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了校霸不為人知的一面。
原來每次打完架，他都會悄悄躲起來哭一場。
「傷口好疼，疼死了，嗚嗚嗚——」
被我撞見時，他抹去眼淚，倔強地裝兇：「看什麼看，再看小心我揍你啊！」
1
說起撞見校霸悄悄掉眼淚這件事，還得怨我著急回家，大路不走偏偏要走小路。
那天我媽說好了，晚上要給我做糖醋排骨。
我饞得緊，於是放學後便飛快地蹬起了自行車。
經過巷口時，我忍不住抄了小道。
聽人說，這一帶不太平。
總有小混混在這塊兒收保護費。
我尋思我騎著個自行車，應該不用怕。
於是我拐了個彎，進了巷子。
才騎了沒多久，我就依稀聽見巷子裡好像有打架的聲音。
俗話說好奇害死貓。
我不怕死地停好自行車，朝巷子裡走了過去。
Advertisement
可惜我好像來晚了。
我走到事發當地時，人群早已散去。
正要轉身離開，我驀地聽見了一聲啜泣。
聲音是從巷子深處傳來的。
於是我往前走了兩步。
天已經半黑了，路燈驀地亮了起來。
隻見垃圾桶旁邊坐著個人，那人正低聲抽泣著。
「傷口好疼，疼死了，嗚嗚嗚……」
我走近過去，他聽見了我的腳步聲，猛地抬眼看來。
對上他的目光，我先是一愣。
而後，驚訝地張開了嘴。
這不是大名鼎鼎的校霸嗎！
他怎麼會在這哭？
校霸葉盡立刻抹去眼淚，裝出一副兇狠的表情來。
「看什麼看，再看小心我揍你啊！」
可我完全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甚至還又上前了一步，我好奇道。
「你哭什麼呢，打架沒打贏？」
葉盡別過臉去。
「關你屁事，滾！」
我這人就是臉皮厚，他叫我滾，我偏不滾。
我朝他做了個鬼臉。
「略略略，我就不走，明天我就跟同學們說，校霸躲在巷子裡哭鼻子咯~」
葉盡眼淚一收，眼裡迸出怒氣，揮起的拳頭差點兒就要落在我臉上。
我一慌，才意識到眼前是隻小狼狗，不是隻小白兔。
不敢惹不敢惹。
我連忙退後了兩步，回去找我的自行車。
「不跟你玩了，我媽還等我回家吃飯去呢——」
我話音剛落，背後的人忽然「哇」的一聲，哭得更起勁了。
我隻好轉身，無奈地看著他。
「不是，我可沒欺負你哈，你碰瓷呢，哭什麼哭？」
他伸手抹著淚，支支吾吾好久，才抬起胳膊朝我展示，哽咽道：
「傷口……傷口好疼啊嗚嗚嗚……」
我看著他手臂上一條長長的劃痕，一時有些無語。
「誰讓你打架，打架受傷不是家常便飯嗎？」
他抽噎著，癟嘴道。
「他們先惹我的。」
「他們怎麼你了？」
「他們說我是沒媽的孩子。」
我一怔，語氣柔和了些。
「那你媽……」
說到這，葉盡忽然收了眼淚，語氣平靜起來。
「她跟別的男人跑了，不要我了。」
暖色的路燈映照著他那副要哭不哭的倔強樣子。
他垂眸盯著地面，鼻梁上還有一道傷痕，像隻可憐小狗。
我看著看著，忽然起了惻隱之心。
「這個點了，你不回家吃飯嗎？」
葉盡搖了搖頭。
「我爸天天喝酒，根本不管我。」
說著，他站起身來，秋風瑟瑟，他把外套的帽子一戴，雙手揣進了兜裡。
「算了，沒事了，你走吧，我去便利店買個泡面就好了。」
我還是有點兒不忍心。
「等等——」
他回過頭來，盯著我。
「嗯……要不然，你去我家吃一頓？」
葉盡一愣，眼珠子轉悠著，笑了，露出酒窩。
「真的？」
我點頭：「嗯。」
2
講實話，就這麼帶一個陌生人回家吃飯，我心裡還是蠻忐忑的。
何況身邊這位不僅是陌生人，還是賊能打的校霸。
萬一這路上，他反手把我給賣了可咋整？
好在我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很快，我就帶著葉盡回到了家。
敲響門後，我媽就過來開門了。
「小臨，怎麼才回家呀。」
我媽打開門後，看著我身旁的葉盡，愣住了。
我忙說起早已準備好的說辭。
「媽，這我同桌，他爸媽今天不在家，想來咱家蹭頓飯。」
葉盡在一旁狂點頭，笑著跟我媽打招呼。
「媽、不是、阿、阿姨好，我叫葉盡。」
我朝葉盡瞥去。
他什麼意思啊，他來我家，不會是想搶走我媽吧。
我媽微怔，而後和善一笑。
「葉同學啊，歡迎歡迎——」
我媽可真是個熱情好客的人。
眼見一塊塊糖醋排骨從我眼前飄過，進了葉盡的碗裡時。
我忽然有些後悔把他帶回家了。
我飛速夾肉，一邊說著。
「哎呀媽，他胃口小，吃不了這麼多的。」
誰知道葉盡把碗裡的肉吃得幹幹淨淨，還一本正經地抬起頭說：
「哪有，我胃口大著呢，放心，我吃得完。」
我看著他，嘴角抽了抽，無語凝噎。
事實證明，不要隨便帶街邊的陌生人回家吃飯。
不然……家裡的狗就沒得吃了。
眼見著葉盡一勺一勺掏著飯鍋裡的飯，我替我家狗擔憂了起來。
「葉盡你少吃點，再吃我家狗就沒得吃了——」
葉盡盛飯的手一頓，委屈地朝我看來。
「可是我還有點餓诶。」
我媽第一個出來護他。
「孩子長身體呢，讓他吃，吃的又不是你家大米。」
我一怔，不再說話。
得唄，合著他真是來搶我媽來了。
我媽和他相處得還意外地好。
臨走之前，葉盡還和我媽抱抱，他笑容甜蜜膩人。
「阿姨再見~」
我媽：「再來玩哈！」
我默默撸著我家餓肚子的狗，今天挨餓的是我家狗，明天挨餓的說不定就是我了。
別來了別來了，再也別來了。
再來我媽就不要我了。
葉盡這個小子，實在是太過分了。
我對他好，他搶我媽！
他走後，我忍不住問我媽：
「媽，你對葉盡怎麼比對我還好啊。」
我媽搖頭，嘆了聲氣。
「前些天啊，我就瞧見這孩子在便利店門口吃泡面，連著看見好幾天了，也不知道他父母在幹嗎，不給做飯的嗎，這小孩，可憐的喲。」
我一怔，忽然有些心疼起他了。
3
第二天上學路上，我又碰見了葉盡。
那時他正推著自行車，在早餐鋪買早餐。
和我對上視線時，他眼睛一亮。
他拿了早餐，立刻蹬著自行車過來。
葉盡提起掛在自行車旁邊的早餐，朝我一笑。
「嘿，吃嗎？」
冒著熱氣的烤紅薯被他拋過來，我忙伸手去接。
還沒來得及說聲謝謝，葉盡就已蹬著自行車遠去，沒了影兒。
我捧著烤紅薯啃了一口，又香又甜。
我不禁一笑，葉盡這小子，還挺知恩圖報的嘛。
可奇怪的是，後來偶遇他時，他卻總躲著我，一見到我就跑得飛快。
過了幾天，我忽然聽見有同學在討論八卦。
「诶，聽說了沒，校霸放了話，說以後三班的易臨他罩著了，誰敢欺負易臨，就是跟他作對！」
我一怔，這小子玩尬的是吧。
坐在我周圍的同學開始起哄。
「呦，易臨，你和校霸是什麼關系呀~」
我沉下臉，沒理他們。
被說個一兩次也就算了，可班裡同學總拿這事兒打趣我。
終於，我受不了了。
這天碰見他時，我立刻衝上去追他。
他也知道，他的話對我造成了影響。
所以被我抓住時，他拼命掙扎著。
終於，他消停了，咬了咬唇，面色局促。
「對、對不起啊，本來隻是想保護你的，誰知道……反倒給你添麻煩了。」
他朝我瞥來，眉頭一緊。
「你是不是討厭我啊，你不要討厭我好不好……好不好……」
他聲音越來越小。
我忽然感覺不對勁，抬頭一看，發現他已經淚光閃閃了。
我慌了，立刻松開他。
「喂，解釋歸解釋，哭什麼啊。」
葉盡點頭如啄米，連忙抬手用校服的袖子抹掉眼淚。
看著校服上的湿痕，他嫌棄地皺眉。
「好丟臉……」
他吸了下鼻子，恢復了神情。
「反正……事情我會解決的，你放心。」
我看著他這副模樣，忍不住笑了。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好，那我等著哈。」
他抬眼不滿地看向我放在他頭上的手，聲音有點嬌：
「嗯……別摸我頭，我又不是小狗。」
4
可我萬萬沒想到，葉盡說的解決，竟是這樣的。
隔天，有了新的傳聞。
「诶，聽說沒，葉盡說易臨是他表妹，叫大家不要亂傳。」
啃著包子進教室的我聽見這句話時，人都傻了。
什麼，他是我哥？
葉盡這個大聰明，怎麼好意思講的啊！
大課間時，我去小賣部買零食吃。
排隊付款時，我恰好排在葉盡後面。
剛好有個討嫌的同班男同學路過。
「喲，易臨，你們兄妹見面都不打招呼的嗎，什麼表妹的，不會是騙我們的吧。」
葉盡轉身來，看見我時，他愣了一下。
他給我使了個眼色。
我隻好蹙起眉來，心不甘情不願地喊了他一句：
「哥……」
眼前的葉盡眼睛一亮，抿了抿唇，春風滿面，嘴角翹上了天。
任我再傻，也看得出，他在暗爽。
一出小賣部，我就對著他腦門一敲。
他眉頭一皺：「疼——」
「誰叫你到處說你是我哥的？」
他撓了撓頭，神情認真。
「抱歉啊。本來是打算把那些亂說的人都揍一頓來著，但那樣效率太低……就想出了這個法子。」
……
不愧是校霸。
離上課還有一會兒，我想拉住他聊天。
他卻慌慌張張地說有事要走。
我扯住他的衣角，問：
「你一校霸，不讀書，不寫作業，能有什麼事。」
他側頭看我，無奈一笑，說了實話：
「和我待在一塊，我怕又會給你帶來麻煩。」
說著，他匆匆轉身走了，寒風將他的校服外套吹得鼓起一個大包。
那背影孤獨又寂寥。
說起來，別的校霸身後都跟著一群小弟。
而他，卻總是獨來獨往的。
看著他的背影，我鼻子酸酸的。
這是什麼人間小慘狗，吃不飽飯就算了，居然還沒朋友。
可他性格還挺乖的啊。
怎麼會沒人和他玩呢，我感到奇怪。
5
我感覺他人其實不壞，後來偶遇他時，也總跟他打招呼。
可他看見我時，卻總假裝沒看見似的，跑得要多快有多快。
周末，我媽忽然問我：
「小臨，最近怎麼不帶那同學回來吃飯啦，我昨天在便利店碰見了他，他還和我打招呼啦，唉，那小孩，看著又瘦了不少。」
我一怔，跟我媽說了實話：
「媽，其實他……是我們學校校霸。」
我媽一愣。
「可我看著那孩子不像壞人啊，行吧，反正看人不能隻聽信別人的一面之詞，你要是信得過他，可以多帶他回來吃吃飯。」
後來我打聽了打聽，才發現他之所以被叫作校霸，是因為……
初中時，他一挑三，贏了，還差點把挑事兒的人的胳膊給卸下來。
我聽著，驚了。
這天中午，我在食堂吃飯，葉盡見到我，居然破天荒地朝我走來了。
我忍不住往後退了退，弱弱地問：
「聽、聽人說，你以前差點把人胳膊卸下來？」
他坦然點頭：「對啊，怎麼了？」
我傻了，咬咬牙，好想逃……
他接著說了下去：
「我隻是正當防衛而已啊，那些人想群毆我，我就隨便還了下手，然後……不小心，手下重了……」
我呆住了。
好吧，雖然是正當防衛，但好像……還是有點可怕。
他見我愣愣的樣子，苦澀一笑。
「我還以為，我們算是朋友了呢。好吧，原來你也怕我，算了，反正大家都害怕我，我……我早習慣了。」
他抿了抿唇，故作堅強。
說著，他轉身離去了。
後來，我躲了葉盡幾天。
他也沒說啥，就那樣默默和我保持著距離。
隻是自從我躲著他後，每次和他偶遇，他總會用一種望眼欲穿的眼神看著我。
這天，在食堂撞見葉盡獨自坐在小角落裡吃飯時，我終於鼓起勇氣在他面前坐下了。
他抬頭見是我，挑眉：
「你……不怕我了？」
我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道：
「你不是我哥嗎，怕什麼？」
他一怔，撓頭一笑，臉頰上飛上兩團紅暈。
6
我低頭吃起了飯。
學校食堂的菜實在難吃，我扒拉了兩口，就覺得難以下咽。
葉盡卻狼吞虎咽著。
我一怔，指了指碗裡的飯菜。
「你覺得這玩意，它好吃嗎？」
他扒飯的動作一頓，鼓著腮幫子嘟囔著：
「唔，至少……比泡面好吃吧。」
說著，他默默吐槽了起來。
「诶，說起來，這些泡面商也真是的，不知道多開發幾個新口味嗎，便利店裡的那幾款我都吃膩了……」
我聽著，心裡沉沉的。
於是我把碗裡的菜都給了他：
「哎呀這些菜我最討厭吃了，給你吃吧。」
他蹙眉，發現了端倪：
「青菜、胡蘿卜、南瓜都不愛吃？易臨，你吃什麼長大的啊。」
我面色尷尬，低頭扒拉著碗裡的雞腿。
我的菜都給他了，但我留了隻雞腿給自己。
因為食堂就數雞腿最好吃，我沒舍得給。
葉盡沒說話，接受了我的好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