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淮淡淡地說:“江先生。”
陸淮沒有猜錯,想必江先生早就已經知道那件刺殺之事。
若是他真的有投誠的意向,一定會將暗閣的事情解釋明白。
江先生開門見山:“明人不說暗話,三少,華懋飯店的那件事不是暗閣成員做的。”
陸淮沒有講話,江先生心一松。
他清楚得很,如果陸淮心中已經認定暗閣就是兇手,大可直接掛了電話便是。
現在,陸淮給了自己一個解釋的機會,這證明事情還有轉機。
“我們近日裡沒有接到任何單子。”江先生說,“史密斯路上的古董店已經很久沒開門了。”
江先生知道,陸淮的耳目眾多,分散在上海灘各處。
暗閣剛來到上海,僅僅隻是在史密斯路上開了一家古董店,這件事都會被陸淮知道得一清二楚。
陸淮一定會找人關注那家古董店,了解暗閣的動向。
江先生:“暗閣有規定,不會在上海動手。這條規定,想必三少一定知道。”
陸淮的聲音平靜:“江先生,你能確定暗閣的每一個人都沒有二心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下來,陸淮和江先生誰都沒有講話。
他們都明白,這世界上最難的事情莫過於如此。
在一個沒有目擊證人,沒有不在場證明的情況下,誰能夠自證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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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在華懋飯店行刺的人,到底是不是暗閣成員,這將永遠成為一個未解之謎。
過了一會,江先生才開口:“三少,我隻能把我個人的猜測告訴你。”
江先生並沒有再做任何解釋,反倒是提出了另一個猜想:“我懷疑,有人想對上海灘動手。”
陸淮停頓了一下,沒有開口。
他有兩個想法。
第一種可能,確實如江先生所言,有人知道暗閣離開了南京,又在短時間內沒有任何動作。
他想在上海鬧事,必須要把這件事推到別人頭上。暗閣顯然是最佳人選。
那個人極有可能是莫清寒。
還有第二種可能性,暗閣想在上海扎根,卻一直沒有得到陸淮的同意。
他們自導自演了刺殺一事,賊喊捉賊。趁著上海灘動蕩之時,再處在暗地裡,不多生事端,令陸淮相信,暗閣是無辜的。
等到了那個時候,暗閣便可以順理成章地向陸淮投誠。
陸淮的聲線淡淡:“一直有人想對上海灘動手,這件事我比誰都要清楚。”
陸淮並不接他的話,江先生一怔。
陸淮繼續開口:“這幾日,你在不在上海?”
江先生的聲音極為確定:“不在。”
陸淮說:“是嗎?”
盡管陸淮的語氣平靜萬分,卻帶著一絲壓迫感,仿佛在質問他的行蹤。
江先生猶豫了一會,出聲道:“我在北平,不日就要回上海。”
陸淮:“希望江先生一路順風。”
江先生這個人。
他覺得還需要再觀察一段時間。
陸淮的話降低了江先生的警惕心,讓江先生認為他已經相信了暗閣的誠意。
陸淮知道,如果暗閣有問題的話,很快就會露出馬腳了。
……
時至午後,天色漸漸暗了。不一會兒,竟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恆興茶社外面是一條街道,雖說下著雨,但是街上行人來往,始終熱鬧著。
薄薄雨幕下,秦驍穿過街道,走向恆興茶社。
秦驍沒有打傘,細細密密的小雨落在他的身上,他的頭發上已經覆上了一層淺淺的水珠。
秦驍步子邁得急,神情嚴肅,徑直走到了恆興茶社。
陸淮和秦驍約好了見面時間,最後一場黑市比武馬上就要開始,陸淮必須要交代一些事情。
秦驍被服務生領著,來到了房間門口。
服務生離開,秦驍敲響了房門。
“進來。”是陸淮的聲音。
秦驍打開門,看到陸淮坐在桌子旁,他走了進去,將門合上。
陸淮已經點了一壺茶,他示意秦驍坐下。
秦驍面前放著一杯茶,茶水的溫度剛好,他一飲而盡,驅散了幾分寒氣。
秦驍點頭:“三少,久等了。”
陸淮淡淡地說:“黑市比武的決賽就在幾日之後,我調查過,你的對手很難纏。”
“這是他們的資料,你先看一下。”
陸淮將一疊東西放在秦驍面前。
秦驍道了一聲謝,然後翻看了選手的資料。
秦驍拿起第一份資料,這個選手的外號叫屠夫,他從來沒有在任何一場比武中輸過。
屠夫天生神力,和他碰上的參賽者,全部都死在了擂臺上,沒有一人從他手下逃脫。
屠夫上場後,隻需要很短的時間,就能立即擊斃對手。
他信奉的宗旨是,要麼活著戰勝對方,要麼就輸著死在臺上。
隻要屠夫出手,他就會活活打死對手,就算是對方認輸,他也不會留情。
陸淮看了一眼,知道秦驍已經看完了屠夫的信息。
他開口道:“雖然屠夫長得高,但是他的攻擊速度卻完全沒有落下。”
“你若是對上他,必須要借他的力量戰勝他,借力打力,不要硬抗。”
秦驍點了點頭,神色凝重。
秦驍拿起了第二份資料。
那人的名字很簡單,隻是一個數字,叫十七。
十七擅長的是遠距離攻擊,但是他在別的方面上也沒有短板。
十七的攻擊沒有固定的模式,他和屠夫相比,更讓人心生警惕。
陸淮知道十七是莫清寒最得力的手下,莫清寒會派他參加黑市比武。
那麼之前,十七一定接受了全面訓練。
陸淮說:“十七冷漠至極,招招斃命,十七受過嚴格的訓練,要找出他的弱點很難,但並不是不可能。”
“一上擂臺,就是生死的較量,你不要專注防守,學會主動攻擊。”
秦驍沉思了一會。
剛開始,他隻是為了自己的兄弟來參加比賽,若是稍有差池,就會死在擂臺上。
但是先前,秦驍和陸淮已經達成了合作。
陸淮想要取締黑市比武,而秦驍是他選中的人。
秦驍會努力拼到最後一刻,黑市比武這種東西,絕對不能繼續存在下去。
秦驍看向陸淮,開口道:“三少,我會盡力的。”
陸淮點了點頭,他會派人保護好秦驍。秦驍是個忠義之人,不該將性命丟在黑市比武上。
秦驍謝過陸淮後,轉身離開。
外頭的雨落個沒完,雨勢開始變大了。
秦驍的背脊挺直,身形颀長,面對未知的危險,他沒有絲毫懼怕。
他的背影極為堅毅,消失在大雨中。
……
黑市比武的決賽很快就來了。
此次比賽至關重要,葉楚是一定要來看的。
陸淮也必然會帶上葉楚,兩人從商議到參與,等的就是這一個晚上。
若是今夜的事情太多,葉楚又一回深夜歸家。
他隻能找另一個理由向她的母親解釋了。
像先前那樣,陸淮和葉楚易容後,坐車來到黑市比武的場地。
秦驍是否能拿到冠軍,他們是否能順利取締黑市比武……
這些都仍然是未知數。
陸淮和葉楚極有默契,在這天晚上,並沒有談論不確定的未來,而是專注眼前。
他們下了汽車後,朝著那幢建築走過去。已至深冬,空氣愈發寒冷了。
但是,觀眾人數卻比前些天更多了。
陸淮和葉楚對視了一眼,照例穿過那條走廊。這將會是他們最後一次來到這裡,因為黑市比武很快就要不存在了。
比武場內,光線晦暗不明。
秦驍坐在角落裡,他們看不清他的表情。
隻能看見一個堅毅的身影。
進入到黑市比武最後決賽的人,總共有三個。
三人分別進行抽籤,決定先後順序,以及各自的對手。
抽籤結果當場公布。
第一場,由十七和屠殺對打。輸的一方同樣能夠留下,和秦驍對上。最後勝出的兩人,再進行最後一場比賽。
觀眾席昏暗無比,擂臺處亮著明晃晃的光。
新的困獸之鬥即將開始,他們的熱情始終未減。
他們知道,剩下三人的身手都極好,每個人身上都有看點。
當三人遇到一起,那時的場面一定很精彩。
在最後的比賽中,那些賭徒有更關注的事情,到底誰能讓他們賺得盆滿缽滿,又會有誰會讓他們傾家蕩產。
但是再高的風險也敵不過這些人的貪戀,為了能夠走上捷徑,一夜暴富,他們的賭注下得更狠了。
喬雲笙坐在比武場的上面,優雅地拿起了身旁的茶盞。
看著底下那群瘋狂的賭徒,他笑了一聲,低頭輕輕吹了下熱茶,喝了一口。
雖然喬雲笙的人被沈九抓到巡捕房裡了,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無法在這場比賽中得到利益。
沈九同陸淮交好,像黑市比武這樣的事情,他從不參與。
在喬雲笙看來,這種行為可笑極了。
喬雲笙忙著黑市比武一事,沒時間去理沈九的小動作。
比賽結束後,他定會好好送沈九一份大禮。
喬雲笙慢斯條理地將茶杯放了下來,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比武場。
第一場比賽在眾人的期待中開始了。
場內人人激情昂揚,外頭的大雨被隔絕在外,不會有任何人在意。
十七和屠夫同時走上擂臺。
雖說之前大家見證了十七的本事,但是那些觀眾覺得屠夫的勝算更大。
在十七的比賽中,雖然他每場都取得勝利,卻沒有一人死在他的手下。
而屠夫不同,他名副其實,是個真真正正的劊子手。
和屠夫對上的人,都沒有站起來,無一例外地被打死了。
十七雖強,不過屠夫多了一份心狠。在觀眾眼中,一個毫不留情的人,才最有可能走到最後。
不少賭徒也將自己的全部身家押在了屠夫身上,他們等著十七死在擂臺上。
屠夫眼睛細小,卻閃著兇光。他看向十七的眼神,就像看著一個即將送死的獵物。
十七的臉上還是沒有一絲表情,他神色木然,似乎隻是在參加一場普通的比賽。
黑市比武的過程中,十七和莫清寒隻見了一次面。但是,莫清寒的話卻被十七牢牢地記在腦子裡。
十七不會讓眼前的人活著離開擂臺。
臺上的兩個人心思各異,卻抱著相同的目的,那就是要殺死對方。
十七和屠夫站在擂臺的兩側,兩人對視,氣氛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在這中僵持的氣氛中,鑼被敲響,比賽開始。
鑼聲響起,兩人站在原來的位置沒動。下一秒,同時開始攻擊對方。
兩人的步子都邁得不大,為了維持住重心,他們小步靠近對方。
十七和屠夫同時出拳,上身微微前傾,一人打向對方的鼻梁骨,另一人的拳頭靠近對方的太陽穴。
他們同時側頭,打出的拳頭擦過各自的皮膚。
十七突然抬腿,角度刁鑽,踢向屠夫的腦袋。
屠夫雙手交叉,擋在面前,硬生生接下這一招。被踢到的手臂,鑽心得疼。
屠夫的手臂疼痛難當,但他仍舊趁著十七沒有收回腿時,一把抓住十七的腿,抡圓臂膀,將十七往地上砸。
屠夫天生大力,輕而易舉地拽起十七,十七的腿被他抓在手裡,整個人騰空而起。
臺下的觀眾以為十七即將戰敗,情緒一下子高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