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 葉楚已經靠近了那個秘密,被陸家努力保護著的真相。
陸淮望向葉楚, 他的視線直直落進她眼中。
或許是因為兩人的默契,葉楚已經有了一些預感。
他緩緩開了口:“阿玖從火中被救出的時候, 她的臉也受傷了。”
陸淮克制住自己的聲線, 試圖不受到情緒的影響。
所幸火並沒有傷及阿玖的眼睛, 視力未受到損害。
待到阿玖脫離了生命危險,她睜開眼,隻覺得臉上疼痛萬分, 也不能開口說話。
陸家的人送她去了國外,輾轉了好幾家醫院, 一定要將她的臉修復回來。
那段時期,阿玖甚至不敢照鏡子。可是,她明白得很, 已經撿回了一條命來,還想求得什麼呢。
阿玖的心態很好,她積極地接受治療。
然後,阿玖的身體慢慢轉好, 修復手術也極為順利。
到最後,阿玖的那雙眼睛仍舊未變。但是,別的五官已經同先前不一樣了。
阿玖的樣子和先前不同,但是督軍府的人都很快接受了她的新模樣。
四小姐就是四小姐,她一直都不曾變過。
不過因為那次的事故,阿玖受了過多驚嚇,她並不想記起當年的事情,記憶也變得有些模糊。
陸淮告訴葉楚:“火災之前的很多事情,她都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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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楚怔了一怔。
陸淮:“這次阿玖回到上海,心態已經有了很大轉變。”
葉楚細想一番:“我們可以給她一份新的記憶。”
同記憶中完全不一樣的上海。
陸淮也明白葉楚的意思,和他的想法相同。兩人相視一笑,氣氛仿佛一下子就輕松了起來。
葉楚似乎並未察覺到,陸淮這些行為是不是有什麼原因。
陸淮帶葉楚去療養院見阿玖,又找理由讓她來督軍府……
陸淮是希望葉楚能漸漸融入他的生活,習慣他的一切。
直至無法離開。
陸淮望著葉楚,眸光深淺不明,不曉得在想些什麼。
……
上次,葉楚通過了陸淮的測試,他還沒有給她獎勵。現在時間尚早,陸淮覺得應該帶她去看看。
陸淮開了口:“葉楚,你何時回葉公館?”
葉楚想了想:“我沒有同母親說回去的時間。”
陸淮:“若是你下午無事,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
葉楚問:“去哪裡?”
陸淮忽的笑了:“你忘了麼?我還欠你一份禮物。”
葉楚愣了一下,記起了前幾天的事情。後來,她忙得不可開交,險些忘了陸淮還沒告訴她,禮物是什麼。
葉楚隨口問了一句:“什麼禮物?”
陸淮並不答:“你要是想知道,隨我來便是了。”
陸淮什麼都不講,反倒令葉楚更加好奇了。
葉楚跟著陸淮坐進了車子。
她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又看了一眼督軍府,有些不舍。
但葉楚知道,她日後還會過來的。這樣一想,也沒有那麼難過了。
那輛黑色的汽車離開了督軍府,駛進了上海灘這一片繁華之地,條條道路,不盡相同。
他們兜了幾圈,先是進了一家店鋪,從後門離去後,又進了一家小酒館。
這個小酒館同先前的那個差不多,是另一處據點,隻是沒有那樣齊全的武器庫罷了。
這地方魚龍混雜,人們面目難辨。
出來的時候,兩個人已經喬裝易容了。
路邊停了一輛汽車,是先前從未見過的。他們坐進了這輛車,換了條路線,離開了。
那隻不過是上海灘隨處可見的尋常車輛,不曉得去了哪裡。
……
寒塔寺,是位於上海郊外的一座寺廟,在上海極有名氣。
很多香客都會到寒塔寺來,他們在這裡上香或者聽佛經,香火從未斷過。
寒塔寺有一名高僧,法號淨雲。
淨雲大師在佛理上頗有造詣,文法典雅。有不少人慕名前來,隻為了聽他講一小段佛法,但光是這樣也讓他們受益良多了。
今日,容沐沒有留在德仁堂,一早就出了門。
他要去的地方正是寒塔寺。
容沐來到上海後,就會定期前往寒塔寺。
一來一往中,淨雲大師竟和容沐成了好友,兩人會不時地討論佛法,交流自己的看法。
淨雲大師認為容沐是個心思通透的人,能看破那些旁人看不透的事情。
今天,寒塔寺還來了其他客人,正是剛歸家不久的尚嫣。
尚嫣的母親信佛念佛,對淨雲大師很是信服。
每隔一段時間,尚夫人就會來寒塔寺上香。
尚嫣離家多年,音信全無,傷透了父母的心。
尚嫣清楚,他們心裡定是對自己有了隔閡。盡管尚嫣一點也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但是她此次來上海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要彌補她和父母之間的關系。然後利用他們,達成自己的目的。
尚嫣特地抽出大部分時間來陪伴父母,這次尚夫人來寒塔寺,尚嫣自然會跟隨。
可是尚嫣不信佛,也不想信。
來到寒塔寺後,她先是跟著尚夫人上了香,之後就找了個託詞離開了。
寒塔寺不小,尚嫣刻意繞到幽靜的地方。
方才,尚嫣在尚夫人的面前,還維持著一副乖巧女兒的樣子。
當她一離開尚夫人的視線,尚嫣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完全失去了剛才的溫柔嫻靜。
因為寺廟的人規定過,闲雜人等不允許進入這處地方,所以這裡安靜極了。
這時,不遠處的房門開了,容沐從裡面走了出來。
容沐一舉一動,極為淡然。他身上穿著素雅的長袍,氣質清雅。
容沐的眼睛掠過尚嫣,但他好似沒有看到尚嫣,直接邁步離開了。
尚嫣眼前一亮,立即跟了上去。
盡管在這裡看到了容沐,周圍也沒什麼人。但是尚嫣始終牢記容沐的習慣。
她知道,若是有人在場,容沐一定會假裝和自己不認識。
等到四下無人,完全安靜下來的時候,尚嫣確保不會有人出現,這才攔住了容沐。
尚嫣一邊注意著四周的動靜,一邊找容沐講話。
因為尚嫣還清楚一點,容沐若是真的生氣,會非常可怕。
“容大夫。”尚嫣喚了一聲。
容沐仿佛現在才注意到她,講了一句:“小姐,我並不認識你。”
容沐神色未變,眼中沒有一點情緒起伏。
即便在這樣的場合下,容沐也沒有放松警惕。
“不知道容大夫何時會來尚公館一趟,我的身子不大好。”
尚嫣的意思是說,容沐可以借著上門醫病的由頭,來尚公館見她。
之前,容沐提醒過尚嫣,讓她不要再來德仁堂找他。
尚嫣雖是聽從了命令,但是心中還是有些不耐。
現在恰巧碰見容沐,她自然會多找容沐說些話。
尚嫣這話一說出口,容沐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我還有事要做,不便再講。”
容沐沒有理會眼前的尚嫣,直接轉身離開,毫不留情。
尚嫣心中有氣,她本就是為所欲為的性子。
離開上海這麼多年,她雖變得越來越狠厲,但是她真正的性格很難改變,再加上她喜歡容沐,自然會對容沐的行為看重幾分。
此時,容沐頭也不回地離開,根本就沒有給尚嫣好臉色。
況且周圍又沒有人,容沐還裝作和她不熟的樣子,這是做給誰看。
尚嫣稍稍提高了聲音:“容沐。”
容沐並沒有回頭,繼續往前走著。
尚嫣連叫了好幾聲,容沐都沒有理會。
她捏緊了拳頭,對著容沐的背影,叫出了他真正的名字。
“莫……”
尚嫣剛說出一個字,就立即住了嘴。
時至隆冬,寒風冰冷刺骨,呼吸之間,盡是白霧。
而尚嫣的鬢角處,竟然冒出細密的汗珠,風一吹,冷極了。
是她大意了,居然敢在這裡喊出莫清寒的名字。
幸好她及時住了嘴,不然莫清寒肯定會發火。
聽到莫這個字,容沐果然停了下來。
容沐背對著尚嫣,他的氣息一下子變了,陰冷異常。
他低垂下眸子,眼中殺意盡顯。
如尚嫣所願,容沐轉過身,朝她走了過來。
容沐離尚嫣的距離不遠,可是他每走一步,那腳步就像踏在尚嫣的心上。
她的手心不斷冒汗,心中怕極了。
不一會,容沐就走到了尚嫣的面前,離她還有一米處站定。
他直直看向尚嫣的眼睛,但是已經沒有了剛才的陰寒。
容沐剛才差點失控,但是他很快就控制了情緒,斂去了神色,半點不顯。
但是尚嫣這人,是時候敲打一番了。
尚嫣動了動嘴唇,勉強開口:“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容沐神情平靜溫和,仿佛還是那個在德仁堂救人性命的大夫。
“小姐,是要看病嗎?”容沐語氣平靜極了。
尚嫣不敢反駁,點了點頭。
容沐將手指隨意搭在尚嫣的手腕上,狀似把脈,其實抓住了她的命門。
尚嫣動也不敢動,嘴唇失了血色,臉色蒼白。
“尚小姐的病還沒有好全,我再給你開一個方子。”
容沐的語調沒有絲毫變化,好似真的將尚嫣當做了一個病人。
“尚小姐做了些不該做的事情,若是你再重蹈覆轍,我不能確保你的病情會不會好轉。”
容沐警告尚嫣,提醒她若再惹怒他,她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
尚嫣感覺到自己的手腕失了禁錮,她知道容沐放了自己一馬,她立即松了一口氣。
“我一定會按照容大夫所說的去做。”尚嫣艱難地說出自己的保證。
容沐將手移開的時候,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隨後他將手背在了身後。
聽到尚嫣的話後,容沐過了半晌才開口:“時候不早了,尚小姐可以離開了。”
尚嫣如臨大赦,立即離開了這裡。
尚嫣走後,四下安靜極了。
容沐面上雖看不出什麼情緒,但是眼底卻隱著一絲寒意。
他緩緩地走到一個僻靜的地方,站在那裡。
過了一會兒,一個人站在容沐的面前,恭敬地說:“容公子,有什麼事情需要我做的?”
容沐聲音陰冷:“過幾天尚家會舉辦一個宴會,你去做些事情。”
容沐曉得,尚家舉辦宴會,上海灘的名流都會到場。
陸淮也會出現。
想到陸淮,容沐的氣息似冰冷了幾分,但很快就散去。
容沐讓手下這樣做,有兩個目的。
第一,尚嫣行事太過莽撞,這次事情就是給她的一個警告。
容沐利用尚嫣,是因為尚嫣的背景方便他行事。但這並不意味著容沐會容忍尚嫣的一切。
尚嫣若沒了她的家族,她就沒有任何價值。
方才尚嫣險些暴露容沐的身份,容沐已經起了殺心。若她再輕舉妄動,他絕不留情。
第二,尚嫣已經離開上海五年了,名流圈子的人並不記得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