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敗者的憤怒都顯得這麼無關痛痒。
我抽空從文件中抬起頭瞥了他一眼,拿起手機給安保發信息。
「有兩個臭錢的人很多,但是不是了不起還得看人,比如你這種……」
上下掃視他一眼,我繼續道。
「隻會雙手向上跟家裡要錢的,叫『二世祖』,而我,叫『企業家』。」
話音剛落,保安也到了。
「沒事就回去吧,有生意要合作讓你哥你爸來跟我談,你們母子……呵,趁你爸還沒老,能哄就多哄點吧。」
等送走了兩母子,我又接到了何鈺東的電話。
本以為又是老調重彈,奉老爺子的命來給不成器的弟弟收拾爛攤子。
誰料這次何鈺東說的話卻讓我有些始料未及。
「今天我那個繼母來堵你,還安排了營銷號在後面直播。」
「???」
「現在看新聞,何、應兩家好事將近的帖子應該已經在頭條了。」
「你沒有攔下來?」
「說的是何、應兩家,但何家又不是隻有何砚北。」
「你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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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星,你要不要考慮嫁給我?」
「……」
手機兩端都沉默了很久,何鈺東可能以為我在考慮,但我隻是覺得有些難以理解。
「你說什麼?」
「他說讓你嫁給他。」
因為在看文件,所以我手機開了免提。
我沒想到容鬱柏會突然出現在我辦公室,更沒想到他竟然會突然出聲。
「你怎麼來了?」
容鬱柏黑著臉將我落在他家的耳釘放在桌子上,聲音冷冽。
「我是不該來,打擾到你們商量婚期了,提前祝你們百年好合,辦婚禮的時候別忘了給我寄請柬。」
說完他轉頭就想走,卻被我一把喝住。
「容鬱柏!你給我站住!」
容鬱柏往外走的腳步一頓,回頭時眼眶已經有些紅了。
爹的,哭起來真帶感。
就在我愣神的這幾秒,容鬱柏頭也不回就走了。
4
我抬腳欲追,助理適時進來說會議就要開始了。
等我開完會見完客戶已經快傍晚了。
給容鬱柏打電話他都沒有接,去他家找他也撲了個空。
一場奔波下來我也有些生氣,就開車直接回了家。
車剛駛進小區,就看到不遠處朝我揮手的何鈺東。
「聊聊?」
我們一起進了小區不遠處的一家咖啡館。
「喝點什麼?」
我搖搖頭,認識容鬱柏之後,我就答應他晚上不喝咖啡。
「我是不是耽誤你好事了?」
這人還挺有自知之明。
我也不跟他假客氣,聞言點了點頭,半開玩笑道。
「是啊,現在麻煩了,好不容易追到的男朋友飛走了,要不城東那塊地就讓給我做補償?」
「那塊地會公開競標,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怎麼,你這麼沒信心?」
老狐狸,我就知道從他手裡很難得到什麼好處。
何鈺東抿了口咖啡,正色道。
「我上午的提議你考慮得怎麼樣?」
「跟你聯姻?」
何鈺東點點頭。
「應星,男人的愛能保持多久呢?一年?或者十年?感情是人類千萬年進化史裡最不值一提的東西。」
「與其因為荷爾蒙的作用將未來交給虛無縹緲的感情,不如跟我締結更牢不可破的關系。」
「你了解我的,跟我結婚,我可以保證婚後絕對忠誠、絕對理性,這對我們兩家公司都有很大的好處。」
可是婚姻隻需要忠誠嗎?
那愛呢?幸福呢?彼此之間的承諾呢?
「那是你要的生活。」
我跟何鈺東認識這麼多年,他一直是一個十分理性的人。
在青春時期,我曾經對他有過朦朧的好感。
因為喜歡,我不斷將他的冷漠美化成理性、自律。
當時他的朋友不多,我更是其中唯一的女生。
剛開始我還有些自以為是,覺得他對我就是不一樣。
但很快我就清醒過來了。
很少有人能持續性地、不計較回報地輸出自己的熱情。
或許我再堅持一下就真的打動他了,但這太累了。
如果我走了九十九步,他才願意走最後一步的話。
那就算我們在一起了,我也總會想起我多走的九十八步。
或許是不夠愛,所以會權衡利弊。
等我想明白之後,我又退回了朋友的位置。
所以他會這麼說,我真的很驚訝。
「何鈺東,我依舊對婚姻和愛情有所期待。」
何鈺東似乎有些疑惑,臉上帶著不解。
「你曾經喜歡過我。」
他的話很篤定,我有些訝異,他竟然發現了。
「但你很快就放棄了。」
他靠在椅背上,那姿態好像在說:看吧,沒有人能夠堅持永遠愛一個人,連你也不行。
我有些無力,感覺無論怎麼說他都聽不進去。
「那是因為我發現你不是對的人。」
「那你現在找到對的人了?」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容鬱柏的臉,我笑著點點頭。
「你怎麼知道他是對的人呢?」
聖誕節快到了,咖啡館外聖誕樹頂的星星燈一亮一亮的。
我看了好幾眼,才確定樹後面那個黑影是容鬱柏。
「我就是知道!」
我站起身,準備去門口找他,卻被何鈺東抓住右手。
「如果我說,我也喜歡你呢?」
「太晚了。」
你說得太晚了,我知道得太晚了。
5
我走到聖誕樹旁邊的時候,容鬱柏正準備離開。
「容鬱柏!」
我一出聲,容鬱柏往前走的速度更快了。
「你再往前走一步,我保證以後不會跟你說一句話。」
容鬱柏抬起的腳又放了下來。
我往前快走兩步,發現他低著頭,眼眶有些紅。
「你來找我有事?」
「我就是看你這麼晚了還不回家,想來問問你還住不住我家了,如果不住了我就讓阿姨過來把客臥衛生打掃了。」
「哦,忘記跟你說了,我今晚回自己家。」
容鬱柏點點頭,說話時還帶著鼻音。
「是,你現在有未婚夫了,住在其他異性家是不太好。」
「未婚夫?你說何鈺東?」
「他剛剛確實是問我要不要跟他結婚,還跟我表白了。」
「你答應他了?」
「你希望我答應他嗎?」
原本低落的容鬱柏聞言猛地抬頭,目光灼灼地盯著我。
我嘆了口氣,伸手拉住他的冰涼的手。
「我答應他了,那你怎麼辦?」
下一秒,容鬱柏的胳膊一個用力,將我圈在他懷裡。
「可是你之前喜歡過他。」
他的聲音有些沉悶。
「那是之前,我現在隻喜歡你。」
「可他也喜歡你,我見過他盯著你的照片笑。」
「他沒有告訴我,喜歡一個人就算嘴巴不說,眼神也會表露出來。如果我從來沒有察覺到他對我的喜歡,這就證明他沒那麼愛我。」
「可是我也沒說過愛你。」
「你的眼睛已經說過千千萬萬遍了。」
我第一次見到容鬱柏的時候,是在一場宴會上。
他一臉不耐地坐在角落,拒絕了好幾撥要聯系方式的女生。
後來見何砚北跟他還算熟絡,我就跟何砚北打聽了幾句。
沒想到就多說了這幾句,成為了何母謠言的開端。
為著何老爺子承諾的百分之二的股份,我捏著鼻子配合何砚北在外界面前演戲。
何砚北輕浮又沒有腦子。
剛開始還潔身自好了一段時間,沒過多久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開始招蜂引蝶。
不是今天跟這個富二代飆車,就是明天跟那個嫩模在遊艇上開派對。
直到我生日那天,我突然收到容鬱柏的好友申請。
【嫂子,你好,我是砚北的兄弟容鬱柏。】
無視那個刺眼的稱呼,我火速通過了好友申請。
「嫂子,聽說今天是你生日,祝你生日快樂!」
「謝謝,叫我『應星』就好。」
「應星,你今天準備怎麼慶祝啊?砚北一定給你準備了很浪漫的驚喜吧?」
「在公司工作慶祝,今天忙了一天,晚上回去跟家裡人吃飯。」
「什麼?今天跟砚北牽手從酒店出來一起去吃飯的不是你嗎?」
一分半鍾後,系統又顯示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
「哎呀,我是不是說錯話了?這裡面肯定有什麼誤會,嫂子,你別生砚北的氣了。」
「唉,我就是覺得砚北這樣挺過分的,都訂婚了還這麼不守男德。」
如果看到這我還不知道對面有什麼目的,那我真是白活這麼多年了。
隻是沒想到容鬱柏面上看著一本正經,竟然還會挖兄弟牆腳。
於是我順水推舟,借著受了情傷的理由,開始跟容鬱柏聊天。
但不管我暗示得多明顯,他都裝作聽不懂。
要不是我每次隻要一湊近他說話,就能聽到他震耳欲聾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
我甚至都要懷疑是不是我自作多情會錯了意,或者他是不是別有居心了。
好在現在誤會解開,我成功抱得帥哥歸。
6
跟容鬱柏在一起的第一時間,他就發了官宣的朋友圈。
然後給他的軍師團隊報喜。
「軍事團隊?不會是……」
話還沒說完,就被容鬱柏手動打斷。
「大喜的日子,不準提晦氣的人。」
「我以為你跟他關系不錯。」
畢竟剛加我微信的時候,這人一口一個「嫂子」。
「要不是為了認識你,誰跟他稱兄道弟啊?」
他說完俯身就想親我,被我一把推開。
「不回去打掃衛生了?」
「不打掃了,以後我也住那個房間,我們一起住。」
「……」
在外面站了這麼久,容鬱柏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我這才突然意識到,原來我不覺得冷是因為容鬱柏一直站在風口幫我擋住風。
我拉著他的手走進咖啡店,想要一杯熱飲暖暖手。
咖啡店的服務員看到我半小時內帶來第二位帥哥,滿眼 respect,放下飲料的時候還偷偷給我比了個贊。
我:「……」
等體溫回暖,容鬱柏卻扭扭捏捏不願意走。
「天這麼黑,開車不安全。」
「我叫司機送你?」
「這麼晚了還要麻煩司機,這多不好意思。」
「我家有三個,三班倒你不用不好意思。」
「我剛記起來我忘記交電費了,我家沒電,現在回去肯定很不方便。」
「我沒記錯的話,你家物業管家不是二十四小時服務的嗎?」
容鬱柏:「……」
「我覺得我好像在拋媚眼給瞎子看,我就是不想回去,想住你家,懂了嗎?!」
我點點頭:「早這麼說不就得了嘛。」
這時候他倒是保守起來了,欲拒還迎道。
「我可不是那種隨隨便便就跟女生回家的男人,我很守男德的。」
「是,是我衷心邀請你去我家,看看我家有四條腿的貓。」
「哇,四條腿的貓可太少見了,我還沒見過呢,可得好好長長見識。」
一進門,我還沒來得及帶他去長見識,就被他禁錮在門板和他胸膛之間。
主燈還沒來得及開,房間裡隻亮著幾個防撞燈,顯得有些昏暗。
我一隻手抱著容鬱柏的脖子,另一隻手的食指無意識在他胸口畫圈。
「還看小貓嗎?」
容鬱柏眼神幽深,口水吞咽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格外明顯。
我抬起他的下巴,他眼中洶湧的愛意終於找到了缺口,直直撞進我的眼裡。
「在看小貓之前……」
我率先吻上他的唇,一觸即分。
「我想先看看我的小狗。」
……
在沙發上時不知道是他還是我不小心碰到了智能家居的開關,所有的燈光瞬間亮起。
我被嚇了一跳,遲到的羞恥開始將我吞沒,我像煮熟了的蝦一樣下意識收縮自己。
容鬱柏悶哼一聲,汗珠順著下颌線落到胸前,再緩緩向下,直到消失不見。
從玄關到客廳,又從客廳到臥室。
我的小狗帶著我又熟悉了一遍我家裡的布局,以另外一個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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