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沒有。」我趕緊攔住周鄞,掏出一堆毛票子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看這個。」
周鄞臉上有點驚訝。
「周老板,以後我也能養你了。」
周鄞適才知道我這段時間都在幹什麼。
有些無奈,「挺好,以後可以放心吃軟飯了。」
08
周鄞吃軟飯顯然是不可能。
不是我自誇,沒了家裡的「後顧之憂」,周鄞的人生進程明顯加快了很多。
我不知道前段時間周鄞接了什麼活兒,但很快就有一家深圳企業聯系他,希望他能去深圳工作。
「這是好事啊,去去去!」
我比他還興奮。
隻要周鄞這一去,我也就能跟著迅速走上人生巔峰。
見我這模樣,周鄞臉沉了下來。
「我拒絕了。」
「為什麼?」
周鄞神色淡淡,「不想去。」
Advertisement
就這樣?
我盯著周鄞,見這人絲毫沒有開玩笑的表情,有點急了。
「那邊發展得比北方至少快 10 年,你去了之後肯定有大前途的。」
他要是不去,那我將來抱誰的大腿啊!
結果周鄞壓根沒聽進去。
屁股一抬,走人了。
我是打算跟這人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地再勸勸,沒想到周鄞反過來先跟我冷戰了。
事關我的未來。
我也不想妥協。
我倆就這麼僵著。
連周母都看出了流竄在我倆中間的詭異氛圍,偷摸問我最近怎麼了。
我沒好氣,擋著周鄞的面故意很大聲地說道:「沒怎麼,就是周鄞大姨夫來了!」
結果周鄞壓根一點反應沒有。
晚上周鄞送我去澡堂子上班,我還生氣不想讓他跟,故意走得飛快。
快到的時候,周鄞突然把我拽住,「你就這麼想讓我走?」
聲音沙啞,還帶了點不易察覺的委屈。
「你知道深圳離這兒有多遠麼?」
問話讓我愣住了。
我這才知道了周鄞的顧慮。
我喃喃,「可、可現在交通那麼方便……」
話沒說完我就止住。
不對,現在的交通一點也不方便。
一趟綠皮車坐到深圳,要兩天兩夜。
以前的周鄞,父母雙亡,無依無靠,一個背包便南下。
而如今,周母在。
我也在。
他……猶豫了。
我剛來的時候明明目標很明確的。
我就是想ṱŭ̀₊抱著周鄞的大腿,讓他早日發家致富。
可現在機會就在面前,距離成功就臨門一腳的事兒。
我發現我居然也「臨陣倒戈」了。
我好像有點……舍不得周鄞了。
坐在洗澡堂子,我唉聲嘆氣的。
連包租婆都看不下去了。
「你這小丫頭一點點年紀,老嘆啥氣呢。」
「姐,我問你。錢和男人,你選哪個?」
「錢。」
包租婆壓根沒猶豫,「有錢就有男人了。」
我一聽,不得了。
以前沒發現,這包租婆思想咋這麼前衛呢。
我瞬間來了勁頭,又問:「物質和愛情,你選啥。」
她不耐煩,「甭問了,你問啥我都選錢。親情友情愛情的,都沒錢重要。」
「姐,你可真是新時代的姐。」我豎起大拇指,「妹妹頓悟了。」
包租婆說得對。
有錢了還怕沒有愛情麼?
再說了,等周鄞在深圳穩定下來,把我們接過去不就得了。
屆時告別工業毛坯,直接住進豪宅。
然而這件事並沒有等到我跟周鄞說。
洗澡堂子就來了個「不速之客」。
這人我見過,劉年毅。
包租婆顯然也知道劉年毅的大名,人一來就迎過去,「毅哥來了,過來搓澡兒?」
「聽說你們店最近挺能耐啊,還搞了個什麼精油服務,賺了不少錢啊?」
一聽這話,包租婆臉上的笑意斂了斂,「這是哪兒的話,我們都是小買賣,談不上什麼服務不服務的。」
「是不是服務,我說得不算。」說著揮了揮手,「我帶哥幾個過來,就是體驗體驗的。」
「我們這隻有女客人才……」
話沒說完,劉年毅眼一瞪,橫絲兒肉在臉上抖了抖。
包租婆立刻噤聲。
「成,我去招呼人。」
說著掀開簾打算往裡面走,找搓澡的阿姨。
「甭麻煩。」劉年毅伸手指了指我,「就讓這丫頭親自給我服務。」
說著色眯眯地看著我,「我們認識,對吧?」
包租婆笑臉僵了。
我的臉也直接沉了下來。
他帶的幾個兄弟全部圍在我周圍,大有我不從就直接把我按倒在地的架勢。
我總算是明白了。
這趟劉年毅是故意的。
就是衝著我來的。
09
誰都知道劉年毅口裡說的服務,跟精油壓根不搭界。
包租婆開口想幫我,被劉年毅帶來的人拖到了一邊。
我站在吧臺裡面,「我們店沒有什麼服務,我也提供不了。你們再過來,我就報警了。」
結果劉年毅就跟聽到什麼好笑的話一樣,回頭看了眼那群小弟,露出了一排發黃的牙。
「小妹妹,哥哥今天來呢,主要是因為你家男人敬酒不吃,拒絕我了,你想我這麼大一個人物,肯定會沒面子的對不對?沒面子了,我是不是得找補找補呀。」
劉年毅故意放低了聲音,隻是說出來的話卻一樣令人作嘔。
「不過你也放心,跟著我以後吃香喝辣也少不了你的,我從不虧待女人。」
「長得醜,想的到是挺美。」
我剛說完,劉年毅直接伸手把我拽了過去。
我罵著髒話拼命掙扎,無奈對方手勁兒實在太大根本掙脫不開。
完了完了,我這穿越也太雞肋了。
怎麼過得比上輩子還慘呢!
心死如灰的時候,包租婆突然掙脫了小羅羅的鉗制,拿起放在吧臺上沉甸甸的小金豬,直接朝著劉年毅砸下去。
「狗娘養的,去死吧你!」
劉年毅當場被砸的滿頭是血,身邊的小羅羅見狀一擁而上。
我整個人被嚇傻了,再抬頭就看見包租婆被一個男人揪著頭往牆上撞。
「羅姐!」
我怒吼,往包租婆身上撲。
可是我也是自顧不暇,男人堅硬的拳頭如雨點般落下。
包租婆是「主犯」,被打得比我嚴重。
渾身早就血肉模糊。
嘴巴還不停在那邊罵,「雜碎,都是他媽的雜種,老娘就是拼死這條命也不讓你們欺負姑娘。」
我淚眼模糊。
幾秒鍾還說無論什麼選項都沒錢重要的包租婆。
如今卻為了保護我挺身而出。
不知道過了多久。
或許沒多久。
就在我意識漸漸模糊的時候。
接我下班的周鄞來了。
恍惚中我隻能看見他怒吼著衝過來。
手裡拿起來了個鐵锹。
我想喊他,但是發不出聲音。
最後,就連圖像都沒了。
我失去了意識。
10
我好像做了很長的夢。
夢裡,我又回到了自己生活的時代,還看到了老男人。
他一個人坐在寬敞的辦公室。
陽光透過落地玻璃灑下來,遠方就是一片高爾夫球場。
戀愛的時候,老男人就在那裡親手教過我擊打高爾夫。
無趣的運動。
老男人正在看材料,桌子上還擺放著一張我們的合照。
他保養得好。
從照片上壓根看不出來我們有近 20 歲的年齡差。
「這是誰?」
辦公室門推開,我聽到有人問他。
老男人面帶微笑,回了句,「我愛人。」
直到兩人聊完工作人離開,我看到老男人重新拿起桌子上的照片嘆了口氣。
終究未發一言。
但那個眼神,讓我忍不住紅了雙眼。
「笑笑、笑笑?」
畫面開始撕扯,我聽到了有人喊我。
我努力睜眼,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
「婆婆?」
不對。
意識回籠,我意識到自己在那一世已經死了。
如今,Ŧū́ₙ我是穿越來的。
改口,「周阿姨。」
「你躺著別動。」
周母揩了揩眼角的淚,「你醒了,太好了,你醒了。」
「周鄞呢?」
聞言,周母沉默了。
我心一沉,「周鄞呢?」
「他……被關起來了。」
那日劉年毅帶人去洗澡堂子,是周鄞救了我和包租婆。
見到我渾身是血他瘋了。
拿起了鐵锹就往人身上砸。
沒人死。
但距離死也不遠了。
劉年毅終生殘疾。
周鄞還是被判刑了。
我保住了周母的命,還是沒能阻止周鄞進去的命運。
萬幸地是,周鄞屬於過失傷人,被判的不重。
出獄那天,我跟周母一起去接的他。
幾個月沒見,他人瘦了不少,頭發被剃成了三毫。
我顧不了這麼多,像個小炮仗似的衝過去撲進他懷裡就開始哭。
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哭出來。
周鄞摸著我的臉,「還行,沒毀容。」
說得這都是什麼屁話!
我又哭又笑,周鄞握住我的手。
「走吧,回家了。」
周鄞決定要去深圳了。
當初找他的那家企業再次給他發了邀請,薪資提高了一倍。
大概是劉年毅的事多少觸動了周鄞,讓他覺得沒錢隻能挨打,又或者是什麼別的原因,反正這次他答應了。
但是與之前不同,他準備「拖家帶口」帶著我一起去。
「在那邊你可能會十分辛苦。」
周鄞提前和我打預防針,「那邊的條件可能還不如這邊,極有可能比現在還惡劣。」
「我知道。」
「深圳我也沒去過,萬一你到時候……」
「有完沒完了。」我把行李往地上一扔,「周鄞你是不是不想帶我去?」
周鄞軟了下來,「我是怕你受委屈。」
「我也不傻,我才不會讓自己受委屈。」
我說完周鄞看了我好久,良久才說了句,「你還不傻?全天下沒有人比你更傻了。」
我和周鄞出發的時候,包租婆也來了。
她當初傷得比我重,足足躺了三個月才康復。
「你們放心吧,老太太這塊我照顧著。」
我正感動,就聽見包租婆繼續說,「記得按時給我打錢就行。」
害。
果然。
我咧了咧嘴,使勁兒朝包租婆揮了揮手,「羅姐,我會想你的,你也得記得想我。」
「拉到,我才不想。我巴不得你趕緊走,到時候精油服務的錢全落我一人口袋裡頭了。趕緊檢票去,沒人惦記你。」
包租婆推搡我跟周鄞進檢票口,進門前我回頭,瞧見包租婆自己在那邊摸了摸眼淚。
包租婆才是騙人精。
綠皮火車緩緩向前移動。
等待我們的是一片未知的旅程。
但我和周鄞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我知道此番南下,我們都會有光明的未來。
「其實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
我抬頭看向周鄞,「你為什麼在最開始願意幫我,還同意帶我回家?」
周鄞對我很好。
好到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什麼時候喜歡上的我。
總不會是當年勒索我的時候,被我驚天的美貌吸引了吧!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從我記事以來我就反復做一個夢。」
「夢裡是已經年邁的我,和我不停說著一句話。他說,『如果你在 20 歲那一年見到了我的妻子,請幫我照顧好她。』遇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就是那個人。」
我又想到了坐在辦公室那個孤寂的背影。
握緊周鄞的右手。
視線緩緩移到窗外。
外ťûₖ面是大片大片的農田。
綠油油,充滿生機。
還會再見的吧?
我想。
20 年後,我還會遇到年輕不在的周鄞。
隻是那時候他早就是我的丈夫。
我和他一起成長,再一起變老。
我們說好了,這一次,誰也不準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