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霸凌整整兩年後,我轉學了。
優秀帥氣的同桌給我講題後,說,「是不是得給我點報酬?」
那天,我帶著親手做的餅幹去巷子找他,看見他和霸凌我的人站在一起。
他說,「報酬就是講一題,一巴掌。」
他冷漠睨著,任由我被打得嘴角破裂,餅幹碎了一地。
霸凌我的人,原來才是他要告白的人。
後來他捧起地上的餅幹碎渣塞進嘴裡,隻求我不要離開他。
我對他早已心如死灰,唯一隻願他後半生的每一日,都要像今日這般生不如死。
1
我終於轉進了全市最好的高中。
老師耐心地引導我自我介紹,同學笑著鼓掌歡迎我,桌子上沒有惡心的塗鴉,凳子上沒有不明液體和腳印,後面的黑板上沒有對我的不堪辱罵。
我好像回到水裡的魚,突然能呼吸了。
「大家好,我叫程心。」我鼓起勇氣,聲音卻還是控制不住的發抖。
掌聲中,老師給我指位置,「程心同學,你先坐在倒數第二排的空位吧,你的同桌路瀚鳴是年級第一,要向他學習。」
我受寵若驚。
我居然也能和年級第一坐同桌嗎?我要是相處不好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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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接下來半個學期,路瀚鳴打消了我的所有顧慮。
我不小心側漏,曾經學校的男生隻會一腳把我踹到牆角,然後在我面前嫌棄的作嘔。
路瀚鳴卻借我外套,替我接熱水,借我紙巾擦凳子。
過去的我作業被撕爛,考試被鎖廁所,厭惡我的人把我當垃圾,路人把我當瘟神。
路瀚鳴卻會給我耐心講題,每次學習組隊,他總是把我的名字寫在旁邊。
我害怕一個人去廁所,他會在下課後讓我的前桌陪我去,等我出來時,每次都能看到他站在旁邊的男廁所門口,我回到座位,他就會剛好走進教室。
我害怕籃球,因為那也曾是我被霸凌的兇器。
路瀚鳴帶我去籃球場,引導我觸碰籃球,慢慢放下恐懼。
他打比賽時贏了之後的第一刻,就是在人群中對上我的視線,徑直走向我,把那句「我贏了」第一個說給我聽。
路瀚鳴很受歡迎,他每次收到的情書會退回,但是禮物會隨手扔給我。
他還和我說不要放棄自己,要努力,要發光。
我從未得到過這般溫柔的偏愛,如果說我的被霸凌的兩年像是傷口潰爛,那路瀚鳴就是那個細心照料我傷口的人。
他的好兄弟也找過我,說路瀚鳴和我坐同桌後,就像換了個人,從不給別人講題,也從不搞什麼學習組隊,明明不上廁所還要去廁所走一圈,打籃球贏了也從沒那麼開心過,還一定要告訴某個人。
我無法不喜歡他。
最開始我就是這麼認為的。
突然有一天,學校裡開始傳一個謠言,那就是路瀚鳴要對一個女生告白了,而且是他親口說的。
我心裡有失望,但又有一絲期待。
而路瀚鳴作為謠言中心,卻依舊像無事發生,我也就更不敢問清楚了。
那天講完題,他突然說:「是不是要給我點報酬?」
我心跳加速,手腳慌亂地收拾作業本,問道:「什麼報酬啊?」
「講題的報酬啊,我可不是什麼不求回報的好人,程心同學。」他咧嘴一笑,虎牙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沒法拒絕,於是答應了他。
路瀚鳴約我明天晚上在我家門口的巷子見面,帶上我準備的報酬。
我回家後查找資料,又購買材料,經過好幾次失敗,終於做出了我滿意的餅幹。
我把自己的心意藏在了餅幹裡,入睡前,隻希望明天晚上,能圓圓滿滿。
2
那夜,我走到巷子口唯一的路燈下,路瀚鳴的聲音從深處傳來。
「她等會就會來。」
她?是說我嗎?
我心裡一跳,雙手緊緊捧著餅幹慢慢走近。
牆邊擺放的垃圾桶後,燈光被削減了大半。
路瀚鳴背對著我站在暗處,而他身前還有一個人。
「謝謝你,這是報酬。」清悅的女聲響起,緊接著是親吻的滯黏聲。
我的胃突然揪緊翻滾,雙腿無法控制的發軟打顫,巷口吹來的風讓我毛骨悚然,冷汗涔涔。
懷裡的餅幹咔咔碎裂,黑暗中親吻的兩人終於發現了我的存在。
路瀚鳴輕擦嘴角,訝異不過一秒,「你來了,程心。」
我在看到那女生的臉後,隻剩下發抖的本能。
是於青寧,是那個帶頭霸凌造謠侮辱踐踏我的人。
兩年來被刻在骨子裡的畏懼又開始發作,我下意識向路瀚鳴投去求救的目光,他卻悠闲站在黑暗裡,看不清面容。
「為,為什麼?」這是我唯一能問出來的話。
路瀚鳴慢慢踱步到於青寧身後,無所謂地聳肩,「報酬就是我給你講一題,青寧給你一巴掌。」
這簡直毫無道理,我想逃。
轉身後頭皮卻傳來一陣尖銳的痛,我痛呼出聲。
於青寧熟練地揪住我的頭發,下一刻把我踹翻。
「程心,你還真是有手段啊,以為轉學我就教訓不了你了?」
我又疼又怕,渾身發抖,嗓子眼像是堵上棉花。
「半學期不見,你倒是敢留長發了,又開始學你媽勾引人了是吧?」
我瞳孔微縮,滿眼乞求:不要在路瀚鳴面前提我媽媽。
於青寧就是因為我媽媽和她爸爸結了婚而霸凌我。
那是我受罪的源頭,我不願提起,又無法擺脫。
於青寧卻笑眯眯:「還希望路瀚鳴不要知道你有個小三媽啊?他見到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小三的女兒了,看你對他這麼死心塌地,還晚上赴約,看來你是真的和你媽一樣很喜歡犯賤啊。你是不是以為他要告白的人是你啊?不,你不過是他向我告白的討好工具。」
於青寧下手又狠又快,說話的同時,就已經打了我好幾巴掌。
我試圖反抗,卻從一開始就佔據下風,最後反而被她按在地上。
明明是女生,巴掌卻狠厲的像刀劍。
我好疼,耳朵也疼,可是胸口更疼。
「撕拉——」衣領被撕爛。
涼風讓我清醒過來,我瘋了一樣掙扎起來。
「不要不要——」
於青寧差點制不住我,她皺眉喊了一聲路瀚鳴的名字。
我雙眼盛淚,模糊地看到路瀚鳴的身影站在我身前。
「一定要這樣?」我聽見他說。
「救救我……」我咽下口中的鐵鏽腥甜,最後向他求救。
路瀚鳴,隻要救我最後一次,就最後一次。
他騙我玩我我都不在意了,隻要他最後救我一次。
「一定。」於青寧篤定地像個瘋子,「踢她肚子,馬上就會老實。」
然後,路瀚鳴毫不猶豫地踢向我的最柔軟脆弱的肚子。
那一刻,他的身影和之前所有踹我推我的人重合在一起。
之後,於青寧按住我上半身,讓路瀚鳴脫了我的裙子,方便她拍照。
路瀚鳴手劃過我的腿,我隻剩幹嘔的反應。
拍照過後,於青寧最後一巴掌把我扇醒。
「給你一個月,讓你媽滾出我家,不然把你照片貼滿學校和帖子。」於青寧心滿意足,此時笑容甜美十足,「嘖嘖,你這副樣子在巷子裡,會不會有野男人……」
路瀚鳴開始催促她,「走吧,青寧。」
於青寧起身,「路瀚鳴,去慶祝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天吧。」
兩人離去後,我撿起破碎的衣服套上。
過於激烈痛苦的經歷過去後,我變得像個木偶,靈魂飄走很遠,我隻知道痛,卻還傻傻想不起為什麼痛。
我在牆邊坐了很久,手碰到了一個塑料袋。
低頭看去,是我做的餅幹,它已經破裂,碎屑撒了一地。
鼻腔裡滿是血腥味,有一瞬間,我好像聞到了餅幹的清香。
我想起,這是……我給路瀚鳴做的餅幹。
瞬間,靈魂被強硬扯回我的身體,所有劇烈的痛苦湧上我的大腦四肢。
我聽到自己的哭聲,在巷子裡回蕩。
這世道好像告訴人要忍耐,卻從未告訴另一些人要如何控制自己的惡意。
3
於青寧讓我帶我媽滾,我並沒有做到。
因為我也是在三個月後才見到她,那也是我時隔三個月再次回到學校的日子。
她作為於青寧的家長來向我道歉——因為我的照片被傳上了論壇。
我被所有人指指點點,沒有人覺得我可憐。
他們隔著網絡肆無忌憚評論我的身體,用最大惡意揣測我低賤的身份背景,臆測我「罪有應得」的原因,給受害者潑髒水,以共情洗白侵害方。
隻因為侵害方於青寧家世顯赫,而我現在如同孤女。
教務處裡,我的親生母親程霜,第一次這樣滿臉討好地看著我,卻是為了另一個不待見她的人。
「程心同學,我們家環境有些特殊,青寧是有些不懂事,那些照片我們已經刪除了,你看看能不能原諒她?你要多少錢都可以。」
我的班主任擋在我身前,「於夫人,這些不是理由,您的孩子做的事情已經涉嫌犯罪……」
程霜卻惡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後又看向我,這次眼神裡多了些威脅,「程心會聽我的,是不是?誰沒做錯過事啊?程心,你對你姥姥……」
我打斷:「媽媽,我當然聽你的,我會原諒她的。」
程霜也不管我剛剛叫她什麼,松一口氣後,從包裡掏出一沓錢,塞進我懷裡,「拿著,去買點新衣服。」
我捏著錢,看向班主任,「老師,解決了,我可以去辦理退學手續了嗎?」
班主任一時沒緩過神,臉上各種情緒交織,欲言又止。
我知道,這樣敷衍的道歉抵消不了傷害,她還想替我爭取。
但,從現在開始,誰都不能救我了。
隻有我自己可以。
辦完退學手續後,我看到了路瀚鳴。
他站在醒目的走廊抽煙,看到我後轉向我,「要回來上學了嗎?」
語氣輕松,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我搖頭:「我在你們這裡已經學的夠多了,再見,路瀚鳴。」
他有些詫異,剛想伸手拉住我,就被遠處的老師呵斥住。
「哪個班的?敢抽煙?!」
我頭也不回快步離開,想到差點被路瀚鳴抓到手臂,簡直快吐了。
至於於青寧,她犯了事,怎麼說也是給於家丟了臉,還沒高考,就被她爸爸送出國了。
為了表達愧疚,於青寧的父親於峰釗讓我住進於家。
程霜來接我,「當初不讓你進於家是青寧也不待見我,你跟著我估計隻會受欺負,現在是你於叔叔發話了讓你住於家,你可別不識好歹。」
我點頭,反正也沒想拒絕。
於是,於青寧上飛機的當晚,我就提著行李住進了於家。
餐桌上,程霜當起了好母親,給我盛湯:「多吃點,你於叔叔早就想見見你了。」
於峰釗嘆一口氣:「心心啊,叔叔還得和你道歉,青寧確實是被我們慣壞了,你是小霜的女兒,也是青寧的姐姐,是親人,過去的事情,就讓她過去吧?」
我看向於峰釗,感激道:「叔叔,姥姥去世後,我又退學了,你們還願意收留我,是我該謝謝您。」
程霜聰明的在旁邊紅了眼睛,還哽咽幾聲,「老於,謝謝你,以後心心一定也會為於家盡心盡力。」
這話讓於峰釗很受用,攬過程霜的肩膀,「你也為於家盡心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