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這麼想著,陸懷瑾每遞過一片桃脯過去的時候,眼中還是不受控制地露出些微的期待來。
隻可惜期待的時間也太短了,一小包黃紙包裹著的桃脯竟然沒一會兒就見了底。
“嘴裡還苦嗎?還想吃嗎?”
見狀,陸懷瑾立馬輕聲這麼問道。
“不要了,嘴裡已經很甜很甜了,一點也不苦!”
溫暖笑眯眯地這麼回道。
啊?已經不苦了啊?
聽到這裡,陸懷瑾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食指,在心裡就略帶了些失望地這麼感嘆了一聲。
感嘆完了,他便又想抬手給自己一巴掌了。
叫你齷齪!
盡管心裡頭時時刻刻都在上演著各種各樣的小劇場,可陸懷瑾的面上卻還是一片鎮定地從床邊站了起來。
“那就行,不苦就行,既然妹妹你現在已經醒了,那麼過一會兒,等我手底下的那些人全部準備好,我們就可以立馬往青州城的方向出發了。父親早在一周之前就已經北上了,因為北邊那頭此時正對我們虎視眈眈……”
說著話,低頭看見了溫暖一臉迷糊糊的小模樣,陸懷瑾頓時就皺了皺眉頭,他跟她說這些幹什麼?她已經失憶了,再說就算沒失憶,一個小姑娘也不會了解這些東西的。
於是陸懷瑾就立馬就調轉了個話頭,“咳,所以現在青州城無人處理俗務,我必須以最快地速度趕回去,到時候可能要委屈你一些時候。”
聞言,溫暖抬起頭來就露出一個淡淡的笑來。“不委屈,才不委屈,哥哥去哪裡,我就去哪裡,一點也不委屈的!”
聽到這裡,陸懷瑾小幅度地就抿了抿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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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不抿,他怕自己會直接就開心地笑出來。
他從沒有想過有個妹妹,會是個這麼美好的體驗,全心全意的信任與擁護,這種好像他做什麼都是對的,做什麼對方都會沒有理由地支持他的感覺真的太棒了。
隻是希望到時候母親不會對她太在意。
畢竟他的母親可是對他也像是永遠都不會滿意的樣子,常常都是責罵與不耐煩,甚至有時候還會露出點點怨恨與憎惡的表情來,那種怨恨就像是在恨他搶了某些人某些東西似的,像是他應該立刻消失在她的眼前,不要再出現的感覺一樣。
他從小就不明白自己這樣的感覺從何而來,但因著對方不願意親近他,他也就不怎麼跟她親密了,倒是父親,讀書識字習武等等等,都是對方一樣一樣陪著他學會的。
可父親是個男人,還是個粗枝大葉的男人,很多事情都會注意不到,所以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陸懷瑾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沒辦法很直接明確地表達自己的感覺了,甚至連笑都是十分的克制,因為笑得太開心了,隻會引來看不順眼的他的母親的責罵,嚴重起來還會引來責打。
要說他沒怨過,那是不可能的,可長大了也看開了,母親到底是生他養他的母親,他不應該跟她這麼計較。
想到這裡,陸懷瑾鬼使神差地伸手就在溫暖的腦袋上摸了下。
而感受到頭頂上的壓力的溫暖則直接就直起身子,將自己的小臉湊了過去,就磨蹭了兩下……
這邊的兄妹倆倒是溫馨滿滿了,徒留站在兩人身後的小武看得牙齒都快酸倒了。
突然的,他也想要有個妹妹了,嚶嚶嚶……
而等陸懷瑾手下的人全都整理好,剛準備出發離開這座老舊的紅陽鎮,誰曾想就在這時,原先還乖乖巧巧,特別好說話的溫暖才坐上準備好的馬車,人就開始出幺蛾子了。
陸懷瑾聽了自己手底下的人的匯報,立馬就拉了下韁繩就立馬行至馬車前,一低頭,自家妹妹那雙眸水汪汪的,露出一副“寶寶委屈但寶寶不說”的小表情來。
看得陸懷瑾一下就捏緊了韁繩,心都快要揪到一起了。
但面上卻努力維持著自己嚴肅高冷的少帥形象,可誰曾想一開口,他就什麼形象都沒有了。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還是腦袋又疼了?嗯?”
男人的聲音就像是浸透了春日裡最潤最柔的那一汪春水,又像是正面對著什麼不得了的寶貝易碎品一樣。
聽得之前看多了自家少帥嚴肅鐵血形象的士兵們俱都渾身一個哆嗦,一起不可置信地看了過來,眼中一個個明晃晃地寫著:
——誰?這人是誰?這絕不可能是我家少帥?我家少帥不可能這麼溫柔?
——天哪,夭壽了,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早上那個恨不得往死裡操練我們的人去哪裡了?
——呔,哪裡來的妖精,快把我家少帥給我吐出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而此時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家妹妹欲落未落的眼淚中,根本已經注意不到自己手底下這些兵蛋子們的視線的陸懷瑾,一雙好看的眼睛始終都注視著馬車裡的溫暖。
“我……”
“嗯?”
“我想跟哥哥在一起,不……不想坐馬車可……可以嗎?我……我害怕……”
說著話,溫暖的眼淚就已經落下來了,手指頭更是已經完全絞在了一起,抬起頭來,就委屈巴巴地朝陸懷瑾出聲的方向“看”了過來。
這小眼神,這小眼淚,這小表情,陸懷瑾盡管面上還在努力繃著,可心裡卻早就已經吶喊起來了。
啊,妹妹說不坐就不坐,咱們不坐這破馬車,來,快來,快到哥哥這裡來,哥哥帶你騎大馬!
但這些話他也隻是在心裡這麼說說,表面上卻還是隻是輕咳了一聲,溫和地說道,“騎馬可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你確定要不坐馬車,跟我一起騎馬嗎?”
“嗯嗯,要騎馬,要跟哥哥一起騎馬,隻要跟哥哥在一起,一點也不會辛苦的!”
說著話,溫暖就立馬急不可耐地將自己的雙手伸了出去。
而早猜到對方一定會這麼說的,陸懷瑾矜持又隱晦地瞄了一眼站在他們四周的那些士兵們滿臉驚愕與羨慕的小表情,一瞬間隻感覺自己整個人滿足的一比那啥的,然後輕輕地回了一句“好”,竟直接俯身單手就將瘦瘦弱弱的小姑娘一下就從馬車裡頭給抱了出來……
十六七歲的少女身上都帶著天然又恬淡的香味,這是任何胭脂水粉都無法賦予的。
而在一聞到這樣的香味的一瞬間,陸懷瑾差點手臂一滑,還好他反應夠快,另一隻手上前就扶著小丫頭軟綿綿的小身子。
“哇!”
緊接著他就聽到了小丫頭驚訝又驚喜的聲音就在他的耳邊響了起來。
伸手他就半抱著對方的腰就捏緊了身下馬兒的韁繩,一時間,心裡頭滿滿脹脹,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嘴角大幅度地就揚了起來,隨後雙腿一夾馬肚,就帶著她跑了起來。
嚇得斜坐在馬上的小丫頭一下子就抱緊了他的腰身,因為看不見,雙眼則睜地愈發大了,一臉的小警惕,偶爾還會輕叫出聲來。
“怎麼?是不是怕了?”
放慢了馬兒的速度,陸懷瑾一臉關切地這麼問道。
沒想到他才問完,小丫頭就立馬抬起頭來,嫩滑的小臉蛋一下子就在他已經開始冒了點胡渣的下巴上蹭了下。
直蹭的陸懷瑾連馬兒都沒控制好,在原地轉了個圈兒地就繼續篤篤地往前跑了去。
小丫頭因為看不見,並不知道馬兒異狀的揚起一張大大的笑臉就對著陸懷瑾說起話來,“不怕,不怕,一點也不怕,馬車裡頭就我一個人才可怕呢,現在有哥哥,我什麼都不怕!”
說著還將陸懷瑾的腰抱得更緊了起來,一路笑聲就沒斷過。
徒留小跑著跟在他們兩人身後的士兵們一個個驚疑不定地就開始交流起眼神來了。
——哎,你知道前頭那個騎馬的人是誰嗎?陸少帥?不不不,你肯定是認錯人了,我家的陸少帥才不會把馬騎得這麼蕩漾呢,瞧,又打了個圈圈了!
——啊,好漂亮啊,陸小姐,真的好漂亮啊,比我之前見過的任何一個樓裡的姑娘還要好看十倍,不不,一百倍,怎麼就能這麼好看呢!我要是能娶到這樣的女人,以後我胡三保證再也不去妓院了,把這世上最好最漂亮的東西全都給她捧過來,嚶嚶嚶……
——你想得美,你沒看到少帥對自家妹妹那個寶貝樣嗎?想騎馬就騎馬,那匹寶貝馬就連陸大帥他都不允許他碰一下,現在……嘖嘖。
——是我的錯覺嗎?還是隻有我一個人有這樣的感覺,少帥大人跟陸小姐實在是太配了,要不是兄妹,做個少帥夫人也不錯啊!
——你不是一個人!
——附議。
——你不是人!
——誰?哪個小兔崽子罵我?
……
並不知道自己這些手下們到底在想些什麼有的沒的的陸懷瑾,也從沒有感覺自己有這麼開心過,這條來時看上去這麼平平無奇的一條路,現在怎麼感覺……怎麼感覺這麼好看呢!
花好像更香了,草也好像更綠了。
就連那在路邊拉屎的老黃牛,姿勢都好像變得好看了不少。
說到花香,溫暖就立馬嗅了嗅鼻子,“什麼東西好香啊!好像是栀子花的香味……”
一聽到這裡,陸懷瑾瞬間就拉住了正小跑著的馬兒,衝著後頭大喊了聲,“小武!”
一聽到自己的名字,正用眼神跟身旁的小伙伴打著罵仗的小武同志立馬就愣了下,隨後小跑著就上了前,一口氣跑到了陸懷瑾的身邊,對著馬上的少帥大人就敬了個禮來,然後聽到了對方的要求,長大了嘴巴,半天都沒合上。
“怎麼?有什麼問題嗎?”
提出要自己手底下的一部分人先脫離隊伍,採點栀子花在回隊伍裡來的陸懷瑾,表情肅穆地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到底提出了個多麼荒唐的要求來。
“沒……”
小武同志強行將自己的下巴合上,僵著臉就回答了個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