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宋瑾瑜摔門而去,我才疲倦地坐回椅子上。
作為他的母親,我隻覺得自己很失敗,我精心教育他這麼多年,不求他能成才,隻求他能成為一個三觀正常、懂得分辨善惡的人。
他真是,跟他父親一樣讓人失望。
陸蕪給我倒了一杯溫水,低聲勸慰我:「白姨,瑾瑜他慢慢會明白你的苦心的。」
我冷笑一聲:「他是有恃無恐,指望著我跟他低頭呢。」
我這輩子最不拍就是威脅,親兒子也不例外。
唐恬嘆了口氣,皺著眉搖搖頭:「這孩子我也是看著長大的,怎麼現在變成這樣了呢?」
陸蕪眨眨眼:「可能瑾瑜是真動心了吧。」
我搖搖頭:「動心?他可不單單是為了個女人這樣。」
他是為了他爹,故意惡心我呢。
宋瑾瑜這一年跟宋廷晟時常見面,有時候甚至會父子一起旅行,他們兩個自以為瞞得好,其實我連他們買的哪一天的車票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宋瑾瑜如今跟他爹千好萬好,是全然忘了當初宋廷晟嗜賭成性,帶著情人登堂入室的時候,我跟他有多難熬了。
當年,我和宋廷晟一起創業,他項目失敗背了一身的債東躲西藏,要不是我接手了他的公司,如今他命在不在都是未知數。
我既然接了爛攤子,自然要大刀闊斧地改革,宋廷晟公司裡安排的那些隻會吃幹飯的親戚,我全都遞了辭退信。
想著是親戚,他們中飽私囊的錢我都沒打官司,這難道還不夠寬容嗎?
Advertisement
人心不足蛇吞象,這些人吃闲飯還吃出來優越感了,鼓動著宋廷晟跟我離婚,好把他們接回來。
宋廷晟素來沒主見,聽了幾回哭鬧,就心軟地想把他們再帶回來。
從那時起,我就知道宋廷晟這個人靠不住。
公司如果再交到他手裡,我那幾年的辛苦估計全都打水漂了,我是絕無可能做這種蠢事的。
私下裡我跟唐恬合計了大半年,慢慢地收購散股,轉移公司項目,策反核心管理人員。
那半年我每天親自跑業務,喝酒喝到胃出血,才從一眾男人中殺出一條血路,掌握了核心上下遊關系。
在我辛苦跑業務的時候,宋廷晟跟他帶回公司的親戚每日裡花天酒地,還推脫說我心裡隻有工作,讓他壓力很大,在外面找了個「真愛」。
他帶著真愛跟我攤牌的時候,也是我跟他圖窮匕見之時。
宋廷晟讓我退出董事會,他的真愛讓我退出他們的愛情。
我至今仍未忘記,那個年輕女孩驕矜又傲慢地對我說:「不被愛的才是第三者。」
我等這一天很久了,和宋廷晟離婚,我分了一大筆財產,隻給他留了一個空殼公司。
那時他還沾沾自喜,對我說:「夫妻一場,我也不希望你以後過得太孤單,兒子你帶著還是個陪伴,憑你的性格再找也不容易。」
我當即帶著宋瑾瑜改名,一天都沒耽擱。
等我另起爐灶,董事會成員紛紛離職,公司日漸虧損的時候,宋廷晟才恍然發現自己進了我的圈套。
這些年他一直不服,覺得我是在他的公司基礎上搭建的白氏集團。
真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沒有我白舟,早八百年他就街邊要飯去了。
5.
讓陸蕪先回家以後,我和唐恬回了一趟公司處理後續。
可真是我的親親好兒子,隻會給我留一堆爛攤子。
好在訂婚宴影響不大,事情沒有發酵出去,不過是一些合作伙伴私下裡傳開了而已。
點了三根煙,打完一通電話之後,我又從煙盒裡抽出來一根。
唐恬按住了打火機:「不是說好了戒煙嗎?」
我無奈地笑笑:「哎,這麼多年了,還是要給姓宋的掃尾。」
「別拿身體開玩笑啊,舟舟。」
「甜甜,我現在真的有點後悔,當年要是沒跟宋廷晟結婚,現在也沒這麼多煩心事了。」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事情已經過去了,最難的時候都熬過來了,咱們現在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不過我倒是覺得,你得早做打算。我看著瑾瑜今天這個事情,跟宋廷晟脫不了關系。」
她打開電腦,點開了一份文件:「剛剛我讓助理去查了一下,你猜猜安安住哪裡?」
我挑眉:「該不會是宋廷晟那邊吧?」
她冷冷地勾唇:「不止。
「她跟宋廷晟還以父女相稱,叫宋廷晟一聲幹爹呢。」
真是一點沒出乎我的意料,我就知道,這世上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巧合。
「瑾瑜這個孩子,可真是讓人失望。」
我諷刺地笑笑:「本來還想著,他沒什麼本事,小蕪願意跟他在一起,也算後半生安穩。
「這人啊,有多少能耐吃多少飯,是我對不住你跟小蕪了。」
唐恬瞪我一眼:「咱們認識三十多年了,你說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哪有什麼對得住對不住的。
「這些細枝末節的,小蕪不會在意,我更不會掛心。
「倒是你,早做安排才是,我總覺著宋廷晟他們還會再出幺蛾子。」
6.
唐恬沒有說錯,第二天,我在律師見證下重寫了遺囑,順便登報發布跟白瑾瑜(現名宋瑾瑜)解除母子關系,日後宋瑾瑜先生一切行為均與白氏集團無關。
陸蕪說,聲明一出,就上了熱搜。
她提前準備的水軍控好了評論,再加上宋瑾瑜本身就不在白氏集團任職,股價沒有動蕩,甚至因為這波出圈,反倒是漲了一些。
很快,秘書轉來電話,宋瑾瑜要跟我單獨交流。
「媽,你非要做得這麼絕嗎?我才是你的親兒子,你當初就跟唐恬一起害了我爸,現在你又要為了她的女兒拋棄自己的親兒子嗎?」
我看著助手送來的加急版親子鑑定,雖然確定宋瑾瑜一定是我親生的,但是我還是忍不住懷疑為什麼我的親兒子會這麼蠢呢?
「我不知道宋廷晟跟你說了什麼鬼話,但是作為你的母親,我還是勸你一句,想過好日子就離他遠一點。」
宋瑾瑜喘著粗氣不說話,我知道他此刻非常糾結,一方面覺得自己跟宋廷晟才是親父子,一方面又清楚知道我才能給他提供優渥的生活。
「你不就是想讓我跟陸蕪結婚麼,行,我答應了,以後我和安安不會回家礙她的眼,白夫人這個位置永遠是她的還不行嗎?」
我氣笑了:「你最近體檢沒有去查查腦子嗎?
「你真以為自己是什麼香饽饽,要不是你媽姓白,陸蕪會多看你一眼?」
「記得去改名,改完名再去看看腦子。我這些年送你出國讀書的學費還不如捐給山區學校,扔水裡都能聽到幾聲響,投資給你這個無用的腦子,錢都是哭著走的。」
宋瑾瑜當即掛了電話。
我坐在辦公室,仔細琢磨這兩天的事情。
還好是訂婚儀式上出的問題,要是真讓小蕪嫁給我這蠢貨兒子,我死都閉不上眼睛。
宋廷晟和宋瑾瑜我倒是好處理,這個安安,到底是何方神聖呢?
我拿起手機,給助理打了個電話:
「去給我好好查查安安,我要看看她從小到大的經歷。」
7.
半個月後,宋瑾瑜一直跟他爹擠在郊區的小房子,失去了我的生活費,他們三個人捉襟見肘,宋廷晟欠下不少賭債,債主日日上門。
宋瑾瑜竟然沒有怪他爸,反倒是把主意打在了我身上。
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樓下保安說,宋廷晟和宋瑾瑜一起帶著三個壯漢衝進來,因為拒絕掃場所碼,被保安隊制伏,正在大鬧保安室。
保安說這事的時候,陸蕪正在跟我談並購計劃,聞言她愣了許久:
「瑾瑜這是瘋了嗎?」
瘋倒是沒瘋,暴露本性罷了,再好的教育也蓋不住他骨子裡的愚蠢。
「小蕪,你在樓上等著,我去保安室看看。」
「白姨我跟你一起去吧,我擔心......」
「你先處理工作,我帶著保鏢去,他們不能把我怎樣。」
......
離著老遠,就聽到了宋廷晟和宋瑾瑜大吵大鬧的聲音。
門一打開,宋廷晟回過頭來,說起來,我跟他也有二十年沒見了。
記憶中他還是個身材挺拔容貌俊逸的帥哥,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個大腹便便的老男人。
經年煙酒侵蝕了他的身體,渾濁的雙眼,糟亂的頭發,讓我有一種微妙的惡心感,還好早就離婚了,不然我可真忍受不了這個看外貌仿佛跟我差了一個輩分的男人。
他看到我,當即大喊:「白舟!你竟然還敢來見我!」
我微笑著說:「不是你非要來我的公司嗎?」
「你的?」
他喘著粗氣,鼻孔外擴:「這明明是我建立的公司,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哄騙我淨身出戶,害得我現在居無定所!
「識相的你現在就退位讓賢,把公司給瑾瑜接手,不然我做鬼都不會讓你安生!」
「哦?」
我往後退了兩步,離他遠一點,實在是受不了他身上那股臭味。
「且不說這公司是我一手建立,單說做鬼?
「你是打算今天在白氏的樓上跳下去嗎?」
他被憤怒擊昏了頭腦,直愣愣地衝過來,然後被保鏢攔住了。
我像看一坨垃圾一樣看著他,冷聲道:「為什麼不報警?工資都是白領的嗎?」
保安隊長為難地看了一眼宋瑾瑜,掏出手機準備報警。
宋瑾瑜梗著脖子不出聲,手腕上還帶著我送他的定制手表。
「媽,看到我爸這樣你就一點不覺得心虛嗎?」
「你害他變成現在這樣子,你怎麼能這麼冷血!」
聽到這句話,我的心忍不住顫了一下。
此刻我無比地失望,眼前這一出鬧劇是我此生絕無僅有的失敗。
「你跟你爸,真是一樣的惡心。
「瑾瑜,我真的對你很失望。」
宋瑾瑜的神情像極了宋廷晟:「我對你也很失望,你不配做我媽!」
我冷冷地看著這倆父子,強按著自己深呼吸幾次,轉身離開,沒再管身後的喊叫聲。
出門後,我告訴助手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你跟我這麼多年,應該也知道我的性子,不用考慮任何問題,我再也不想看到這兩個人出現在白氏了。」
8.
警察來得很快,兩個人都被帶到了警局反省。
我特意讓助手跟著去處理,怕他們考慮到我們三人的關系,處罰力度不夠。
我的助手辦事素來靠譜,兩個人都被拘留了。
夜裡,唐恬特意趕來陪我。
她親自給我做了頓飯,那些年我忙工作心煩的時候,都是唐恬過來陪我、支撐我。
「你說瑾瑜怎麼一點都不像我呢?」
唐恬沉沉地嘆口氣:「今天聽到小蕪跟我說瑾瑜跟他爸一起來鬧,我都不敢信。
「以前就是覺得他不太成器,現在這一出可真是太像宋廷晟那個白眼狼了。
「那個安安你查得怎麼樣了?」
提到她我更是冷笑連連,話都不想說。
「這位安小姐,還真是老熟人。
「她之前那個沒出世的孩子,是精武集團李和宇的。」
唐恬目露震驚:「李和宇?搶了你生意,最後賠了個精光的那個小子?」
我手有點痒,摸了摸煙盒,唐恬瞪我一眼,我又把煙放下了。
「就是他。」
我深吸一口氣:「我懷疑這個安安是李和宇安排的。」
「他最近又開了一家物流公司,項目跟我們有交集。他這人走捷徑走慣了,我看這事像是他的手筆。」
唐恬皺眉:「他不是娶了王氏的千金嗎?王氏獨生女能容得下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