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大眼,已經無法直視陸嶼了。
他怎麼可以!
「你現在一點都不高冷了!」
我憤憤地控訴他。
簡直比火還熱烈。
他笑容餍足,把逃到床角的我又重新抓回懷裡。
「在喜歡的人面前,是高冷不起來的。」
陸嶼貼著我的臉頰耳鬢廝磨。
「杳杳,我喜歡你。」
聲音繾綣又沙啞。
我的心也跟著顫了顫。
頸窩湿漉漉的。
不可思議。
「陸嶼,你……哭了嗎?」
我有點慌。
陸嶼卻按著我的後頸,不讓我抬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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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告白被拒,有點難過。」
他聲音嘶啞。
「我……我又沒說不喜歡你。」
「那就是喜歡?」他語氣帶了點笑。
……
感覺被套路了。
但是——
「如果我們戀愛的話,是不是就不用付你錢啦?」
「嗯,但是之前欠的賬,要補回來。」
溫熱的胸膛再次貼了上來。
「最後一次,明早背杳杳下山。」
這人!
一臉淡漠禁欲,是怎麼說出這麼無恥的話的。
總算是知道前幾天讓我保存體力,是什麼意思了!
11
退房前,蔣宇新堵在最前面。
「各位同學,有個好消息。」他脖子梗得像隻傲慢的老母雞,「這家酒店的老板是我們學校的校友,經過我剛剛的交涉,拿到了九折的優惠。」
周芹一臉崇拜:「老公,你人脈也太廣了吧。」
蔣宇新擺擺手,眼底閃過羨慕。
「聽說老板才二十歲出頭,應該是還沒畢業的學長,有些人一出生就在羅馬。」
他別有深意地對著陸嶼笑。
「陸學長,你是不是也很羨慕?」
陸嶼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連個眼神都懶得敷衍。
結束登山活動,生活好像和之前沒什麼區別。
陸嶼依舊會每天給我送早餐,晚上手牽著手,沿著校園的河畔散步。
教我做化學實驗。
除了兼職和學習,他幾乎所有的時間都給了我。
我在宿舍追劇吃零食。
閨密在上鋪,掀開床簾笑道:「我怎麼覺得陸嶼把你當閨女養了,這麼多吃的喝的玩的,宿舍都快堆不下了。」
她下床順了一塊巧克力,「哇靠」了一聲。
「杳杳,你家陸校草發財了?
「這巧克力我網上刷到過,一百多一顆呢!」
「啊?」我疑惑地看了看,「應該是山寨的仿款吧。」
閨密搖頭,用手機掃了巧克力上的二維碼。
「你看,這款巧克力每一顆都有防偽碼,不可能是假的。」
嘴裡的零食突然沒了滋味。
我打視頻電話找陸嶼。
他正在廣場發傳單。
眯眼擋了一下刺目的陽光,溫和地看向鏡頭裡的我。
「午睡醒了?」
他胸前的衣服被汗浸透。
我看向手邊的冰淇淋,難受極了。
眼眶莫名紅了一圈。
陸嶼眸色微變,靠近了鏡頭。
「怎麼了?」
我把鏡頭對準抽屜裡的零食。
「幹嘛買這麼貴的東西?」
我看過學校兼職信息。
發傳單,一小時才十二塊錢。
陸嶼愣了一下。
偏頭似乎和一起發傳單的同伴說了些什麼。
然後透過屏幕看我。
「杳杳,下樓一趟可以嗎?」
我換了一件衣服下樓。
他已經站在了宿舍樓下。
從廣場到宿舍的距離,每晚散步要走二十分鍾。
他竟然不到十分鍾就到了。
忽然察覺到,之前他是故意走那麼慢的。
「有件事,我想當面說清楚。」
陸嶼靠近了一步,熱浪般的氣息撲面而來。
「杳杳,我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困難。
「之所以一直沒有和你說,是怕你不再喜歡我了。」
我不明所以:「為什麼會不喜歡你啊?」
陸嶼自嘲一笑,無奈道:「你忘記大一迎新晚會,你說過的話了嗎?」
他注視我的眼,一字一句道:「聚餐後你喝醉了,有人問你喜歡什麼樣的男生,你說——
「高冷的,最好還有點窮。」
……
死去的回憶開始攻擊我。
我赧然地捂著臉。
卻被陸嶼捉住手,遞到唇邊吻了一下。
他聲音很輕,不自信地問:「杳杳,如果我沒有那麼貧窮,你會生氣嗎?」
我覺得陸嶼有點傻。
四周沒有人。
我踮起腳,飛快地在他下巴上親了一口。
然後把臉藏進他懷裡。
「為什麼要生氣?
「如果沒有那麼困難,你就不用生活得這麼辛苦,我會很高興呀。」
陸嶼收緊了胳膊,滾燙的氣息噴灑在我的耳郭。
「杳杳最好了。」
12
有陸嶼輔導我化學實驗,我成功拿到了拓展學習的兩個學分。
幹脆利落退出學生會。
不稀罕那一個學分。
蔣宇新失魂落魄地來找過我兩次,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
我直接把他拉黑了。
再一次見面是在學校元旦晚會上。
今天的晚會格外華麗,聽說是學校拉來了大贊助商。
連話筒都是幾十萬的高檔貨。
蔣宇新作為外聯部部長,指揮人端茶送水,忙裡忙外。
晚會快結束時,他走到我和陸嶼身邊。
「今年晚會我們學生會拉到了一百萬贊助費,格林集團聽說過沒?旅遊界的龍頭企業。」
他洋洋得意。
「要不是格林的秦總是我叔叔的同學的朋友,今年的晚會又要潦草收場了。
「陸學長,要不要我和秦總打聲招呼,讓他在公司給你留個職位?畢竟你是學旅遊的嘛。」
他越說越起勁,朝著後臺走過來的一行人揮手:「秦總,這邊!」
走在校長旁邊,頭發花白的男人腳步頓了一下,果真朝著蔣宇新走來。
肅然的臉上露出幾分驚喜。
「秦總,我是——」
蔣宇新的話被這位秦總抬手打斷,男人徑直看向陸嶼。
陸嶼彎了下唇:「爸。」
「啊?」蔣宇新瞠目結舌。
我也睜大了眼。
這位秦總一眼看到了我,神情一松。
「杳杳也來看晚會嗎?」
他滿臉慈愛。
仿佛和我認識了很久。
陸嶼皺眉將我拉至身後,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
蔣宇新比我還震驚。
臉色難看地問:「陸學長,秦總是你的……」
「親爹。」秦總答,「蔣同學是吧?麻煩你帶我去會議室,我和校領導有事情商談。」
蔣宇新低下頭,手緊緊地捏拳,臉憋得通紅。
秦總臨走前又朝我慈愛一笑:「杳杳,有空來家裡吃飯。」
我愈發覺得雲裡霧裡。
「我不記得認識你爸爸。」
陸嶼牽著我,走出禮堂。
繁星滿空,空氣飄散著報春花的清香。
「嗯,你忘了。」
他的聲音很淡然,似乎被遺忘於他而言並不是什麼值得介懷的事。
但我想知道,我究竟忘了什麼。
大半夜,我電話騷擾我媽。
找她要一個曲奇盒子。
那裡面或許裝著被我弄丟的回憶。
我媽的聲音帶著困意。
「你當時一回想失憶前的事總嘔吐,我和你爸就把盒子給扔了。」
剛車禍的那段時間我頭總痛,尤其是在嘗試找回丟失的記憶時更難受。
也許是人體的保護機制,幫我消除了不好的回憶。
但現在,我想我可能丟掉了很重要的東西。
「媽,你認識陸嶼嗎?」我攥著手機,很緊張。
「你想起來了?」
我媽沉默了一會兒。
從她的隻字片語裡,我拼湊出了被遺忘的過去。
高二那年,陸嶼轉校到我所在的班級。
我邀請他來家裡吃過飯。
陸嶼學習好,每周都幫我補習功課。
車禍時,陸嶼護住了我。
他受傷嚴重,在國外休養了兩年。
我茫然地聽著。
這些,陸嶼從來沒告訴過我。
我媽嘆氣:「小陸車禍醒來後第一時間打了電話來,但你當時不願意回想過去。我怕他出現會加重你的病情,所以……我和你爸拜託他不要聯系你。」
再多的,我媽也不知道了。
她給我發了一張照片,是一隻小小的金毛犬。
「這是你從舅舅家抱走,送給小陸的,想起來了嗎?」
金毛很帥氣。
簡直是陸嶼頭像上那個大狗的縮小版。
可是我依舊什麼都沒想起來。
有關我和陸嶼的過去,在腦中一片空白。
第二天早上,陸嶼在樓下等我。
我在宿舍磨蹭了很久。
閨密稀罕道:「清貧校草爆改多金富二代。
「都在樓下站成望妻石了,你還不下去,是氣他騙了你嗎?」
我猛地抬起頭。
對哦!
假裝窮光蛋騙了我那麼久,我應該生氣的!
這樣的話,我忘了他的事,就顯得不用那麼心虛了。
我飛速跑下樓。
陸嶼脫了大衣,嚴嚴實實將我包裹起來。
然後抱進懷裡。
「想感冒?外套都不穿。」
他嗓音低沉,輕聲說話時莫名有種哄人的意味。
我局促地揪住他胸前的紐扣。
忘了要假裝生氣。
寒風灌進鼻腔裡,有點酸酸的脹痛。
「陸嶼,我記不起來了。」
一張嘴,竟然帶著哭腔。
更丟臉了!
他怔了一下,牽著我走進學校超市。
挑了一頂嫩黃色的毛絨帽,給我戴上。
動作熟練,好似已經做過了無數次。
「杳杳,不用記起來,現在就很好了。」
陸嶼一手託著我的臉,指腹緩緩摩挲我眼角的紅痕。
有點痒。
我別扭地拍開他的手。
「可是你騙我,故意讓我以為你很窮。」
想來兼職發傳單,甚至把自己掛上二手平臺,都是為了讓我上當。
太陰險了。
「嗯,抱歉。」
陸嶼道歉得好沒誠意,眼裡依舊帶著明晃晃的笑意。
他替我剪掉帽子上的標籤,不緊不慢道:「高中時候,家裡公司出了問題,經濟上的確很困難。
「那段時間,剛好認識了你。」
我很茫然。
心裡卻特別自然就接受了他說的。
「也要在下雨天發傳單嗎?」我問。
有點揪心地想,那時候的陸嶼能吃飽飯嗎?
「偶爾。」他笑,牽著我走過漫長的通道。
迎面碰上了無精打採的蔣宇新。
他訥訥地看向陸嶼,聲音都有些卡殼。
「陸……陸學長。
「我去網上查了,上次那家酒店,是你開的?」
陸延漫不經心捏著我的手指,笑了笑。
「我開的。
「所以下次,你可以直接報我的名字,打八折。」
蔣宇新灰頭土臉地離開。
我握緊拳頭捶了陸嶼一下。
「他太討厭了,幹嘛要給他打八折,打骨折還差不多。」
「場面話而已,不會讓他進去的。」陸嶼低頭,下巴輕輕搭在我的頭頂。
蹭了蹭,分外溫柔。
「杳杳太可愛了。」
……
我就知道!
高冷斯文隻是陸嶼的偽裝。
他就是十足的悶騷腹黑!
忽然想起迎新會那晚,學姐問我喜歡什麼樣的男生。
那時喝醉了,腦中模糊地閃過一個人影,卻怎麼也捕捉不住。
「高冷的,窮的。」
我也忘了為什麼會說出這個不著調的答案。
但似乎。
唯有喜歡某個人,才會有如此具象的形容。
喜歡上陸嶼。
哪怕此前預設的種種都被推翻。
也依舊喜歡。
13
陸嶼讀高一時,旅遊業不景氣,父母的公司日漸衰敗。
一家人從獨棟別墅搬到了小公寓。
陸嶼也從國際學校轉到了普通高中。
林杳成了他的同桌。
家境的沒落,讓陸嶼變得寡言少語。
他在學校獨來獨往,孤僻又冷漠,不愛交朋友,也不愛說話。
但是林杳話很多。
會在中午吃飯時,特地端著盤子坐到他對面。
用幹淨的筷子把盤子裡的肉, 分他一半。
她神秘兮兮:「我爸說了,多吃肉,補腦子。」
沉默看向自己堆成小山似的碗,陸嶼覺得有點可笑。
他次次年級第一,不需要補腦子。
而且他並不喜歡吃肉。
但是對上女孩亮晶晶的眼,他莫名其妙低頭,咽下一塊肥得要命的肉。
那一刻,他難受得直皺眉。
貢獻了成為同桌以來的第一句話。
「林杳, 你是不是故意的?」
女孩「啊」了一聲。
「陸嶼同學,你聲音好好聽哦。」
她推過來一杯奶茶。
無辜地眨巴大眼,看起來過分可愛。
陸嶼想生氣都不知從何氣起。
他慢慢吸著奶茶。
劣質香精的味道,讓他很不喜歡。
但是林杳十分期待地看著他。
「好喝。」陸嶼違心地點評。
林杳杏眼彎彎。
「陸嶼同學,你是不是第一次喝奶茶呀?」
「嗯。」
「那明天我帶你喝學校對面那家的吧,裡面有好多芋泥,可好喝了。」
……
陸嶼不是很想嘗試。
但看到林杳特別開心的樣子。
也許違心的次數多了,也就不覺得艱難了。
他冷淡地點點頭:「好。」
成為同桌的第五十天。
陸嶼已經習慣每天背兩杯熱開水去學校。
等林杳午睡醒來,遞給她溫得剛剛好的涼白開。
女孩白皙的臉睡出幾道印子, 接過水杯, 很乖地一口一口喝著。
陸嶼低頭寫作業,覺得心裡痒痒的。
想伸手揉揉她的臉。
林杳大概是覺得他家境很貧窮。
某天放學後,拉著他到對面的臺球廳。
她眼睛亮亮的,和他商量:「陸嶼, 我們每天放學來這裡發一小時傳單吧, 我打聽過了, 一小時十塊錢呢。
「還有奶茶店也缺兼職啊,要不要一起?」
正值傍晚五點, 太陽還很曬。
女孩白淨的臉蛋, 手也細嫩, 一看就是被家人嬌養長大的姑娘, 沒幹過這些活。
雖然家裡落魄了,但陸嶼好歹是含著金湯匙長大的,同樣沒幹過活。
他應該拒絕的。
但一想到, 放學後能和她獨處一個小時。
腦子還沒反應過來, 嘴已經極快地答應了下來。
【……】
「誘巧」兩人偷偷摸摸談戀愛。
一起學習, 吃飯, 補課,兼職。
好像提前過上了婚後生活。
陸嶼也不再壓抑自己。
會主動牽著林杳的手, 走過學校漫長的情人廊。
披著月色送她晚自習回家時,將她拉進幽靜的巷子裡。
漫長的親吻後,陸嶼克制地分開。
兩個人都氣喘籲籲。
女孩嬌氣地推搡他的胸膛, 抱怨。
「臭陸嶼, 你變壞了!
「你的高冷去哪兒了!」
夜色漆黑,陸嶼紅著臉,撤開自己放在不該放的位置的手。
卻舍不得松開想念了一整天的懷抱。
艱難地向她解釋:「杳杳, 喜歡一個人, 是沒辦法保持高冷的。」
這是陸嶼家裡出事以來,最溫馨的一段時光。
後來在大學裡再次相遇。
她已經完全忘了自己。
陸嶼記得和林杳父母的約定,不再提起過去。
他一心籌謀未來。
得知林杳和蔣宇新在一起後, 他急了。
沒有耐心再徐徐圖之。
將自己掛到二手平臺。
巧設陷阱,把自己包裝成獵物,送到她手上。
誘她入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