。
母親這邊,隻剩一個姨母,早些年嫁去了芬蘭。已經很多年沒有回國了。
那些年,母親並不好過,事業上的高峰,也無法彌補生活上的接連重創,到最後連事業也保不住的時候,唐其琛又來跟她爭孩子撫養權,那會兒她連說出“我自己的兒子自己養”的底氣都沒有了,於是忍痛把唐昊送走,然後這麼多年都無法原諒自己,以至於拒絕和唐昊見面。
隻偶爾給他打打電話,聽聽他的聲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不想他面對她的病痛,還要反過來照顧她,或者安慰她。那比殺了她更痛苦。
已經六月底了,津城的溫度攀高到了三十多度,沈明瑾還穿著長袖開衫,身形單薄地站在門口,像是從得到消息就一直在等著。
她化了妝,整個人顯得精神很多,但依舊難掩病態,夏至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隻覺得這個阿姨是個很雅靜的女人,她身上有一種歲月沉澱的美好,於是那病態就更加讓人惋惜。
沈明瑾從車子進院子就一直在想,昊昊的女朋友會是什麼樣子的,她看過照片,是個甜美乖巧的女孩子,但真人不知道會不會不一樣,她在想自己要怎麼微笑才顯得得體,一身病氣會不會讓未來的兒媳婦感到不愉快……
可車上人下來,她卻什麼反應都顧不上了,隻是愕然地看著來人,然後眼眶就紅了。
她沒有想到,自己第一次見親家,會是這樣失態,隻是許多年後第一次見故人,真的是五味雜陳。
夏母看見門口站著的女人,愣了許久才敢認,頓時也百感交集起來,她記得自己上一次見她,已經是將近二十年前了,那時沈明瑾還是譚老的得意門生,是他們難以望其項背的師姐。
那會兒因為沈明瑾的離職,震動了許多人,後來他們回南方之後,還託人打聽過這位師姐,隻聽說前夫跟她爭完撫養權,她就人間蒸發了一樣,跟誰都沒有再聯系了。
那會兒還覺得,真是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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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昊和夏至作為本次會晤的主人公,像個邊緣人物坐在一旁看三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家互相唏噓敘舊的時候,看著彼此,都從彼此眼裡看到了震驚和不可思議。
夏至是在想:好……好巧!
唐昊是在想:我終於知道第一次見夏父的時候為什麼覺得眼熟了。
唐昊八歲的時候見過夏父一面,那一年外婆去世剛滿周年,父母雙雙離世帶給沈明瑾的痛苦,以及獨自帶孩子沒有父母幫忙照拂的壓力,已經讓她不適應研究所高強度的工作了。但她不甘心,一直硬撐著,直到檢查出來腦部出了問題。
那會兒她向所裡打了辭職報告,夏父和夏母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的住處,一同來勸說她。
那是一個深秋的周末,風很大,很冷,枯黃的樹葉飄飄蕩蕩漫天飛舞,地上鋪了一層,打掃不及。夏父夏母帶著兩歲多一點的女兒一起來的,小女孩手裡抓了一片落下來的葉子,開心地咿咿呀呀叫著。
夏母有些後悔帶女兒來,可苦於家裡沒人照顧,於是想到師姐這些年來獨自帶著兒子,隻覺得她不容易,於是最後勸說也變成了安慰,坐在一起隻是說著家常,一句挽留的話都說不出。
他們夫妻兩個人帶孩子加上一個保姆,尚且覺得捉襟見肘,師姐一個人,原本可以幫忙看顧的母親也急病去世了,如今這種狀況,無論選擇孩子還是選擇工作應該都很難抉擇吧!所以他們就
勸不下去了。
師姐的孩子也在,他有些沉默,不怎麼愛說話,但對小女孩好像很好奇,一直盯著她看。
師姐進門就抱過去逗弄著小女孩,看見兒子一直盯著看,就笑著問了句,“昊昊要不要抱抱妹妹?”
八歲的唐昊表情似乎有些抗拒,但還是上前了一步,母親教他,“一隻手要託著背……對……要小心哦~”
小女孩似乎還心心念念外面的樹葉,軟乎乎的小手指一直指著院子的方向,他就帶著她出去了,她嘴裡一直咿咿呀呀說著什麼,唐昊也聽不懂,隻是抓了個樹葉給她玩,她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玩著玩著,忽然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夏母追出來,不住地責怪女兒,說這孩子以前也沒有咬人的習慣,真是不好意思了。
沈明瑾也出來,笑著看著小女孩,說:“小姑娘能有多大力氣,你看她都沒用力,昊昊是個男子漢,沒事的。”
夏母要把女兒接過來,小女孩卻摟住這個初次見面的小哥哥,死活也不撒手,咿咿呀呀的,很著急地說著什麼,像是抗議一樣。
幾個大人在笑,沈明瑾摸著兒子的頭說:“昊昊你作為哥哥就照顧一下妹妹,好不好?”
唐昊蹙著眉頭,脖子快要被她勒斷了,心想一個小女孩,力氣怎麼這麼大。
他不是很情願,但還是點了點頭。
他抱了妹妹半個小時,期間夏母怎麼哄都沒辦法把女兒哄走,無奈說:“可能覺得哥哥長得好看。”自己女兒什麼德行,自己還是清楚的,又覺得抱歉又覺得好笑。
沈明瑾很愉快地笑著,“小孩嘛!也講究投緣,我們昊昊從來就不招小女孩喜歡,這還是第一次呢!”說著,把客廳的相機拿過來,說:“來,我給你們照個相!快點兒昊昊,看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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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們聊了十分鍾後,又聊到那件事,沈明瑾想起當時的情景,仍舊莞爾,特意去找了照片。
然後遞給夏至看。
照片上,兩歲的夏至一手摟著唐昊的脖子,一手玩他的耳垂,表情認真得像是在進行某種秘密實驗。
唐昊原本是要看鏡頭的,可夏至突然捏了下他的耳垂,他就扭過頭去看她了,眉毛還皺著,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卻也沒制止她,大約是匪夷所思,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唐昊從小就冷冷的,早熟,話少,在同齡人眼中就很不好惹的樣子,別說小姑娘了,小男孩都怕他,見了他都不敢造次。
夏至捏著照片看了好久,突然說了句:“原來……我兩歲就看上你了?”
簡直離譜的緣分。
唐昊:“……”
你還挺驕傲唄!
夏至忽然笑了,趴在他耳朵邊小聲說,“兩歲就喜歡的人,二十二歲了依舊會喜歡。”
哦,還會造句呢!
唐昊也給她造了一個,“那我八歲就認的命,二十八歲了還得接著認是吧!”
夏至不知道被戳中了哪個笑穴,笑得止不住。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發芽的昊昊
嗚嗚嗚我出了趟門,回來好困又好累,我想先睡覺好不好,今天四千字。
明天接著雙更~
依舊二百個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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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三十五章 (修)
夏父夏母對唐家的顧慮, 在見到久違的師姐的這一刻,瞬間就打消了一半。
他們一直在敘舊,談論舊事,又聊如今的技術和研究方向, 沈明瑾一直專注聽著, 闊別領域多年, 那些刻意避之不及的東西,如今又被提及, 倒也沒有了想象的那樣難受, 隻是帶著些微遺憾。
他們聊了很久,唐昊忽然說:“我帶小小出去轉轉。”
他們點了頭,好似完全顧不上兒女了,這一刻來說, 他們之間的緣分, 比唐昊和夏至更奇妙, 所以也沉浸在緣分裡唏噓不已吧!
唐昊帶著夏至出了門,他指了指院子裡一個木質長椅,“照片是在這兒拍的, 以前這兒有一棵泡桐樹。”
夏至在椅子上坐了坐, 好奇問他, “你那會兒為什麼不生氣。”
聽著爸媽的描述,她自己都生氣了,好過分的小孩啊!還咬人,還非讓人抱。
唐昊其實已經沒有太大的記憶了,如果不是有人提起來,可能一輩子也想不起來了,不過這會兒回憶了一下, 倒想起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我當時可能挺好奇,你一直在說什麼。”
一直咿咿呀呀的,兩歲了還不怎麼會說話,但表達欲特別強烈。很專注地看著他,像是急於跟他交流一樣。
唐昊說:“現在看來,你從小就是話痨啊!”
夏至再次笑起來,覺得還挺好玩的。她握著他的手,揉著他的手掌,“我小時候一定在誇你,哥哥好好看,小小喜歡哥哥,想和哥哥一起玩,想讓哥哥抱……”
二十二歲的小小軟著聲音對他說話,唐昊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險些當場失態。
他捂住了她的嘴巴,“你可真能折磨人。”
夏至咧著嘴衝他笑,眉眼清澈,反倒是他,眼底都是清晰濃重的欲念。
唐昊問方叔要了車鑰匙,開了車帶她去山上轉了轉,北方比南方粗獷很多,細微處的差距還是挺明顯的。
天有些幹燥,夏至一直在喝水,車子停在一處山坡的盡頭,是一處斷崖,往腳下看,離崖底大約有百米深的距離。
唐昊坐在旁邊裸露的花崗巖上,拍了拍自己腿,讓夏至坐上去。
夏至看看四周,有些猶豫,唐昊笑說:“放心,沒有人來這兒。”
夏至這才高高興興地坐過去,摟住他脖子。
這個時候該接吻,可是夏至不動,唐昊也不動。
偶爾的克制反而更撩磨人。
唐昊笑了笑,別過眼去,指了指遠處一排像風車一樣的風力發電機,“我小時候,還沒有這些,那時候山還很荒,小孩是不能上山的。我說,我想去山上看星星,我媽就找人修了這條路,然後每周騰出來一天,陪我來看星星。”
盱山海拔並不高,星星也沒有很亮,但和母親單獨待在一起的滿足感,足以讓他感到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