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九那叫一個氣啊,那個喬雲笙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鬧事,真令人討厭。
就好比一出大戲已經演到最精彩的部分了,大家都想往下看,可是卻硬生生地卡在了那裡。
沈九的好奇心愈發濃了,到底之後發生了什麼?他一定要去問一下陸淮。
沈九說走就走,過了一會,一輛黑色汽車緩緩地駛進了督軍府的大門。
沈九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目光看向陸淮,問:“陸淮,那日小丫頭撞到你懷裡後,你們做什麼了?”
沈九有恃無恐,反正陸淮早知曉恆興茶社的事都是自己安排的,可是他仍然默許了這一切的發生。
而且沈九實在好奇得緊,陸淮接下來做了什麼?
送小丫頭回家?還是……?
想著想著,沈九一臉奸笑,抱都抱了,陸淮若還不趁機做點什麼,那還真是辜負了自己的一片好意。
陸淮低著頭,正在處理公務。聞言,抬頭淡瞥了一眼沈九:“收起你那副神情。”
陸淮語氣淡淡,腦海裡卻浮現出那日的畫面。
那一刻,葉楚撞進自己的懷裡,身上似帶著清淺的香氣,似有若無。
葉楚的肌膚白皙光潔,身形纖細清瘦,還有抬眼時,略顯慌亂的神色,都落入了陸淮的眼底。
愈回想,畫面愈清晰。
陸淮的眸色漸深,漆黑的眼底似籠上一層薄霧,望不見底。
未等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沈九微眯了眼,乍一看,那雙桃花眼更加細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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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九開口:“陸淮,沒有我沈九,你能碰到小丫頭嗎?”
估計隻能暗戳戳地肖想人家。
陸淮看向沈九,聲線極低:“沈嬌娥,你推了人,還好意思邀功?”
陸淮知曉沈九特意安排葉楚和自己見面,但陸淮沒料到,沈九這麼大膽,葉楚躲在那裡,沈九幹脆就把葉楚推了上來。
陸淮看得出,葉楚那一刻確實慌了,向來從容的神色,也染上了一層慌張。
沈九嚇到葉楚了。
陸淮神色未變,眼底卻暗了幾分。
沈九咳嗽了一下,掩飾自己的心虛。當時他也是急了,看見葉楚遲遲不上去,生怕壞了自己的計劃,於是,他就讓曹安推了一把。
現在想著,這樣做是有點莽撞。不過,想來那丫頭大度,不會和自己計較這些。
陸淮現在叫自己沈嬌娥,沈九也權當沒聽見。
沈九連忙轉移話題:“那天小丫頭和我說到你了,你猜,小丫頭都說了些什麼?”
分明是沈九自己問葉楚對於陸淮的看法,但是到了沈九的嘴邊,就變成了是葉楚主動提起陸淮。
聽起來好像葉楚很關心陸淮似的。
反正他們確實談到陸淮了,沈九再怎麼扯,總歸沒有撒謊。
更何況,沈九的任務重大,他可是時刻謹記要撮合陸淮和葉楚。
聞言,陸淮目光一凝。
葉楚提到了自己?她說了什麼?
陸淮的神色寡淡,目光靜靜地落在桌上,卻緩了下來。
沈九見陸淮沒反應,心想,陸淮反應這麼淡,肯定是裝的,他不信,陸淮不好奇。
沈九故意說:“陸淮,看樣子你是不好奇了,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陸淮仍低著頭看公務,沒有應答。沈九繼續開口:“小丫頭那日可講了不少你的話,哎,現在看來,隻有我一個人知道。”
“不過,如果有人問我的話,我也可以勉強提一下。”沈九滿臉寫著,來問我啊,我什麼都告訴你。
陸淮終於抬起眼,淡淡地說了一句:“你話說一半做什麼?”隨即,陸淮又低下頭,繼續看手上的公務。
好似沈九話說一半,故意不說下去,是沈九的錯。
沈九挑了挑眉,陸淮還說自己不好奇,這不,自己吊了吊他的胃口,他就忍不住了。
沈九想起葉楚說陸淮長得不錯,但凡葉楚說出陸淮一點好,沈九就會把她的話放大十倍。
不然,沈九怎麼稱得上是陸淮的好兄弟呢。
沈九的眼睛滴溜溜地轉著,清了清嗓子:“陸淮,小丫頭說你長得很帥,整個上海灘估計你算頭一份。”
“其他公子哥葉楚都看不上,就你的長相最對她胃口。”
陸淮:“……”
陸淮當然知曉沈九的話有很多水分,沈九想要撮合自己和葉楚,一定會誇大葉楚的話。
況且依著葉楚謹慎的性子,她絕不可能這樣說。
陸淮看向沈九,似笑非笑:“她真這麼說?”
陸淮擺明不信沈九的話,沈九也沒有泄氣。沈九他是誰啊?臉皮比城牆還厚,嘴皮子比說書的還溜。
沈九繼續說:“那當然,而且小丫頭說了,你的性子頂頂好,和你相處起來非常愉快。”
陸淮漫不經心地靠在椅子上,微微抬高下巴,似笑非笑地盯著沈九。
他倒要看看沈九還會說出什麼話?
沈九見陸淮一直沒說話,他問:“陸淮,你倒是給點反應,怪不得那丫頭說你話少。”
天地良心,這可是葉楚的原話,沈九一點都沒有亂講。
陸淮的目光頓了一下,這倒蠻像葉楚說的。
陸淮挑了挑眉,原來她這樣想自己。
沈九說:“陸淮,不是我說你,你對著我話少也就算了,看到嬌滴滴的姑娘,你總要多說一些話吧。”
“對著姑娘的時候,嘴巴要甜,該誇的時候一定要誇,不該誇的時候,也要想著法子誇。”
沈九得意地瞄了一眼陸淮:“怎麼樣,我這主意不錯吧。”保準幫你追到葉楚。
陸淮語氣淡淡:“你話太多了。”
沈九:“……”
沈九想到葉楚也說自己話多,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這兩人性子倒真像,要麼不說話,一說話氣死人不償命。
沈九嘆了一口氣,這兩個當事人的感情遲遲沒有進展,他真是愁啊。
葉楚是個姑娘家,臉皮薄,總不能讓她去追陸淮吧。
沈九想了想,若要陸淮對葉楚發動猛烈攻擊,隻能這樣做了。沈九一橫心,加了一把火。
“陸淮,小丫頭對你這樣性子冷的人極有好感。”
頓了頓,沈九又補了一句。
“小丫頭說了,她就喜歡你這樣的。”
作者有話要說: 葉楚:???
第37章
陸淮眸光深邃, 明知沈九說的定不是真話,但他還是看了沈九一眼。
沈九在自己面前都這樣胡扯了, 那在葉楚面前, 不知道又說了他什麼?
陸淮淡淡地說了一聲:“哦。”
沈九一驚,不是吧, 葉楚和陸淮這兩人也太默契了點, 葉楚當初聽到自己的話時,反應也是這麼冷淡。
沈九心裡默念, 這兩人還真是般配。
陸淮瞥見沈九的神情,知曉他定是又在想一些無謂的事, 他冷聲:“你在她面前怎麼說我的?”
沈九猛地抬頭, 想到自己在葉楚面前說的話:陸淮對你這樣的嬌俏少女極有好感。
他神色未變:“陸淮, 我當然是實話實說了。”沈九自覺沒說錯,陸淮嘴上不提,但沈九知道, 陸淮絕對喜歡葉楚。
陸淮挑了挑眉:“哦?”
眼見陸淮一臉不相信的神情,沈九開口:“我沈九是這樣的人嗎?”
“我有說過假話嗎?”還不是為了撮合你們。
沈九嘴硬, 陸淮懶得搭理他,繼續低頭看公務。
沈九呼了一口氣,哎, 看來撮合兩人的事還要細細謀劃,反正來日方長,不急不急。
其實,沈九想多了, 現在根本不需要他出馬,因為葉楚天天想的事情就是怎麼靠近陸淮。
莫清寒已經出現了,葉楚近日都有隱隱的擔憂。
她總擔心陸淮。
葉楚不知道莫清寒在哪,他又如何去培養自己的勢力。他在暗處,他們在明處。若是現在還不開始,她怕晚了就來不及了。
為了取得陸淮的信任,葉楚必須從現在開始布局。要從哪方面開始提醒陸淮呢?
這些日子裡,會不會發生什麼重要的事情?
上輩子,葉楚是嬌生慣養的世家小姐,一直過著備受寵愛的日子。在這個階段,學堂的生活也單純,她對時事新聞並不是十分了解。
即便上海灘發生了多麼嚴重的危險事故,最終也隻不過會淪為一篇報紙上豆腐塊大小的報道。
葉楚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回憶起那樣多的過去,畢竟,沒有一個人的回憶能清楚地記得每個細節。
許多事情就是這樣被人遺忘的。
一整周,葉楚都在回想過去,可是卻沒有想到任何能夠提醒陸淮的事情。
這個周末,分明天氣晴好,陽光跑進窗子裡來,照得整間屋子明亮溫暖,葉楚卻覺得糟心極了。
葉楚將掛歷擱在了桌上,準備先看一下再說。
那是英商棉華洋行有限公司的月份牌,俗稱掛歷。上頭還有著漂亮得緊的明星做代言人,時興得很。
葉楚坐在房間裡,一面又一面地翻著日歷,希望那些熟悉的日子能勾起她的記憶。
12、13、14……紅色的數字一個接一個從她眼前閃了過去。
11月17日。
這時,葉楚的手猛地停了。
葉楚眯了眯眼睛,她對這個日子有些印象,是因為那段時間學堂放了很長的假期。
她依稀記得,那時,上海出了一些事情,學堂校長覺得不夠安全,便叫同學回家暫且休息一段日子。
……
葉楚將掛歷收了起來,現下已經想到了當時的事情,然後要找的就是提醒陸淮的法子了。
要怎麼提醒陸淮?
葉楚不假思索,從抽屜裡找出一張紙來,素白色的紙張上有一些明紅色的線條。
這是非常普遍的紙,在上海灘的任何一個地方都買得到。無論是高官權貴,還是學堂裡的學生都可以用。
這樣,便降低了陸淮的疑心。他不能通過紙的材質找到自己。
葉楚將紙張裁成了兩份,隻留下一半。
外頭的陽光照進桌子上,能看得清楚明白。葉楚拿起鋼筆,埋著頭,認真地在紙上寫著什麼。
寫完後,葉楚想了想,她單單寫了提醒的話是不夠的,還必須留一點點蹤跡,以待日後能和陸淮坦白。
最後,葉楚在紙的右下方落了筆。
署名:好心人。
其實,上輩子葉楚學過好多種字體,都是陸淮教給她的。
那時他們兩人在督軍府的書房裡,陸淮寫字給她看。他的字冷峻又超逸,同他這個人一樣,大氣從容。
陸淮告訴過葉楚:“學會隱藏,就是學會保護自己的身份。”
……
而這一回,葉楚特地挑選了一種陸淮也不曾用過的字體。她並不希望他能通過字體看出,自己的字跡和他很像。
葉楚清楚得很,目前,陸淮隻覺得她是一個有小聰明的女學生。她要是現在直接同他講這件事,陸淮不會相信。
若這件事成真,陸淮更會懷疑自己是從何得知這樣的消息。他們才剛剛建立起的一丁點友誼就會蕩然無存了。
更何況,怪力亂神的事情,她也解釋不明白。
葉楚不能輕舉妄動,她必須等到自己有了足夠的籌碼後,再向陸淮揭露身份,得到和他談判的機會。
做足了一切準備,葉楚換上一件黑色的風衣,系一條厚圍巾,長發被她盤了起來,以便藏進帽裡。
她將方才那張紙折疊好後,放進了風衣口袋,確認無誤後,一個人離開了葉公館。
現在,她要將這張紙條送給在督軍府的陸淮。
葉楚攔了一輛黃包車,去了離家較遠的一個眼鏡店。她挑了一副最簡單的金絲眼鏡,付好錢後走出了店。
葉楚拐了幾個彎,她知道正好有一家衣帽店。這家店的男式服裝賣得很好,老板的眼光也好,隻要一進貨,總有許多店家跟風去學。
所以,這家店的衣服在上海灘隨處可見。
葉楚隨意在店裡轉了一圈,她拿了一頂帽子,走去櫃臺。
“這頂帽子多少錢?”
她的半張臉被圍巾遮住,還戴了一副金絲眼鏡,看上去成熟了許多。
今日,老板不在,老板娘一個人看店。老板娘是正宗的上海人,她講著一口吳儂軟語,聲音好聽得緊。
老板娘抬眼看了一下。
一頂最尋常不過的寬邊沿帽。
老板娘見葉楚是個姑娘,隨意問起:“自已用的嗎?我同你講啊,小姑娘用這種帽子不好看的呀。”
“我哥哥剛回來,送給他做禮物呢。”葉楚壓低了聲音,轉變了聲線。
老板娘特地送了葉楚一個好看的袋子,葉楚將那頂帽子拿在手中,離開了衣帽店。
出了衣帽店,已經走出一段路後,葉楚才把帽子戴了上去。
葉楚走了一會後,她停下了腳步。
那裡正好有一群小孩在玩耍,葉楚掃視了一眼,她要尋一個機靈、膽子又大的人。
其中有個孩子,看上去是他們的頭兒。那群孩子都聽他的話,他做事也有條理得很。
第一次試探,葉楚不可能親自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