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安慰自己。
於是喊他起來喝水吃藥。
病中的男人臉頰暈紅,眼尾勾起,濃而密的睫毛上沾滿水汽。
我拿手背貼了貼他的額頭。
剛想拿開,卻被人額頭的發輕蹭了一下。
好像追著要摸摸腦袋的小動物。
脆弱又無助。
「阿梨……」
陳棉洲閉著眼睛,睫毛輕顫。
我趕忙站起來:「我在!」
「……」
「你說什麼?」
我耳朵湊近他。
「你當年真的是因為賭約才來追我的嗎?你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沉默良久。
我開口不知道說什麼,陳棉洲又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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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年,你胖了好多啊。」
該死的。
我就知道。
發燒做夢都得擠對我。
不知道我哪來的誤會會覺得這個男人喜歡我。
我白了他一眼:「那當然,託你的福,我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沒有劇本找我,身材管理都不用做!」
男人沒有再說話,他翻了個身,昏睡過去。
我在一邊越看越困,逐漸點頭。
最後也趴在床邊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的手正緊緊攥著陳棉洲的手。
他早就醒了,另一隻手枕在腦袋後,正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你幹嗎牽我手?」
我猛地把手抽回來。
「你自己問攝像大哥,到底是誰牽的誰?」
攝像大哥一個激靈,看了我一眼。
我自知理虧,給了陳棉洲一拳:「牽你手那也是我的賞賜!」
8
從這個綜藝後,我們關系緩和了一點,甚至莫名其妙資源也好了很多。
甚至還有女主的劇本遞給我。
就是和陳棉洲的那部戲《追花》
《追花》殺青後,陳棉洲主動拉過我給了我一個擁抱。
「我沒哭嗷,就是這裡風沙有點大。」
「嗯。」
祖國的大西北,有烈焰的晚霞,水洗的藍天,長河落日的荒漠。
我被陳棉洲抱在懷裡,隔絕了所有風沙。
9
太奇怪了。
從這部戲之後,每次看到陳棉洲,我都忍不住盯著他的嘴唇看。
薄而紅潤,看著很好親。
「我在想什麼?」
我給了自己一巴掌。
「我是個變態嗎?
「清醒一點!你倆可是死對頭!
「他天天懟你!微博爆你黑料,是你的忠實黑粉!」
我正 KFC 自己,陳棉洲喊了我一聲。
「啊,幹嗎?
「上臺領獎了!」
我茫然地抬頭,看見了光彩琉璃的大屏上,明晃晃幾個字——「最佳女主」。
「啊!」
我登時站起來:「什麼?我是最佳女主?
「我配嗎?」
周圍一片笑聲。
主持人也笑了:「看來唐小姐對自己不是很自信呀!」
我提著裙子上臺,陳棉洲牽了我一下。
無意中,我又看見了他那眼角的小痣。
莫名覺得有些性感。
我無意識地又瞥了他嘴唇一眼。
10
「不行!真的要瘋了!」
我睡在床上,腦子裡全是陳棉洲。
「我不會被他下蠱了吧?」
我給閨蜜打電話。
「他是不是故意的,這兩天參加的活動裡都有他。
「他這是純純勾引我!
「這個男人簡直太不要臉了!」
閨蜜給我出主意:「其實不談戀愛也可以親嘴對吧?」
我醍醐灌頂:「對啊!親一下怎麼了?誰沒有嘴似的。」
「那他會不會不同意?」我擔憂道。
「你這個大美女都投懷送抱了!他哪有拒絕的權利!親!不行就強吻!」
我倆一拍即合:「好!」
於是第二天晚宴結束後,我把陳棉洲堵在了一個空包廂裡。
「怎麼了?」
陳棉洲抱著手臂,勾起眼尾看我。
「那個……這個……」
我結結巴巴說了幾句,最後幹脆破罐子破摔,一把拉過他的領帶湊近自己。
「我想和你接吻!」
許是我的理直氣壯,我看到他眼裡的驚訝。
「理由?」
他按住我不斷湊近的臉,阻止我的靠近。
「這還需要理由?自由戀愛可以,難道自由接吻不行?」
「不行。」
他掐住我的下巴:「唐梨,你總是這樣,撿了隻小貓養著養著不喜歡了,就丟給我。
「吃著吃著,覺得不想吃了也丟給我。
「現在,你已經拋棄當年的那隻小貓了,不想吃的東西也可以隨手丟掉,連我,你也可以想得到就得到,想拋棄就拋棄,想親就親。
「你以為你是誰?」
我聽不懂,也不想聽,踮起腳就要親他。
他的嘴唇像是有著魔力吸引我。
剛要接觸上,我還是被推開了。
「要和我談戀愛嗎,阿梨?」
他像是捏著什麼籌碼,等待我的答案。
我急了:「談什麼?接個吻而已,也不用談戀愛吧。」
話音未落,我就被吻住了。
陳棉洲一手攬著我的腰,一隻手撫上我的頭發,輕輕摩挲。
「好吧,沒有名分就沒有吧。
「誰讓我……」
後面的話我沒聽清,隻覺得被他吻得全身發抖。
11
我對接吻上癮了。
隻要看到陳棉洲,我都忍不住想要親他。
於是我搬到了他家樓上。
這樣更方便行動。
陳棉洲每次都輕嘆一口氣,無奈地扣住我的腰,把我攬向他。
看在他很乖的份上,我決定先原諒他之前所有的大逆不道。
12
好不容易有個假期,我端著碗去他家蹭飯。
「陳棉洲,這個菜鹽放多了。
「陳棉洲,你給我倒杯水。」
我像個大爺躺在沙發上,使喚著陳棉洲。
「陳棉洲,過來親我一下!」
陳棉洲照做不誤。
「你怎麼這麼聽話!」
一吻畢,我喘著氣。
陳棉洲起身想要收拾桌子,被我抬腳勾回來。
瞬間他整個人趴在我身上。
「唐梨。」他低聲,仿佛求饒:「我去洗碗了。」
「不行,再讓我抱一下。」
我滿足地鑽進他懷裡,覺得安心無比。
「我們在談戀愛嗎?」
陳棉洲雙手撐在我身體上方,緊緊盯著我。
我伸了個懶腰:「不是,我倆死對頭。」
「誰家死對頭接吻擁抱?」
我不耐煩地瞪他一眼:「怎麼了?你有意見?」
陳棉洲嘆了一口氣。
13
「出大事了!你的接吻搭子出車禍了!」
早上剛睜眼,閨蜜鬼哭狼嚎著給我打電話。
我立馬坐起來,看到她給我發的熱搜。
【#陳棉洲半夜去寵物醫院路上出車禍】
【#影帝性命垂危】
我大腦一片空白,冷意順著指尖直達心髒。
半天才慌慌張張站起來。
手裡的杯子落在地上,碎得徹底。
我給陳棉洲打電話,他沒接。
於是我連睡衣都沒換,打了個車披頭散發去往最近的醫院。
醫院門口很多記者,都被攔住了。
看到我,他們眼前一亮。
「請問一下你知道陳老師的情況嗎?」
「聽說你的影帝死對頭進醫院了,你的心情如何?」
我著急進醫院,隨口回了一句:「趕來看他的笑話。」
保安見我來了,竟然沒攔我,直接把我帶到樓上病房。
站在病房門口,我咬著指甲,不敢進去。
我怕看到頭蓋白布的陳棉洲。
不是,昨天人還好好的呢。
他給我炒了一盤紅燒排骨,我嫌他鹽放多了,糖放少了。
還有那杯牛奶,竟然沒幫我加熱到 37 度。
還有那隻小貓,它掉毛掉得太厲害了,我以後可不想養它啊。
還有……
我怎麼沒抓緊時間多親親他呢?
是不是以後隻能親他的遺照了?
不然遺照換成彩色的吧,看著順眼些。
正亂七八糟想著,我還是進了病房。
那個男人躺在床上。
清俊的臉蒼白。
他緊閉著雙眼,紋絲不動。
整個人像個破碎的雕像。
我「哇」一聲撲過去就哭了。
「陳棉洲!」
聽說他剛從重症監護室裡轉出來。
我問醫生多久能醒。
醫生看著我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可能明天,可能下個月,也可能明天,十年,或者……一輩子。」
想到這裡,我淚水不禁洶湧而出。
我找到他藏在被子裡的手:「陳棉洲,你快醒過來!
「我不跟你吵架了。
「我不嫌你做的菜鹹了。
「你不是要和我談戀愛嗎?
「我和你談。」
心髒悶悶地鈍痛。
我意識到什麼。
原來那些錯覺不是假的。
「我也……喜歡你。」
忽然,手裡的人動了一下。
淚眼蒙眬裡,我抬起頭,對上一雙深沉的眼睛。
像湖,像海。
像大西北風沙遍布的日落。
像那天暴雨裡那件雨衣的顏色。
「真的嗎?」
他咳了一下開口,眼裡帶著笑意。
醫生靠在門口,插著口袋,面無表情:「結婚別忘了讓我坐主桌。」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
陳棉洲根本沒有性命垂危。
我一把掀開他的被子,起身面無表情地走了出去。
順便狠狠踩了醫生一腳。
「不是,一個女孩哪來那麼大力氣!」
剛踏出門,身後就「咚」一聲。
醫生適時地重新把我推進病房,順便關上了門。
我皺眉按住把手剛把門打開一條縫。
身後伸過來一隻手,「砰」一下把門重新關上了。
我被籠在一片灼熱的氣息裡。
「接吻嗎?」
身後那人沒等我說話,一把抱住我,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偏過腦袋,吻上了我的嘴唇。
14
晚上回到家。
我才意識到一路都被他牽著手。
門剛打開,我就被重新抵在門上。
這次他的吻很溫柔。
像是在安撫。
他的手順著腰劃進睡衣,探進去。
我感覺痒,皺眉躲了一下。
陳棉洲感覺到了,他停住手上的動作:「不讓碰?」
我搖搖頭。
衣衫盡褪,夜色顯得格外濃重。
半夜,我被抱到浴室。
渾身無力的我隻感覺腰酸背痛:「你是狗嗎?陳棉洲。」
陳棉洲溫柔地笑笑,低頭吻了吻我的嘴角:「我做得好嗎?」
我抬手給了他一巴掌。
然而因為沒有力氣,這一巴掌像是貓抓。
「看來還有力氣。」
陳棉洲眸色更重,卷土重來。
15
早上,我是被小貓梨子拱醒的。
「喵~」它在我耳邊大聲叫喚。
陳棉洲抱著我,睡得很香。
「你主人在這裡呢,你不找他要吃的,你找我幹嗎?」
我哀怨地抬手推開梨子的小手。
然後一巴掌清脆地打在陳棉洲臉上。
陳棉洲不明所以地睜開眼睛,眼裡還有未退的欲念。
我看得臉一紅,昨夜的記憶翻湧而來。
「餓了?」
他沙啞著聲音。
然而卻仍然沒有起來,撈起踩在他臉上的小貓熟練地往床下一丟,重新把我摟緊。
「再抱一會兒。」
還沒一會兒,我又被閨蜜的奪命連環 call 吵醒了。
「阿梨,你快看熱搜!」
我打開手機。
就見一排的熱搜。
【#唐梨迫不及待來嘲諷陳棉洲】
【#唐梨睡衣都沒換披頭散發都要來第一時間取笑陳棉洲】
【#唐梨陳棉洲死對頭】
【唐梨,不是我說你,你也太迫不及待了吧。】
【他倆這多年對立的感情,說真的我哭死。】
【感天動地的敵情。】
不是我請問呢?
我立馬拍了一張和陳棉洲手牽手的合照發微博。
順便拿陳棉洲的手機轉了我的微博。
不出兩秒。
評論區一片【?】
【用腳想都知道這兩人惡心對方呢。】
【這是新的鬥法?】
【下次是要整出一個孩子嗎?你生一個我生一個,比比誰生的好看?】
【別把對方玩死了就行,你倆可是我們的電子寵物啊。】
得了,沒人相信我們在一起了。
就算下次當著記者面接吻,估計記者都幫我們解釋說是想把對方憋死。
16
「姐姐,我這場演得還行吧。」
片場,新晉頂流沈念放下手裡的傘,笑意盈盈地走向我。
「不知道姐姐今晚有沒有時間,我想請你吃個飯。」
我脫掉戲服,接過助理手上的冰西瓜,大口咬了下去。
太舒服了。
「不了,她今晚有約。」
陳棉洲走過來,一身黑 T 長褲,帥得像時裝周的男模。
我白了他一眼:「你躲那裡看我倆演半天了。」
「我們阿梨這麼好看,被人拐跑了怎麼辦?」
他牽過我的手,冷冷地回頭瞥了一眼沈念, 又迅速轉身摟過我:「阿梨,今晚去我那裡吧?」
聲音大得半個片場都能聽見。
我尷尬地回頭解釋:「去他那裡打架。」
陳棉洲又湊過來親了我一口:「對, 去床上打。」
17
晚上在家等陳棉洲回來,我在沙發上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有人給我發消息。
沈念:【姐姐在嗎?姐姐我一個人在醫院, 腿不小心跌到了。】
還沒回, 一個視頻電話就打過來了。
我手一抖, 下意識接通了視頻。
同時,門口傳來鑰匙開鎖的聲音。
沈念可憐巴巴的臉擠滿了整個屏幕。
「姐姐, 你能陪我說說話嗎?
「我這兩天去不了劇組了,但可以先和你對對臺詞。
「可以嗎姐姐?」
他眨眨眼睛,一雙桃花眼深情地從屏幕裡望過來。
還沒反應過來, 手機就被人從身後奪走了。
「唐梨, 你不乖啊。」
陳棉洲舉著手機, 淡淡看了一眼裡面的人。
「她今晚沒時間, 你沒聽見嗎?」
沈念明顯愣了一下, 卻仍然禮貌地問:「你是在唐梨家做客嗎?」
陳棉洲冷笑一聲:「做客?不是啊, 她在我家,而且剛洗完澡, 你不知道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麼嗎?」
沈念依舊笑:「陳棉洲,你不是和唐梨不是宿敵嗎?怎麼, 由恨生愛了?」
陳棉洲俯下身, 當著他的面親了我的嘴唇:「和她是宿敵, 但你可不配當我的情敵。」
說罷把手機正正當當往架子上一擺:「你要繼續看嗎?」
陳棉洲攬過我,吻過我的眼睛、鼻梁、嘴唇、下巴,一直在脖頸處流連。
沈念那邊沉默了,登時掛了視頻。
我推了推陳棉洲:「怎麼了, 真的由恨生愛了?」
陳棉洲抬手拽下了脖間的領帶,綁住了我的手:「沒有,一直都愛。」
沙發裡氣溫漸升,情欲漸濃。
18
陳棉洲在樓梯間坐了很久。
水泥地冰涼,他拿筆的手有些微抖。
他知道門另一邊有一個女孩子,從貓眼偷偷看自己。
有時候女孩子會裝作出門扔垃圾,偷偷在他身邊放一袋大白兔奶糖。
有時候是一個塑料袋裝的奶黃包。
陳棉洲不愛吃甜的, 但還是把那袋糖吃完了。
所有的包裝紙他都藏在自己書桌最裡面的格子裡,和親生母親的照片放在一起。
有時候女孩子會大著膽子拉他進門吃飯,有時候是她的爸爸媽媽來邀請。
他們家總是溫暖的, 充滿甜甜的奶黃包和大白兔奶糖的味道。
陳棉洲覺得自己開始喜歡甜的了。
後來她知道女孩叫唐梨。
嗯, 確實。
和梨子一樣甜。
陳棉洲覺得這樣子的距離就很好, 他不奢望。
但有一天,女孩和他表白了。
他像一個貧窮了一輩子的人, 終於中了大獎,被砸得頭昏腦漲。
他不敢相信。
但他還是答應和她在一起了。
他們一起去遊樂園, 一起喂貓。
【喲,表面上性冷淡,墨鏡下那雙眼睛看我都看得斜視了吧?】
「(所」仿佛他是一直這麼幸福的人。
但是女孩後來把貓扔給自己養了。
陳棉洲想, 最後自己也會像那隻貓一樣被她拋棄吧。
但哪怕過程波折,至少最後的結果還是好的。
當年在陰暗的樓梯間裡等待唐梨的人長大了。
他終於可以堂堂正正站在她身邊,甚至早上醒來的時候, 也可以看見她正躺在自己身邊。
所以,從前的種種不幸,都是可以原諒的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