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吳剛殺死的第十九位嫦娥。

我著吳剛熟練的將肉塊剁碎，埋入坑裡，將土坑填平。

「你為什麼要殺她呢？」

我問吳剛。

吳剛手下的動作頓了頓，隨後若無其事地繼續：「你說的哪一個？」

我說：「每一個。」

1

我是玉兔。

在月亮上搗了千年藥的玉兔。

但我現在沒有搗藥，而是蹲在桂樹旁。

看著吳剛熟練的將肉塊剁碎，埋入坑裡，將土坑填平。

隨手抓起落在地上的桂花灑下月亮。

「你為什麼要殺她呢？」

我問吳剛。

吳剛手下的動作頓了頓，隨後若無其事地繼續：「你說的哪一個？」

我說：「每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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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吳剛殺死的第十九位嫦娥。

哦不對，有一位嫦娥被吳剛放過。

具體是哪一位我也不記得了。

總之吳剛沒有殺她，但把她從月亮上扔了下去。

除了那位嫦娥，每一次飛上月亮的嫦娥或早或晚都會被吳剛殺死。

然後埋在桂樹的土坑下。

原本被砍出大口子的桂樹不過幾天便復原，生長，然後高聳入雲。

真是奇怪的人，明明隻要將桂樹砍倒就能回到天上去。

可是每一次都停在最後一步。

「你不想回天上去嗎？」

吳剛嗤笑一聲，憨厚的臉上顯現出一絲嘲諷。

「亂七八糟的天上，愛誰去誰去。」

「哦。」

看來吳剛不喜歡天上，難怪他每次砍樹砍到最後一下就不砍了。

我出生起就在月亮上，從沒去過天上。

可我總覺得，天上應該是個溫暖的，沒有紛爭的地方。

既然天上這麼不堪，那為什麼嫦娥和後羿拼了命的也要回天上。

為什麼十九位嫦娥都要吃下不死藥呢？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嫦娥會瞞著後羿獨自吞下不死藥。」

「為什麼與她共處千年的後羿，竟然比不上重回天上重要。」

觸及到我的知識盲區了。

我隻是一隻小兔子。

這些事情哪裡是我能知道的。

我愣愣地看著吳剛，突然想把他的嘴巴捂住。

我真怕他說出什麼驚天地的話來。

「嫦娥真的愛後羿嗎？」

愛？

什麼是愛？

「後羿做的這一切真的值得嗎？」

如果不值得，他何必為十九位嫦娥找來不死藥。

十九位嫦娥，三十八顆不死藥。

別說飛天了，飛升都沒問題。

後羿應當是愛慘了嫦娥。

可為什麼我聽完這一些話，後背被冷汗浸湿。

我猛然想起。

吳剛哪裡是什麼憨厚老實的砍樹人啊。

他明明是個機靈到甚至是狡詐的，被貶到月亮上的，曾經的神仙。

「你什麼意思？」

就算吳剛告訴我其實他不是被貶的，他是自願來月亮上度假的我都不會感到吃驚了。

吳剛看著我，靜靜地說。

「吃下不死藥飛上月亮的，真的是嫦娥嗎？」

2

我和吳剛起了爭執。

我說他是陰謀論，汙蔑嫦娥和後羿的感情。

吳剛說我是白菜吃多了隻長肉不長腦子，被人烤了都不知道還傻兮兮的幫人生火的傻兔子。

我說吳剛在月亮上呆久了，太久沒有接觸到女人，所以嫉妒後羿了。

吳剛生氣了。

一把將我從月亮上扔了下去，怒氣衝衝地和我說。

「既然你不相信我，那你自己下去誰是真正的嫦娥。」

就這樣，我被吳剛扔到了人間。

後羿住的村子叫女兒村。

顧名思義，除了他都是女人的村子。

我在村子口被一個長相甜美的小女娃撿到。

「我認識你！」

女娃興奮的將我帶回了家，舉起我炫耀似的和她娘說。

「娘你看！是小白兔！」

女娃的娘看我一眼，有些嫌棄。

我以為她要讓女娃將我扔掉，但女娃娘說。

「你給你姐姐拿去吧。」

女娃眼裡浸滿淚水，抱著我不肯撒手：「為什麼呀？」

女娃娘說：「你姐姐現在是嫦娥，嫦娥就該有隻白兔才是。」

女娃委屈巴巴的哦了一聲。

我卻懵了。

嫦娥就是嫦娥，為什麼現在才是呢？

女娃抱著我噠噠噠的跑出了門。

在村子的最中心，是一座兩層高的小洋房。

房子門口站著一位穿著白紗裙的女子。

應當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美女子才是。

可臉上的粉太過厚重，看上去多了幾分風塵味。

「姐姐姐姐！」

女娃大叫著。

被叫姐姐的女子眉頭皺了皺：「說過很多遍了，要叫嫦娥姐姐。」

女娃憋著嘴，有些不太開心悶悶地喊。

「嫦娥姐姐。」

嫦娥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看向她懷裡的我。

女娃趕緊解釋：ṭūⁱ「這是我今天在村口撿到的兔子，娘說嫦娥要有一隻白兔，讓我給姐，嫦娥姐姐帶來。」

嫦娥聽了這話，終於笑了。

被塗滿胭脂俗粉的臉上更是撲簌簌的掉下些白粉。

「你有心了，不過今天太晚了，後羿馬上就回來了。」

「你先帶回去，明日再帶給我，好嗎？」

女娃點點頭，臨走時突然頓住腳步，問嫦娥。

「姐姐，你什麼時候去天上呀？」

說到這，嫦娥的臉上突然浮現出瘋狂和貪婪。

「快了快了。」

嫦娥笑著，好像入魔一樣。

「後羿說過幾日就要去找不死藥了，隻要拿到不死藥我就能去天上了。」

她哈哈大笑著，哪裡還有一絲嫦娥仙女的氣質。

「這兔子……我要走了，你還是留給下一位嫦娥吧。」

她臉上不明所以的笑和女娃的淚水形成鮮明對比。

女娃拉著她的衣袖：「可是我舍不得嫦娥姐姐。」

嫦娥溫柔的俯下身摸著她的頭。

「乖，等你長大了，也能成為嫦娥。」

「你就能來天上找姐姐了。」

3

女娃把我帶回了家。

女娃叫林二娘，她還有個姐姐叫林娘。

而林娘就是現在的嫦娥。

「我不喜歡嫦娥。」

林二娘窩在被窩裡抱著我，和我講著悄悄話。

「如果嫦娥沒有出現，姐姐們就不會飛天，我的姐姐也不會離開我。」

她將腦袋埋在我蓬松的毛發裡。

「她們都說所有人都要去天上，可我不想去天上，我隻想和姐姐們在一起。」

天上這麼好去的嗎？

我想開口問她。

為什麼你的姐姐成為嫦娥。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但想了想又怕把孩子嚇死了。

還是憋住了沒開口。

隻要是謎語，終有被解開的一天。

林二娘又抱著我和我說了許多她和林娘的故事。

林娘外出幹活，給她帶沿路酸溜溜的果子。

林娘去鎮上買東西，還不忘給她帶肉餡的大包子。

林二娘出去玩回來晚了，林娘還會給她打掩護。

在林二娘心裡，林娘是對她最好的人。

是她最愛的人。

可突然有一天，林娘變成了嫦娥。

於是一切都變了。

林二娘她娘千叮萬囑不要和嫦娥有過多的往來。

但不知道是不是昨日嫦娥說的話給她留下了心理陰影。

這孩子大早上不睡覺，又跑去找嫦娥了。

還把我給帶上了。

彼時嫦娥和後羿站在門口。

嫦娥貼心的撫平後羿衣領的褶皺，漂亮的眼睛裡蓄滿淚水，惹人憐愛極了。

「你一定要小心呀。」

嫦娥抬起頭看著他。

後羿裹住她的手，低下頭輕聲對她說：「嫦娥，我一定將不死藥帶回來。」

「嗯，我一直相信著你。」

嫦娥溫柔的笑了。

兩人之間的溫度急速升溫。

遠遠看上去，當真是天作之合。

也難怪兩人的愛情被傳唱千年。

但不知為何。

我總隱隱覺得兩人並不如想象中那樣的般配。

似乎有些莫名的違和。

林二娘見了，卻不高興的皺起了眉頭。

狠狠的跺跺腳，然後朝兩人跑去。

一邊跑一邊大喊。

「嫦娥姐姐，後羿哥哥！」

眼看著要抱在一起的兩人動作頓住了，嫦娥趕緊躲到後羿身後，臉上翻出紅暈。

「小二娘，țŭ̀₌你別笑話我了。」

真是奇怪，昨日後羿不在家時，她可不是這樣的。

我還記得昨天林二娘叫她姐姐的時候，她看向林二娘地眼神就像再看一隻髒兮兮地蒼蠅。

皺起的眉頭好像能把這隻嗡個不停的蒼蠅給夾死。

「小二娘。」

後羿不留痕跡的朝我看了一眼。

林二娘將我舉到後羿面前說：「後羿哥哥，這是我昨天在村口撿到的小兔子。」

後羿看著我的眼神沒有高光。

現在的後羿，就好像是沒有靈魂，沒有思想的一個木偶。

堂堂射日之神，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舉起爪子拍他的臉。

嫦娥和林二娘的臉色都一變。

吳剛說我被人烤了還要幫著那人燒火。

怎麼可能，我又不是傻兔子。

我可看清楚了，後羿身後的嫦娥臉上就寫著：「我要把這種死兔子給烤了。」的狠戾表情。

收回爪子，我窩在林二娘懷裡裝傻。

我隻是一隻小白兔，我什麼都不知道。

林二娘抱緊了我，遮擋住嫦娥的視線。

「後羿哥哥，你要去找不死藥了嗎？」

後羿點點頭。

嫦娥有些不高興的皺起眉頭，將後羿往門外推了推。

「我會好好招待小二娘的，你快走吧，早去早回。」

後羿被她推著，空洞的眼睛掠過嫦娥推著他的修長的手。

然後一把抓住。

嫦娥嚇了一跳，差點給他跪下了。

滿臉的白粉都遮不住臉上的惶恐。

「怎，怎麼了？」

嫦娥結結巴巴的問。

後羿笑了笑：「我不在的時候，照顧好自己。」

可他說這話時眼睛裡沒有笑意。

沒有自己的感情和思想，就好像隻是被身體趨勢的傀儡。

他的身體告訴他，應該這麼做。

4

後羿剛剛走的沒影，嫦娥迫不及待給林二娘一巴掌。

力度之大，直接把林二娘扇的倒在地上。

連帶著我在地上咕嚕咕嚕滾了好幾圈。

白色的毛發都沾上了不少灰塵。

「賤人！」

嫦娥惡狠狠的指著她的臉，面目猙獰。

「你是不是想害我，你把這賤蹄子帶過來幹嘛？」

她又指著我，好像條發瘋的野狗。

「你知道嫦娥喜歡白色的兔子，把它帶來是在當著後羿的面嘲諷我不是真正的嫦娥嗎？」

真正的嫦娥。

我抬頭，一轉不轉的盯著面前這個「嫦娥」。

林二娘跪在地上，不斷抽泣著甚至不敢抬頭看她。

「我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

嫦娥又一腳揣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