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段池生就來了。
我先發制人地問他。
他視線往貝音那兒一掃,聲音緩緩:「給盧楨吧。」
我怔了一下。
這話和對我說的那一句區別很大。
然後段池生就進去了,我緊跟著去,他停在課程表前看今天的課,然後說:「別老是跟著我,很煩不知道嗎?」
我的臉色就是在那時候白的。
所以貝音還待在段池生身邊,我以為是他懶得搭理她。
我想的不對,段池生和貝音對視的眼神兒,交流的話,那都不是懶得搭理,他是縱容。
段池生開始縱容一個女孩,這對我的打擊有多大,危機感像警報聲一樣在我腦子裡叫喚著。
沒人比我絕望。
於是我就這樣看著他倆之間的氣氛越來越溫和,看他們互懟,看他們時刻待在一塊兒。
壓倒我最後一根稻草的,是那次猜拳遊戲。
我很清楚自己的外貌優勢,貝音長得也很漂亮,但她的漂亮不是男生喜歡的,她的漂亮比我的鋒利。
於是幾輪下來大家都在讓著我。
輸給貝音的時候,我蠻不得勁的,然後就特想反悔,緊接著,段池生就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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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我疼不疼那一刻,我之前的絕望全化成泡沫,心裡甜滋滋兒的,這就夠了,很明顯的態度。
但下一秒,他就說玩遊戲要公平,我得挨罰。
實在太狡猾,先拿我開涮,再理直氣壯地替貝音做主。
我當時心裡什麼感覺,就像剛築起的高橋一下轟然倒塌。
周邊人眼裡段池生這話聽著很公平,他沒偏袒任何一方,但我知道,他這座天秤已經緩緩往貝音那邊斜了。
我想方設法地幹擾破壞他倆,卻發現一個更可怕的現象。
段池生和貝音之間有一種看不見的、無法被外人闖入的磁場擺在那。
我完蛋了。
腦子裡就這四個字。
我發了瘋地去找段池生,質問他。
「想說什麼?」他就拿這四個字應付我。
我紅著眼睛:「段池生你不能這樣,我陪了你多少年,你他媽沒有心啊!沒有心的你怎麼還會喜歡上別人啊!!!」
「我喜歡上誰跟你有什麼牽扯的必要嗎,我有向你發射過我對你有意思的信號,或者我將來要和你在一起的意思嗎?」
他兩手放兜一連串說完這幾句,看我的眼神也像無關緊要的陌生人,我一下愣了。
腦子一下回憶起他之前看我的眼神其實一直都是這樣。
隻是我沒注意。
悲涼從心底兒蔓延開來,一直以來的自以為是都在這時候被剿殺。
「她和你不相配。」我沙啞著聲音不甘心地說了最後一句。
這句話總算讓他正眼看我,段池生的回答是:「你可能搞不清楚狀況,我和貝音之間,我是低的那個她是高的那個,我特別喜歡她,所以『相配』這個詞我不會拿去衡量她,她會是我的姑娘,也會是我結婚的目標。」
他是這麼說的。
結婚目標?開玩笑呢!!
段池生這性子絕不會對人一見鍾情,他能說出這種話,一定早就在心裡種下種子。
意思就是從他允許貝音出現在他生命裡那一刻開始,結局就注定了。
我捂住額頭,眼淚大顆大顆地落。
後來他們吵過一大架,我是直接原因。
盧楨說是段池生在路上遇上酒駕的司機,出了個小車禍,那天醫院裡,段阿姨和叔叔都在。
醫生說還好隻是輕微撞傷,我松了口氣,然後站在門外,看著床上的人,正盯著前邊的電視。
段池生的眼睛微微紅。
是電視太感人還是因為在想貝音呢?
段阿姨跟他說話,他說:「我要出院。」
段叔叔陰沉著臉說他敢走就打斷他的腿。
段池生反骨來了,硬是要下床。
我撲過去拉著他阻止著:「段池生你這樣不行。」
我知道了,他是要去找貝音。
我哽咽著,聲音很小:「我求你,你別去。」
我知道我這人有多自私,他們都在擔心段池生的安危,隻有我,我希望他別去,別去找貝音,這樣我還能好受點兒。
可沒用,段池生隻聽他想聽的話。
他的手還流著血,但他怕貝音生氣,要去找她。
我和盧楨追出去。
然後在醫院門口猛地抱住段池生試圖阻止他,他也在被我抱住的那一瞬間停住了。
我哭著往前看,正對上醫院大門外紅著眼的貝音。
……
我不自覺抱得更緊了些。
下一刻,就被段池生使勁提開,我非常堅信如果這時候貝音不在,他不會讓我好過。
段池生扯開我就快步去拽貝音的手腕,隨之換來的是響亮的一巴掌。
我忍不住抖了一下。
段池生臉被打得偏一下,他完全沒脾氣,隻徐徐地問:「你聽不聽我說?」
貝音回:「不。」
段池生又說ƭúₔ:「你不能這樣。」
他搭在後腰的手還流著血,人逆著光再加上這句話看著特可憐特委屈。
但貝音的心在這一刻比他還要硬。
「我就這樣,段池生,咱倆沒瓜葛了,我也不想再喜歡你了。」貝音慢慢地、一字一字地說,「我不想再跟你有牽扯。」
說得那麼快,那麼狠。
怎麼辦,我感覺段池生的心都要碎了。
段池生,懂嗎,當初聽你那番話我也是這種感覺啊。
撂下話後,貝音就轉身走。
她的長發輕輕甩,攪碎投過來的光影。
段池生原地不動,背影挺立著,直到盧楨過去叫他,我才終於再次聽到他的聲音。
「把你電話給我。」
盧楨問:「幹什麼?」
「給她打電話,這會兒她鐵定把我拉黑了。」
末尾仨字他說得特輕,還能聽到點兒顫。
我就在一邊靜靜看著他。
看著他一邊打電話一邊追上去,電話顯然沒打成,貝音被氣狠了,不接。段池生就這樣跟在她後邊走,很小心翼翼的樣。
怎麼偏偏讓我看見段池生愛別人的樣子呢,這感覺真痛。
於是我選擇放棄。
……
再次遇見他倆,是在大四假期回家那會兒,兩人正從段池生家出來。
我第一反應挺意外的,居然還在一起。
我想過去陰陽怪氣,但還沒來得及動,就看到一幕。
讓我不自覺放輕呼吸的一幕。
那會兒正是黃昏,一片金燦燦的光打在倆人肩頭上,段池生正在接電話,他右手提著個袋子,步子走著,袋子響著。
貝音吐了嘴裡的皮,接著伸手,要拿袋裡的東西。
段池生眼神沒看她,卻跟預判似的將袋子放低些,往她那兒挪。
一伸手就能拿到的距離。
這看似平常的動作卻讓我牙很酸。
口袋裡裝的是提子。
貝音拿了幾顆塞嘴裡嚼,段池生的眼神慢慢兒落她臉上,他仍跟電話那頭說著話,然後看身旁人。
看他的姑娘。
那眼神像在看他姑娘怎麼這麼能吃。
行,看到這兒也夠了,沒必要再作妖了。
夠我酸一輩子的。
番外二、檐上貓
段池生今天和貝音約好一起圖書館學習。
然後經過超市那兒就逮到她,和尹城兩個在裡面聊得火熱。
兩個都在笑。
他就站外面,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冷漠地看了一分鍾左右。
貝音還是沒察覺,很好。
下一刻,貝音就被一聲響嚇一跳,扭頭去看,段池生一隻手放玻璃上,看著她聲音大:「聊得開心嗎?」
「……」
貝音覺得談了戀愛以後的段池生好丟人哦。
尹城更不敢說話了,他嚴重懷疑自己現在已經被列入段池生的暗殺名單裡。
先跑了一步。
貝音出去的時候,段池生手裡拿著瓶牛奶,跟棵樹一樣站在那。
她走過去戳戳他的衣袖。
這人陰陽怪氣:「出來幹什麼,和他多交流,我不打擾你倆學習。」
「學習」兩字咬得很重。
貝音蹙眉:「段池生你別發瘋,我和他說個話還不行了?」
他沒接話,默默給手裡牛奶插上吸管,喝一口,腦子裡是真盤算著什麼時候去提醒尹城一聲。
他早看他不爽。
喝了幾口,段池生的氣兒慢慢自己消化了,扭頭想牽人走。
貝音人影又不在了。
其實是她看到段池生喝牛奶,自己也突然想喝,又跑回超市去。
於是段池生剛消化的氣再次冒出來後還升級了,一個兒先往圖書館走,不等她。
然後在門口被一女生攔著,女生看著腼腆得很,舉了舉手裡的書,問他:「段池生,你能不能教教我這題?」
段池生掃了一眼,興致上來了。
其實他和貝音都有個很相似的點兒。
那就是學習痴。
貝音拿著牛奶追上去的時候,正好看見段池生兩指夾著筆,認真盯著作業本上的題。
貝音沒吃醋,她那會兒想的是,媽的,背著我內卷是吧。
段池生花了好幾分鍾才解出這道題,他覺得這題有意思,以後考試肯定會遇上。於是跟他請教的女生注意到遠處的貝音想抽本子走時。
段池生:「別急,等我把這Ţū³題抄一下。」
「……」
然後等進圖書館就拿給貝音做。
看她握著筆,蹙著眉,瘋狂撓頭的樣,他坐對面簡直要笑死了。
*
原本盧楨以為他倆談上戀愛後會很有意思,又或者會很虐狗。
結果,好家伙這直接互相卷起來了?
貝音和段池生像在逗學校玩,第一第二換著坐。
盧楨:「其實……這也算虐狗了吧?」
尹城:「傷害不大,侮辱性挺 tm 強。」
不說了,學習!
晚上兩個又在食堂吃宵夜。
段池生在吃的這方面不挑,除了不太能吃辣,而貝音恰恰愛吃辣。
她動筷之前吸了吸鼻子,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段池生沒抬頭,嘴裡還咬著片土豆,手嫻熟地伸過去覆她額頭上:「感冒了。」
她不在意:「我今晚回宿舍悶被子裡悶出汗就好了。」
段池生看她:「要吃藥。」
貝音不愛吃藥,聽到這倆字就怕:「不吃。」
然後吃完飯被段池生拽著去醫務室。
量了體溫,買了三包藥走人。
段池生這一路都在跟她講感冒這方面的事兒,什麼你不在意這個小感冒,它就容易變成大感冒,生病了就要來了老老實實吃藥。
貝音這人很會聽教,聽完他這一番話後,乖乖點了頭。
段池生居然產生了一種老父親的欣慰感。
他衝貝音招手。
貝音湊過去。
他彎下身,去親她。
貝音下意識要躲開:「我感冒會傳染……」
話沒機會說完,嘴被壓住了。
段池生親得很溫柔,右手覆在她的後頸上,在她唇上一下一下地啃咬。
貝音手裡的袋子沒忍住松手落下,被他修長的手指勾住,又這樣親了幾分鍾。
親完把袋子往貝音懷裡一放,提醒她:「吃了藥再睡。」
貝音的臉紅得要命:「……噢,那我回宿舍了?」
特像他媽以前養的一隻波斯貓,想撓,想撫。
段池生視線黏她身上,輕挑眉,「嗯」了一聲。
注視著貝音回宿舍後,他不自覺地舔舔唇。
剛剛那是下意識的想法,然後就實踐了。
現在回想一遍,耳尖挺燙的。
趁貝音感冒欺負她,段池生覺得自己真挺狡猾的。
狡猾歸狡猾,但又喜歡得不得了。
恨不得再來一次。
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