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陸淮才提出了期限,先降低蘇明哲的警惕心。
見到蘇明哲的表情有所緩和,陸淮知道,他已經沒有先前那樣抵觸了。
陸淮一字一句,極為認真地說。
“蘇公子,請給我三個月的時間,我會向你證明。”
“我有足夠的能力不讓葉楚受到傷害。”
陸淮並沒有撒謊,他隻是隱瞞了一部分真相。
蘇明哲的表情一松,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
陸淮看著蘇明哲,神情鎮定得很。
陸淮似乎並沒有說三個月的時間裡,他不會追她。
方才不過是同他玩個文字遊戲罷了。
第115章
房間中靜默許久, 兩個人的心思百轉千回。
蘇明哲終於開了口:“三少,我信你。”
蘇明哲曉得陸家三少的性格, 他性子雖冷, 卻從不食言。
現在三少這般對待葉楚,證明他已經下定了決心。
陸淮忽的一笑:“謝謝蘇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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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強調了一遍:“我一定會護葉楚周全。”
這個承諾極為鄭重, 況且, 時限又何止是三個月。
可能是一年,或許是十年, 甚至……
陸淮一定不會允許任何人傷害到葉楚。
一時之間,兩個人似乎已經達成了默契。方才那種劍拔弩張的氛圍也不存在了。
現在, 他們的關注點又重新落回到了原來的那個問題上。
到底誰能送葉楚回家?
蘇明哲笑了笑:“三少, 夜已經深了, 我想自己送她回去。”
陸淮沒有否決他:“我跟你們一同回去。”
時間這樣晚了,陸淮並不想讓葉楚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蘇明哲怔了一怔,點頭:“好。”
這時, 蘇明哲才有所察覺,三少或許真的對葉楚上了心, 他的一舉一動極為誠懇。
但是,事情並沒有那樣容易,蘇明哲還是會繼續考驗他的。
另一頭, 沈九在旁邊的房間等著。
陸淮的手下將葉楚帶了過來,並傳達了陸淮的話,要沈九好好看著葉楚。
聽手下講,陸淮和蘇明哲在包廂裡起了一點小小的爭執。
而原因正是葉楚。
沈九不禁嘖嘖搖頭, 自從陸淮認識葉楚後,他做出了許多先前不曾做過的事情。
陸淮說不喜歡,卻又偏偏上了心;陸淮說兩人沒關系,卻又悄悄去見她……
沈九算是明白了,陸淮說的話都是反話。
瞧,現在被發現了罷。
雖然沈九沒有交過女朋友,心裡卻清楚得很。
要是讓沈九說,偷偷摸摸談戀愛,怎麼能讓女方的親屬發現?
這是阻礙感情道路的大忌。
沈九現下在這邊胡思亂想,他並不知道,他喜歡的女孩正是陸淮的妹妹。
若是下一回,沈九要想在陸淮眼皮底下悄悄帶阿玖出去……
嗯,確實得好好費一番心思了。
……
房間的門被敲響,沈九悠悠地朝門外瞥了一眼,看來陸淮那邊應該有動靜了。
沈九慵懶地起了身,看向葉楚。
“小丫頭,我們該出去看看了。”
葉楚思緒亂得很,聽了沈九的話,才回過神來。
見葉楚心神不定,沈九了然地一笑。
“你的男朋友和表哥起了爭執,這事著實難辦。”沈九自顧自地點頭,“換做是我,也不曉得應該幫誰。”
葉楚:“……”
葉楚向來知道沈九的性子,他這人做事總是不按常理出牌。
若是同沈九爭辯,他能找出千萬種理由來,讓你回不了嘴。
這是葉楚上一世就明白的道理,現在事情又緊張,她自是不會理睬沈九的言論。
葉楚起身走了出去,沈九信步跟了上來。
旁邊那個包廂的門已經打開了,有兩個人站在門口,朝這邊看了過來。
分明陸淮和蘇明哲是一同站在那裡的。
但是,葉楚的視線卻下意識落在了陸淮的身上。
時間很短,不過短短一瞬,卻被蘇明哲看見了。
蘇明哲仿佛已經明白了什麼,但是他沒有說出來。無論妹妹有了什麼樣的想法,他都會保護妹妹的心思。
更何況,陸淮三個月的考驗期還剛剛開始,蘇明哲尚未認同他。
蘇明哲走到葉楚面前:“你想坐我的車回去,還是要同三少一起?”
葉楚怔住,沒有開口。
蘇明哲曉得,隻要她猶豫,就證明她舉棋不定了。
他不拆穿葉楚,而是告訴她真相:“我送你回去。”
“三少也會跟我們一起。”
葉楚這才意識到那兩個人似乎已經達成了某種協議。
雖然不清楚陸淮講了什麼,但他卻擺平了她的表哥。
葉楚看了過去,陸淮同她對視了一眼,他的眼底是清淺的笑意,她也笑了。
這邊的氣氛極好,沈九就眼睜睜看著陸淮和蘇明哲相談甚歡,他的鳳目一眯。
果真了不起。
沈九認識蘇明哲,他在外做事隨心所欲,卻對家人極為關心,尤其是他的表妹。
陸淮竟然連他都能說服。
若是要讓蘇明哲放心,陸淮定是花了不少功夫吧。
沈九甘拜下風。
蘇明哲帶著葉楚離開了大都會,他的汽車停在不遠處。
蘇明哲發動了汽車,黑色的車子駛進了深沉的夜色。
瞧見後面跟上來的那輛車,蘇明哲牽了牽嘴角。
蘇明哲問葉楚:“你同三少有什麼關系?”
葉楚面不改色地說:“朋友關系。”
蘇明哲不信:“是嗎?”
“……”
陸淮的汽車在後面跟著,一前一後,一同回了葉公館。
葉楚下了車後,起步往葉公館走去。
眼看著她就要到達門口。
這時,葉楚忽的轉過身,對陸淮的方向揮了揮手。
望著葉楚的身影,陸淮的嘴邊浮起了一絲笑意。
在蘇明哲的面前,他們兩個人就這麼光明正大地遙遙相望。
蘇明哲怔了怔,妹妹想做什麼,他似乎也管不住。
陸淮微微開口,幾個字落進了寂靜的夜裡。
晚安了,葉楚。
那輛黑色的汽車緩緩發動。
……
德仁堂。
黃昏時分,天色漸漸暗了下去。天邊漾起了晚霞,厚重的雲沉沉地覆蓋著整片天空。
時候已經不早了,德仁堂門口的人並不多,比起白天來,顯得寂靜了幾分。
大家提著藥,陸陸續續走了出來。
容沐低著頭,正慢條斯理地收拾著藥箱,他的動作極其輕緩。
就如同他這個人一樣,淡然悠遠。
這時,一個人走了進來,正是鄭青。
他抬高了聲音:“容大夫,我近日身體不適,難受得很。”
日光早就沉了下來,鄭青曉得自己這麼遲來,打擾了容沐。
容沐停下了動作,他抬頭看了過去,輕聲道:“請坐。”
鄭青坐下來,把手伸了出來,讓容沐給他把脈。
容沐把脈的時候,鄭青一時無事,講起了話。
鄭青開口:“容大夫,這麼些年,你都在天津,對吧。”
容沐應了一句:“嗯。”
鄭青又說:“幾年前,我去過天津,還在那邊的醫館見過你呢,那時你年紀還小。”
鄭青第一次來到德仁堂的時候,就覺得容沐有些眼熟,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裡見過他似的。
細想一番,鄭青記起來了,他曾經在天津的醫館見過容沐。
容沐正在把脈,聽見這句話後,他垂下眼,眼底瞬間冷了幾分。
但他很快就斂去了神色,半分不顯。
此時,屋裡的光線仿佛暗了下來,容沐的臉色有些看不分明。
容沐的語氣極為平靜:“是嗎?我有些記不清了。”
鄭青繼續說:“容大夫,那時你還是醫館的學徒,一門心思學習醫術。”
那時候,鄭青經常會去那個醫館拿藥,大家都說容沐年紀最小,但是最刻苦,以後一定會有出息的。
“容大夫你現在醫術這麼厲害,還來上海開了醫館,想必一定做了不少努力。”
容沐神情疏朗,並不多言。
容沐收回手,低頭寫起了藥方。他垂下眼,眼底晦暗不明。
落筆的時候,容沐神色未動。
他的字幹淨極了,一行又一行,落在素白的紙上,極為好看。
容沐語調未變,仍是那般平平淡淡:“行醫救人是我自小的心願,我自然會用心。”
然後,容沐把藥方遞給了鄭青,聲音溫和:“按照這方子吃上五天,你的病就會好了。”
鄭青接過藥方,向容沐道了謝,站起身去藥房抓藥。
容沐氣質清雅,看著他的背影,微眯了眯眼。
鄭青拿著藥離開後,德仁堂恢復了安靜。
入夜了,四下寂靜得厲害。
容沐看向窗外,天空黑沉沉的,似墨一樣黑,沒有一絲光亮。
他的眼底冰冷一片,輕呵了一聲。
聲音極輕,落在房間裡,微不可察。
屋子裡安靜得很,容沐坐在那裡,沒有動作。
夜色漸深,格林路上空曠得厲害。路上並沒有多少人,夜裡這樣冷,大部分人都不願意出門。
深沉的夜色裡,一輛汽車緩緩開了過來,在德仁堂的門口停下。
遠遠望去,可以看見德仁堂還亮著燈,光線有些微弱,但在漆黑的夜裡,清晰極了。
車裡走下來一個人,他快步走到德仁堂,神色有些急切:“請問容大夫在嗎?”
這人是楊公館的管家,財政司長楊衷的頭疼又發作了,楊懷禮讓他來請容沐去楊公館。
楊衷剛從北平回來,近日都在上海修養。許是太過疲勞,所以頭疼病發作了。
德仁堂口碑好,大家都說容沐醫術極佳,因此,楊懷禮就想讓容沐給他父親看病。
容沐走了出來,看向來人,語氣平和:“我就是容沐。”
管家看了容沐幾眼,隻覺這男人年紀極輕,氣質清逸。
管家語氣極為誠懇:“我們老爺經常頭痛,這是老毛病了,但這次似乎格外嚴重。”
“你能否去一趟楊公館,為我們老爺看病?”
容沐立即應下,他轉身回屋,拿了藥箱,然後,跟著管家上了車。
汽車緩緩發動,駛向冰冷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