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不是心痛一次,就能免疫的。
每一刀有每一刀的鋒利,精準地劃向不同的柔軟部位。
不可名狀的傷心突然來襲,令我胸口憋悶、呼吸不暢。
我好像,要發病了。
那股無名的煩躁湧上心頭,我拼命撕扯著頭發,試圖通過疼痛讓自己冷靜下來。
自從父母去世,我就患上了嚴重的抑鬱症與焦慮症。
這些年一直在吃藥,已經好久沒犯病了。ŧü³
可是這次離家出走,想著跟陸錚斷得幹幹淨淨,連他給我買的藥都沒拿。
七天沒吃藥,再加上這幾天受到的刺激太多,我現在突然就處於崩潰境地。
石庚禮趕忙將車停靠在路邊。
神情緊張地按住我自虐的手:「魏央,你怎麼了?」
我睜開猩紅的眼,望向這個君子端方的男人。
自嘲地笑:「師兄,你如果知道我有精神病,還會喜歡我這種人嗎?你肯定也會覺得我是個麻煩吧?怎麼可能這麼多年對我念念不忘?
「你別看我長得乖,發起病來跟個瘋子沒什麼兩樣,能嚇死人。」
說到最後,我感到深深地自我厭棄。
石庚禮眸色深邃,聲音帶著鄭重的安撫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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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央,我一直知道你生病了。我查過你放在電腦前的藥,知道你被病痛折磨。可我依然喜歡你。喜歡你這件事,不會因為你生病而改變。你不要否定自己,我今年二十七,不是十七,知țū́ⁱ道自己想要什麼。」
我彎出一個並不好看的笑:「師兄,也許,我們可以試試?」
也許這個笑,還很猙獰。
石庚禮有瞬間的愣怔,沒想到我會在這個時候同意交往。
他喉結微動,深深望著我:「怎麼試?」
我解開安全帶。
在石庚禮不可置信的視線下,越過中控臺,緩緩坐到他腿上。
「按照我的方式,試。」
6
我心裡是有賭氣意味的。
陸錚嘲笑我在床上像一條死魚,真讓人無地自容。
我便想瘋一場。
石庚禮沒有過男人,身體敏感得可怕。
我呵一口熱氣,他都要戰慄幾分。
我拿著他的手放在我的腰上,他喉結滑動,氣都不敢喘了。
在這件事上,我第一次佔據了主導地位。
我把能想到的花樣,全都用了一遍。
石庚禮最開始莽莽撞撞的,把我弄疼了。
我瞬間掉出生理性眼淚。
他緊張地吻我:「對不起,我隻在電影上看過,實操起來,還不太順手。」
我安慰地回吻他:「沒關系,我慢慢教你。你輕一點。」
黑色的車子在寂靜的公路邊上,上下顛簸。
車內熱氣氤氲,一派旖旎。
此時,真要感謝挪威的地廣人稀,我們才沒被打擾。
最後,石庚禮用他的黑色大衣把我的身體包裹住。
無奈地揉弄我的嘴角:「魏央,你好瘋,好騷。」
我困得睜不開眼,指尖累到顫抖。
石庚禮的吻落在我眼尾的小痣上,聲音憐惜。
「還難受嗎?」
「好多了。」我沙啞著聲音說。
「再忍一忍,我先帶你看醫生。」
好在手機上能查到我的病歷,醫生為我開了必需藥。
臨出門前,石庚禮又另外買了一管藥。
回到住處,我直接鑽進被子,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石庚禮拍拍我:「你睡你的,我給你抹藥。」
絲絲縷縷的涼意讓我舒服地眯起眼。
石庚禮,他好細心。
睡到半夜,我被渴醒,摸出枕頭下的手機照明。
手機上有好幾條微信。
我喝完水回來,借著窗外的月光點開微信。
大黑給我發來好幾張圖片。
男人的手背上固定著針頭和導管,應該是在打吊瓶。
我:【大黑,你生病了?要不要緊?】
大黑:【魏央,你仔細看看,這是陸錚的手。】
其實大黑跟陸錚的手很好辨認,大黑的膚色偏黑。
陸錚的手,在虎口處有一個印痕,是我某次鬧脾氣給他咬的。
隻是我今晚太累了,沒看清。
我:【哦,我們已經分手了,以後別發給我了。】
過了許久,那邊發來一條語音。
我放到耳邊,結果傳來的是陸錚的聲音。
咬牙切齒般問:「魏央,你男人的手你都不認識了?你自己做過標記的。」
我蹙眉:「陸錚,體面點。分手了就別提以前的事了。大家都往前看吧。」
陸錚的聲音驟然冷下來:「魏央,你鬧夠了沒?我已經把那個男孩打發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我抿抿唇,把手機拿開。
要不是看到小奕的朋友圈,我真的會相信陸錚的話。
所以愛沒了,說謊就變得這麼容易了嗎?
那邊又發來一段文字。
【把我從黑名單裡拉出來,地址給我,我給你送藥。】
我:【不用了,既然分開了,就不要裝出一副情深義重的樣子,怪惡心的。】
陸錚直接撥了語音電話過來。
我把手機關機,重新躺下。
石庚禮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了。
也不知道剛才的對話他聽到多少。
他把我圈進懷裡,緊緊箍著,下巴埋在我的頸窩。
聲音如月光清冷,聽不出情緒。
「是他嗎?」
我沒說話。
許久,我轉過身,面對他。
「石庚禮,你還行嗎?」
他一愣。
「我還想要,你……還有嗎?」我有點難以啟齒。
但是石庚禮身上好像有種魔力,既能讓人冷靜平復,又能刺激得人尖叫翻湧。
就,有點上癮。
石庚禮的眸子在月下黑得駭人,他緩緩撐起上半身,溫柔地吻住我的眼尾、眉梢。
一寸寸向下……
聲音是難耐的沙啞:
「魏央,要不是怕你遭不住,我Ṭüₖ們現在還在公路上呢……」
7
陸錚今晚放了滿城煙花。
為魏央。
魏央喜歡夜空中的絢爛,他說,燦爛的一瞬勝過永恆。
那晚,是他昏了頭。
領著一個瘦雞一樣的男孩回來,故意氣他。
他想跟魏央道歉,把他找回來。
可是,他的電話跟微信全都被魏央拉黑。
所以他在他們常去的那片海灘,燃起了滿城煙花。
他希望魏央看到後,能心軟地原諒他。
隻是沒想到,小奕突然出現。
他問陸錚為什麼不理他了,為什麼那晚之後再也沒有找過他。
陸錚懶得搭理他。
「拿了錢,就滾遠點兒。」
結果,小奕突然抬手圈住了他的脖子,主動送上一個吻。
陸錚將人一腳踹在地上。
結果小奕抱著他的腳不放手,痛哭流涕地求陸錚再疼疼他。
一副不值錢的樣子。
陸錚覺得晦氣。
不明白那晚怎麼就昏了頭,為了這麼個玩意兒傷了魏央的心。
他現在想魏央,想得都快瘋了。
尤其是看到魏央將從不離身的吊墜摘下,丟在床頭櫃上,他的心悶痛不已。
那裡邊,藏著他虔誠求來的平安符。
他為這個平安符,跪了 1080 級臺階,傷了膝蓋。
可是魏央,說不要就不要了。
陸錚坐在酒吧裡,不要命地灌酒,不論大黑怎麼勸,都不管用。
結果,直接酒精中毒進了醫院。
洗完胃,大黑對著他輸液的手拍照。
他沒好氣:「幹嗎?」
大黑笑嘻嘻地說:「發給魏央,他最疼你了。看到你受傷,肯定立馬跑回來照顧你。」
陸錚從鼻子裡冷哼一聲。
卻沒有制止。
的確,以往每次他的膝蓋疼,魏央都悄悄地流眼淚,恨不能替他承受痛苦。
結果,大黑發過去後,魏央連他的手都沒認出來。
他對著手機一聲一聲地嘶喊:
「魏央,老子沒同意分手!
「老子不同意分手,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行!
「老子伺候你這麼多年,就犯過這一次錯,你憑什麼揪著不放?
「魏央,你他媽的說話!」
可惜,魏央根本沒點開那幾條語音。
中秋前夕,江大校友會組織返校日。
作為傑出校友,陸錚受邀回校演講、捐款。
站在人群中,陸錚相貌出眾,風流倜儻。
他與學校領導、各界校友談笑風生,儼然一個意氣風發的青年企業家。
直到他聽到不遠處有個人在後面說悄悄話。
「我最得意的學生,石庚禮,你還記得吧?」說話的是一個鶴發童顏的胖老頭。
他對面的瘦老頭附和:「記得記得,你一半的學術成就歸功於這個學生吧?」
胖老頭摸了摸並不存在的胡須,一臉得意:「那沒辦法,誰讓你沒有這種報恩學生?」
「行行行,別嘚瑟了。石庚禮怎麼了?」
胖老頭抬頭,鬼鬼祟祟環視一周,壓低聲音說:
「他跟我最好看的那個學生魏央,在一起啦!」
「倆男生,在一起了?」瘦老頭微微皺眉。
「倆男生怎麼了?別這麼 OUT 行嗎?真看不起你!」胖老頭一臉鄙夷。
「額,有照片嗎?」瘦老頭問。
「想看?」
「想看。」
「想看什麼尺度的?」胖老頭壞笑。
「你有什麼尺度的?」瘦老頭兩眼都冒光了。
胖老頭神秘地打開手機。
瘦老頭不屑極了:「切,就牽手啊?一點不勁爆。」
「我跟你說點勁爆的,這小石啊,以前從沒留過這麼短的指甲……」
胖老頭諱莫如深地笑,意有所指地眨眨眼。
瘦老頭臉都紅了:「龐教授,你真是越老越不要臉了!」
「哈哈哈哈。」
那天,陸錚也不知道為什麼沒站住。
膝蓋一彎,直接砸在了大理石臺階上。
舊傷添新傷,最後是被救護車拉走的。
8
導師專門給我發消息,說石庚禮的童年比較清貧,讓我好好待師兄。
「可是老板,師兄開的是大 G 哎!」
「你懂什麼?人啊,越缺什麼,就越想顯擺什麼,打腫臉充胖子唄!」
好吧。
原來光風霽月的石庚禮,內心也有不為人知的隱秘。
幸好這些年跟著老龐做項目,我攢下了一筆小錢,能適當給石庚禮減輕下壓力。
石庚禮又要帶我去那家正宗卻昂貴的中國菜時,我拽著他進了一家肯德基,並主動付錢。
「魏央,你不是不喜歡西餐嗎?」
我斟酌著字詞,盡量照顧他的自尊。
「人總要適應嘛!其實那家中國菜也沒有很正宗,花那冤枉錢幹什麼?」
石庚禮幽深的眼神望向我:「魏央,這是第一次有人為我花錢。」
這是有多缺愛?
聽著就讓人心疼。
我牽住他的手,撓他的掌心:「以後央哥罩著你,咱小石也是有人疼的寶寶了。」
石庚禮一遍又一遍吻我的指尖:「謝謝央哥。央哥,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
石庚禮的童年一定過得很悽慘,所以對我的一丁點兒關心,就感動成這樣。
我覺得以後有必要對他好一點。
石庚禮去拿漢堡的時候,小奕又發了一條朋友圈。
他坐在一輛豪車的副駕駛上,開心地自拍。
那輛車我認識,是陸錚最珍愛的邁凱倫。
那輛車的副駕駛,除了我,還沒坐過別人。
我看得有些失神,石庚禮回來了。
「怎麼又愣神?」他揉揉我的臉頰。
「沒什麼。」
小奕突然給我發了一條消息:【魏央哥哥,你什麼時候把備忘錄發給我?我實在不會照顧人,陸總都被我氣笑了。好囧呀~】
我簡短地回復:【一會兒回去發。】
吃完飯,石庚禮要回學校處理工作,我回到住處整理備忘錄。
八年的朝夕相處,我對石庚禮的喜惡如數家珍。
第一條:【他很大男子主義,你在床上要主動,但不能太主動,主導權要一直在他手上。】
第二條:【他喜歡有人在他家裡等他,晚上入戶位置的燈要為他點亮。】
第三條:【他喜歡喝樓下那家老字號的海鮮粥,你可以經常買給他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