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吻住的那一刻,我忽然福至心靈,終於知道為什麼池亦不戴眼鏡了。
所以那天,池亦本來也是計劃要跟我接吻嗎?
他扣著我的後頸,一點點加深這個吻,柔軟而緩慢,像是在誘哄自己的獵物。
等待著我放松警惕,沉溺淪陷。
然後唇舌被完全掠奪。
大概是遊泳已經奪走了我大半的體力。
我被親得渾身發軟,身後除了牆壁再無依靠,我隻能伸手摟住池亦。
他身子明顯一僵,呼吸微沉,單手將我整個人撈起。
「抱緊我。」
池亦的嗓音啞得不像話。
我被他抱著帶到沙發上,兇狠的吻落到脖頸鎖骨,酥麻感遍布全身。
我第一次見這樣失控的池亦。
也許職業關系,他總是冷靜自持的,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但現在那潭幽深沉靜的湖水,已經掀起滔天巨浪,正要把我完全席卷吞噬。
突然一陣嘀嘀嘀急促的鈴聲響起。
我遺失的理智稍稍回籠:「池亦,池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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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亦聽不見似的,又一次吻住我的唇,我用手去推,卻被他重新扣住。
「會不會是醫院找你?聽鈴聲還挺著急的。」
「不要管它。」
雙手被禁錮在兩側,他把我摁倒在沙發上。
意亂情迷到隻剩彼此粗重的喘息時,嘀嘀聲又響了起來。
我終於找到機會,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這才看到手表上顯示著:【監測到心率異常】。
池亦撐著身體在我上方,耳尖通紅,氣息紊亂。
一雙好看的眼睛有些微惱地看著我。
我抿了抿唇,抱歉地指指他的手表。
「池醫生,心率異常了,還是……安全第一。」
像是技能讀條被打斷。
我們沉默地靠在沙發上,氣氛有點尷尬。
我偷偷瞄著池亦那張懊喪的臉,瞄到第三次的時候,他終於悶悶地開口了。
「你對我說的那些話,不會也跟別人說吧?」
「什麼話?」
「沈喬一,不要裝傻。」
我撲哧一下笑出聲:「沒有別人,我隻那樣叫過你。」
他臉上終於浮現出若有似無的笑,側過身輕輕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你最好是。」
手被他牽住,池亦輕輕摩挲著我的手腕,上面蜿蜒著一道淺褐色的疤痕。
「有一句話那個教練說得對,它看起來很有生命力。
「像……一種羈絆。」
12
第一次見到池亦的時候,我以為自己快要死了。
翻下山坡的大巴車,把我牢牢卡在車裡,玻璃碎片和斷裂的金屬扎進我的身體。
腎上腺素讓我的心跳快得可怕,我忽然想到了回光返照這個詞。
身上到處都是血,但我感受不到疼。
看著車裡一個又一個乘客被救出,我還牢牢被卡著。
絕望快要把我吃掉了。
「我是不是要死了,醫生,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帶著哭腔,沾滿血漬的手胡亂抓住醫生的袖管。
「嗚嗚嗚我不想死,我好怕。」
看護我的年輕醫生反握住我的手。
「你不會死,相信我。
「你受傷的部位都不致命,隻是看起來嚇人。」
那時的池亦很狼狽,灰頭土臉的都是汗,但仍舊掩蓋不住那張帥氣的臉龐。
我艱難地抬頭看向他,他看向我的眼神,像一道光劈開我所有的絕望。
「真的嗎?你別騙我,你長得帥我相信你。」
「騙你是小狗。」
池亦一直陪著我,我越來越困,連消防員切割鋼架的聲音都變得催眠。
我的手被他牢牢握著,他問了我很多問題,說了很多話。
隻是後來我都忘了。
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的我變成了碎片。
從天而降的天使蹲在破碎的我身邊,仔細認真地將我重新拼湊。
夢裡我一直看不清天使的臉,隻記得他渾身都發著光,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溫暖和安全。
從昏迷中醒來,第一個看清的臉龐就是池亦。
好偉大的一張臉。
「天使居然長得那麼帥。」
那時的我想:幸好還活著,死之前一定要談一個這樣的。
13
好消息:真的談到了。
壞消息:冰山是醋做的。
我把頭像設置成我們的合照,把他的備注改成【老公(已收錄版)】,中指時時刻刻都戴著他送的對戒。
我以為自己給足了池亦安全感。
誰知道他的吃醋的後勁才剛剛開始。
為了避嫌,陸森已經不是我的私教了。
但誰能給我解釋一下……
為什麼陸森成了池亦的私教?
當我在健身房看到池亦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己見鬼了,差點從跑步機上跌下來。
蔣若南從我身後幽幽出現,又把我嚇了一大跳。
她遞給我一杯冰美式,悄聲道:「我是來看戲的。」
她看到我一臉的驚恐和不解,拍拍我的肩,「你昨晚看了什麼?」
我回憶了一下:「奧運會啊,男子遊泳。」
「嗯,你犯花痴了嗎?」
犯啊,怎麼不犯,誰看光著膀子的肌肉帥哥遊泳不迷糊啊。
我好像還嗷嗷尖叫了幾嗓子。
還說什麼來著?
哦,陸教練也差點進國家隊呢。
一道驚雷劈中我的大腦。
怪不得昨晚池亦悶聲道了句晚安就睡了。
我還以為是他做手術累了。
所以這是又……掀翻了他的醋壇子?
蔣若南挑了挑眉,湊近我說:
「池亦臉黑了一天,下班前問我,有男朋友的女生,還愛看肌肉帥哥是為什麼?」
我瞳孔一縮,問她:「你怎麼回的?」
蔣若南朝我狡黠一笑:「我說,那隻能說明她的男朋友,是細狗。」
啊啊啊啊啊啊!
小龍女真的看熱鬧不嫌事大啊!
我一面膽戰心驚,一面狠狠看池亦外科大夫爆改遊泳健將。
我的眼光真好啊。
這哪裡是細狗,這怎麼都算是狼狗啊!
瞧瞧這標準的公狗腰。
回到家我還維持著一臉諂媚的花痴笑。
池亦洗完澡出來,抽走了我手裡的電視遙控。
「今天看夠了嗎?」
嗅到危險的氣息,我往被子裡一鑽。
「不看了不看了,睡了睡了。」
池亦掀開被子,俯身在我上方。
「昨晚不是看得很起勁,是誰半夜還在喊別的男人的名字?」
「我有嗎?」
天地良心,我那隻是順嘴一提。
反正先假裝失憶吧。
池亦將我的手按在頭兩側,手指滑入,緊緊相扣。
「那先來算算今天的賬。
「十二次,是你的眼睛瞥陸森身上的次數。
「還有蔣若南,她搭了你三次肩,喝了一口你的美式。」
我反駁道:「怎麼蔣醫生也算啊?」
「怎麼不算,她的取向就是你這樣的女孩子。
「四舍五入,算你二十次。」
我一驚:「什麼二十次?你這哪門子四舍五入!」
想到前幾天打翻醋壇子的慘痛教訓,我拼命掙扎。
二十次,打樁機轉世嗎?
掙扎無果, 雙手被拉高至頭頂, 池亦一隻手就能輕松鉗制住我。
他眉目帶笑, 空出來的手捏了一下我的下巴。
「你想到哪裡去了,嗯?」
他的唇靠近我的耳郭, 激起一陣酥麻。
池亦在我耳邊沙啞低笑:
「是等下求饒的次數。
「記得叫對稱呼。」
吻終於落下。
像燎原的烈火,引燃我身體每一處的戰慄。
他的吻落在我身上的每一道疤痕上, 珍重而溫柔。
然後暴雨來襲,湿淋淋的花朵被打落了一地。
我想我一定不止求饒了二十次。
之前玩抽象叫老公的時候有多囂張, 現在哭著叫喊老公就有多狼狽。
出來混,遲早都要還的。
天光微亮的時候,暴風雨才逐漸平息。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他的聲音。
「沈喬一, 說你愛我。」
「你愛我……」
身後傳來池亦的輕笑聲, 我被他完全擁進懷裡。
熟悉的溫暖和安全感將我裹挾。
「是。我愛你。」
(全文完)
番外:
池亦當然記得沈喬一。
因為這是池亦做醫生以來第一次撒謊。
沈喬一被困在大巴車的廢墟裡時, 正在生死邊緣徘徊。
受傷部位雖不致命,但傷口太多, 出血量目測已經極其兇險。
可以說那個時候的沈喬一, 全靠腎上腺素強撐著,隻要一個松懈人睡過去,就極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
救援的時間不確定, 池亦一個不善言談的人, 陪著她東拉西扯說了好多話。
一開始小姑娘還有力氣, 總會問些有的沒的。
「醫生, 我身上的這些傷口會不會被縫得很醜?」
「醫生,會留疤嗎?會很嚇人嗎?」
「醫生, 我還沒談過戀愛, 我不想死嗚嗚嗚。」
池亦耐心地一一解答:
「不會。」
「不嚇人。」
「不會死。」
在漫長的救援等待裡,沈喬一終於有些支撐不住, 昏昏欲睡。
她的話越來越少,眼皮越來越沉。
隻能換池亦提問, 他沒什麼跟女生聊天的經驗,完全靠硬聊。
「你最喜歡的顏色是?」
「黃色吧……」
「你最喜歡吃的呢?」
「我媽做的紅燒肉。」
「喜歡看電影嗎?最喜歡哪部?」
「《大話西遊》, 池醫生,我有點累了……」
池亦心裡一緊,勉強包扎住的傷口還在往外滲血。
她的臉色慘白如紙。
選擇做醫生的那一刻起,池亦就明白治病救人是使命,但要把個人情感剝離。
優柔寡斷和多愁善感都成為不了一個好醫生。
池亦一個外科大夫,手冷心更冷。
「他好」從他的指縫中, 就在他的眼前。
池亦罕見地感覺到心慌, 他想抓住她,想讓她活著。
「別睡,要不我給你唱歌?」
虛弱的女孩扯出一個微笑:「好啊。」
相握著的手又緊了緊。
池亦清了清嗓子。
「有幸與你相愛, 餘生為你而來。
「有幸命運安排, 要和你一起看花海。
「有幸這份對白,長路漫漫不曾更改。
「隻要你在, 我三生都期待。」
消防員終於完成切割, 沈喬一被順利救出。
擔架上的女孩已經陷入昏迷,手還被池亦牢牢握著。
「傷口縫合我很厲害的,你放心。
「要是留疤難看,就來找我, 我負責。」
沈喬一當然沒聽到這些。
後來的池亦常常想到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好像在故事的開始,就埋下了伏筆。
他要負責的,原來是沈喬一的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