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渾身油煙，甚至冒著汗，半點沒了一個成功人士西裝革履人人敬仰的光環，但陸叔叔眼裡一直是笑眯眯的。
尤其是和施寧阿姨對話的時候。
他的表情和眼神，讓殷思然覺得，陸叔叔似乎覺得能夠給妻子和兒女做飯是非常幸福愉快的一件事。
這樣的家庭氛圍，是殷思然從未見過的。
即便是她媽媽過世之前，也沒有見過爸爸進廚房。
別說進廚房了，在她印象中，爸爸是全家地位最高，時間也最寶貴的人。
全家人都會等他一起用餐，一切以他的需求為先。
其他具體她也說不上哪裡不一樣，反正處處都不一樣就是了。
呦呦的小奶音非常認真地說：“反正思然姐姐就是很厲害，你已經是所有哥哥姐姐裡面最厲害的啦，把菜做熟難道不厲害嗎，你看我旺仔哥哥！”
施妄：“……我也可以做熟的，信我，老實兒出去等著。”
大概是被呦呦的彩虹屁一頓爆吹。
殷思然的心情不知為何也好了不少。
大概，這世上沒有人是不喜歡被誇的吧。
因為兩個灶臺距離比較近，殷思然雖然沒有動手幫忙，但在接下去的做飯過程中，也三言兩語指點了施妄不少。
看得出，施妄是真的從來沒有做過飯的。
而施妄也在一來一往之間，開始有點懷疑自己今天中午是不是太敏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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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思然雖然也姓殷，和夢裡那個家庭有些類似的重合點。
但他目前還沒有確鑿證據，先入為主應該是不對的。
當然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陸呦呦的態度，陸呦呦很篤定地告訴他，她沒覺得殷思然姐姐對她有惡意。
或許是對呦呦天然的信任感，施妄對殷思然的偏見也在悄無聲息間淡去了。
殷思然給弟弟妹妹做飯真的很用心。
不管怎麼說……她還是個很好的姐姐。
這一點，值得他這個哥哥學習。
談靜嫻在電腦屏幕裡看到了不少網友的熱情討論。
看得出來，她投放的水軍其實收效甚微。
陸家這個小朋友太討喜了。
她天生可愛的長相，又呆呆萌萌的，很難不叫人喜歡。
連帶著，她的家人，她的小哥哥，也都變得討喜起來。
談靜嫻把這理解為愛屋及烏。
其實她即便不來工作室這邊，對網絡上的情況也是隨時都有跟蹤了解的。
但她並沒有表露出明確的態度，隻是沉聲道：“不管收效如何，你們都要繼續努力，你們都是專業人士，我想看到你們真正的水平，幹一件工作就要幹到最好，你們也不希望自己被當做廢物吧？”
水軍們：“……”
剛剛被老板打壓，瘋狂加班的水軍們內心罵爹罵娘。
但一轉念，談靜嫻便震聲道：“努力加把勁衝一衝！我相信各位的實力！撐過這段時間，公司會有福利獎勵大家的！”
水軍們：“！！！”
水軍1號：“好的好的，老板放心！”
水軍2號：“請好吧您，我們繼續加班幹活。”
水軍3號：“為了獎金衝衝衝！”
談靜嫻似乎笑了笑，然後沉著叮囑：“也不要忘記溫黛琳這邊，多帶節奏誇一誇她和她繼女的關系，捧一踩一，對比之下立見高低。”
水軍們：“明白明白，我們也發了很多內容吹捧溫黛琳，節奏帶得飛起，而且我們養了一大批號，看起來根本不像是水軍號，就像是溫黛琳的鐵粉。”
談靜嫻微微頷首，很快就滿意地離開了辦公室。
被她嫻熟的職場pua套路忽悠得上頭的水軍們又開始猛灌咖啡瘋狂加班了。
這一套pua流程，從未踏入過職場的她也是從那個男人身上學來的。
對於打工人就是要這樣，先予以打壓，讓他們心生憤懑，同時懷疑自己，然後再話鋒突轉，給予肯定，再畫大餅吊著。
對於這些職業水軍來說，升職加薪的大餅是沒意義的，唯一有效的餅就是獎金福利。
他們幹這行，賺這種昧良心的錢，就隻是為了生存而已，薪水和獎金就是唯一的誘餌。
就像是吊在他們面前的一根胡蘿卜，隻要胡蘿卜不落地，他們就會瘋狂為她賣命。
……
午餐時間，和主管負責人相熟的水軍小弟忍不住八卦。
“章哥，這位老板是什麼來頭啊？她也看得出，黑陸家的成效不大，那個小團子粉嘟嘟的多可愛啊，誰會因為一些網絡上的流言蜚語就粉轉黑？這根本就不合理。”
負責人章哥一邊低頭扒著便當盒裡的飯，一邊嗤了一聲：“這你就不懂了吧，誰說老板是想搞垮陸家的？陸家根基這麼深，怎麼搞？陸家以前是做實業的，現在什麼產業都佔有一席之地。信息技術、新能源、半導體……”
水軍小弟對燕京的豪門圈其實並不了解，連陸聿其名都沒聽過，隻知道施寧和陸暃而已。
“我靠，原來陸家這麼牛，那我們接這個活不會有風險吧？”
章哥扯了扯唇角：“不至於，何況賺錢的活哪有不擔風險的，幹完這一單，我能在燕京付個首付，你也能攢點小錢回老家娶媳婦了。”
水軍小弟對賺錢的渴望都寫在臉上了：“我還是不太明白，那老板花這麼多錢僱我們，究竟是圖啥啊？”
章哥喝了一口紫菜蛋湯，嫌棄道：“你是真蠢，還看不出來嗎？”
“真看不出……”
“溫黛琳啊，捧一踩一，這套路就像是飯圈你爭我鬥爭搶資源似的，等陸家下場，很快就會發現是溫黛琳的鐵粉在帶節奏，到時候，陸家要收拾的，就是溫黛琳這個女明星了。”
“臥槽！居然是這樣！章哥您真牛，我是真不懂啊。”
章哥被小弟吹捧一番，也愈發來勁，便誇誇其談起來：“你不懂的可多了，這豪門圈可會玩了，咱們這位老板，來頭怕也是不小的……”
談靜嫻回到自家的獨棟別墅。
剛一進門，還沒換鞋，就聽見屋裡的爭吵聲。
還有兒子昊昊扯著嗓子罵人的聲音。
談靜嫻眉頭一緊，忙換了拖鞋加快腳步進屋。
隻見保姆小黃捂著臉頰，一臉的委屈，眼睛紅紅的，似乎還哭過，見了她便站起身，語氣很衝地說：“太太，我不幹了，你把這二十天沒結算的工資給我結一下吧！”
談靜嫻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隻見手裡拿著玩具小汽車的昊昊扯著嗓子一邊做鬼臉一邊喊：“滾滾滾，不幹就不幹啦，醜八怪略略略，媽媽不要給醜八怪工資！”
談靜嫻臉色一沉，對管家道：“陳伯，帶小少爺先回房間。”
管家陳伯看起來也有些頭疼，他彎腰拉著談昊的胳膊，好聲好氣地哄著求著：“走了走了，小少爺咱們先回房，陳伯陪你打電動行吧？”
把雞飛狗跳的兒子哄走。
談靜嫻才擠出笑臉，對保姆小黃客氣道：“小黃，發生什麼事了，你先冷靜些，跟我說說？”
保姆小黃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子，專門學幼教育兒專業的，當初也是看著給有錢人家的小朋友當保姆阿姨年薪高，才放棄了其他工作。
沒想到頭一份工作就這麼坑，碰上談昊這麼一個被慣壞的小皇帝。
她也已經忍受了三個月，算是忍夠了。
小黃沒什麼好氣，她伸手指了指自己臉頰颧骨處擦破皮的地方，語氣也挺重的：“太太，沒什麼可說的了，您看我臉上的傷，想想你兒子的脾氣，大概也猜得出來吧。坦白說您給的薪水確實很不錯，但這個錢我是真賺不了，您另外找人吧。”
談靜嫻聽完就一個頭兩個大，她故作誇張的語氣，拉住小黃的胳膊，很是抱歉的口吻說：“哎呀，真是對不住，太對不住了，委屈你了小黃，這樣吧，醫藥費我肯定會出的，精神損失費你也隨意提，我都會盡量補償你的，不過……這份工作我還是希望你可以再考慮一下，昊昊這孩子不壞的，就是脾氣差一點。”
保姆小黃聽得隻想拔腿就跑，她滿臉抗拒地推開談靜嫻的手：“不了不了，真的考慮不了，太太您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先走了。”
小黃拿上自己的包小跑著走出別墅玄關。
真是活見鬼，談昊這個熊孩子，天天撒潑胡鬧也就算了，今天竟然一言不合就拿很重的玩具小汽車砸她，直接把她的臉都砸破相了。
如果不是看在太太態度還不錯的份上，她都想申請勞動仲裁了。
剛接下這份工作不久她就覺得不大對勁，怎麼工資這麼高，月薪竟然一萬八。
談昊好歹也四歲了，有一定自理能力，又不是月嫂那樣的工種。
好家伙，幹了沒兩天她就知道為什麼工資高了。
後來她從別墅裡老一點的佣人口中打聽才知道，這位談昊小少爺已經氣跑十幾個保姆了，根本沒人伺候得了他。
就離譜。
小黃坐上地鐵還在生氣。
什麼年代了，竟然還有這麼熊的孩子，這樣下去能有什麼好結果。
光有錢就了不起嗎，現在可是法治社會，這孩子再不好好教，以後遲早能惹出大禍！
在不懈努力之下，施妄終於把晚餐端上了桌。
番茄炒蛋、胡蘿卜丁黃瓜丁玉米粒三色蝦仁、肉沫茄子、上湯娃娃菜……
看著營養倒是挺全面的，四個菜兩個人吃也算豐盛。
可問題就是，這賣相也太糟糕了。
雖然最後的成品是沒有糊，但說不出來怎麼回事，反正就是顏色很暗，看著就叫人沒有食欲。
鼻尖染著一點黑的施妄仿佛戴著痛苦面具，他看著已經拿起了小勺子準備大快朵頤的呦呦。
終是於心不忍，尷尬地說：“呦呦，要不還是別吃了，咱們去蹭飯吧……”
雖然最後蹭飯的結局會顯得他這個哥哥沒什麼卵用。
但施妄也不想讓呦呦吃這些賣相過於那啥的菜。
算了算了，大概他是真的沒有廚藝天賦吧。
施妄內心也已經躺平了，媽媽也不怎麼會做飯，這輩子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嗎，算了算了。
做飯是不可能會做飯的，永遠不可能再做飯了。
坐在椅子上，脖子前戴好了小圍兜，優哉遊哉地晃悠著兩隻小腳腳的呦呦卻不解地歪著小腦袋：“不要，呦呦要開動啦，肚肚餓了，旺仔哥哥也快點開動吧！”
說罷，小團子就揮舞起她的小飯勺，舀了一大勺番茄炒蛋，吧唧吧唧吃得很香。
然後就是三色蝦仁、肉沫茄子……
呦呦的食欲好像總是那麼好。
菜搭配著米飯，吃得香噴噴的，一大口接一大口，兩頰都塞得鼓鼓囊囊的，活脫脫就是一隻激情幹飯的小倉鼠。
施妄越看越頭禿，他有點糾結地勸阻，甚至還捏住呦呦的小胳膊：“別這樣，萬一吃壞肚子怎麼辦啊，你肚子餓，我們可以去別人家蹭飯……”
剛才他也觀察了一下，除了鄭喬希和鄭威廉他們哥倆煮出來的大亂燉看著比他的東西賣相還更差，更不忍直視。
另外兩家的菜應該還是能吃的。
至少吃不出人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