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大小姐,才剛回上海,是不是就想離開了?”
臨走之前,陸淮掃了尚嫣一眼,眼中冰冷至極。
陸淮是在警告尚嫣,不要用這種上不了臺面的手段來對付他。
尚嫣心神一緊。她隻顧著莫清寒的囑咐,反倒忘記了陸淮的性子。
對於不相幹的人,陸淮冷漠得很。
尚嫣對莫清寒有一些用處,他有時會容忍她的行為。
但若是陸淮怒了,定不會對她手下留情。他絕對有法子讓自己離開上海灘。
待到陸淮走了,尚嫣才松了一口氣。方才寒徹的氣氛,也勉強緩解了過來。
葉楚輕聲嘀咕:“真是不可理喻。”
他們在刻意避嫌的態度下,聯手給了尚嫣一個教訓。
而這裡還是尚家的產業,南國酒家。
嚴曼曼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
陸三少分明對葉楚那樣好,她懷疑自己之前在北平看錯了。
然後,現在在上海灘……
她實在不明白,為了掩蓋兩人的戀情,他們都已經做到這個地步了嗎?
嚴曼曼不得不感慨,她在話劇宜君中的演出根本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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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讓葉楚去演,肯定比自己演得好多了。
……
今日,葉楚有空,去了一趟國泰大戲院。
嚴曼曼和付恬恬一早就到了,她們正在那裡排演話劇。
過年後,宜君這部話劇就會在國泰大戲院上演。
為了給觀眾呈現出最好的一面,國泰大戲院特地給她們留了排練的時間。
演出的日子越來越近,同學們一遍又一遍地排練,想要將每個細節都做到最好。
盡管葉楚不參演,但是她經常會去那裡幫忙。
嚴曼曼她們在臺上排練,葉楚坐在臺下看著。
觀眾席空蕩蕩的,舞臺上傳來聲響,這裡寂靜萬分。
為了不影響到同學們的排練,葉楚坐在後排。
國泰大戲院是上海灘最大的一家戲院,名聲最響。
若是信禮中學的話劇放在這裡演出,想必會有很多人前來觀看。
近段日子,葉楚都忙著做自己的事情,難得有這麼安靜的時候,能好好看一下朋友們的表演。
葉楚看著舞臺上的人,聽他們念著臺詞。
舞臺上的聲音似乎很遙遠,一群人站在那裡,演繹著別人的人生。
這時,有人走進了劇院。他穿過長長的走道。
走道上鋪著一層地毯,紋路精致,那人的腳步聲輕極了。
在看到葉楚時,他在走道上停留了幾秒,隨即步子一轉,朝著葉楚的方向走了過來。
葉楚竟一點也沒有察覺到他的到來。
仿佛他曾經接受過訓練,有著一等一的反追蹤技巧。
一道身影沉沉落下,他在葉楚的身邊落座。
葉楚感覺到身旁有道陰影覆下,有人坐在了她旁邊的位子上。
葉楚扭頭看去,她發現那個人竟是賀洵。
賀洵穿了一身深藍色的西裝,能看出衣服的質料高級,剪裁極好。
葉楚下意識皺了皺眉,賀洵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賀洵兩腿交疊,雙手隨意放在膝蓋上,慵懶地看向舞臺。
賀洵此時的氣質和先前的一樣,闲散隨性,一副貴公子的模樣。
和那天晚上在南國酒家看到的截然不同。
難道是她看錯了?
葉楚險些以為那晚看到的人並不是賀洵。
賀洵微微側頭,看了一眼葉楚,語氣散漫:“好久不見。”
葉楚聲音清冷:“我記得我們前幾天剛在南國酒家見過。”
那天晚上,葉楚分明還和賀洵對視了,她相信賀洵一定看到了自己。
而現在看上去,他們仿佛才剛剛見面。
葉楚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賀洵,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些什麼。
賀洵皺起了眉,歪了歪頭,好像在回想之前的事情。
過了一會,賀洵才看向葉楚,慵懶散漫地嗯了一聲:“是嗎?我大概有些印象。”
葉楚接著問了一句:“那日你走得匆忙,要去做什麼?”
賀洵斜靠在椅子上,唇角一勾:“葉同學,這是我的個人隱私。”
葉楚暗自撇了撇嘴,似笑非笑地說:“我記得,賀校董也很擅長詢問我的隱私。”
葉楚分明和賀洵不熟,但是賀洵卻對她的事情很好奇。
每次遇到她的時候,賀洵總會刨根問底,但當葉楚問起原因的時候,他卻又閉口不提。
賀洵也一直注意著葉楚,每當他靠近她時,她都會像現在這樣,對自己有所防備。
他和葉楚本就不熟,葉楚的反應也很正常。
連賀洵自己都不清楚,為什麼每次看到葉楚,他總會不由得主動靠近她。
賀洵隨意說了一個答案:“有些急事要去處理罷了。”
葉楚輕輕哦了一聲:“是這樣嗎?”
她明顯不信。
賀洵避開這個話題,看向舞臺。
信禮中學的學生正在排練宜君,既熱情又投入。
賀洵不再繼續剛才的對話,而是和葉楚說起話劇的事:“戲排得不錯。”
葉楚微微側首,問道:“賀校董怎麼會突然想到來戲院?”
雖然之前校長邀請過賀洵,讓他來看同學們的排練。但是按照賀洵的性子,又怎會真的過來。
聽到葉楚的問話,賀洵笑了笑,張揚得很。
賀洵說:“這是賀家的產業,我為什麼不能來?”
葉楚一愣,忽的笑了一下,她倒是忘了賀洵的身份。
賀家是個大家族,在上海的產業眾多,他們的生意涉及了很多行業。
賀洵是順南貨號的少東家,到自家的劇院來一趟。這種行為很尋常,找不出問題。
沒坐多久,賀洵就向葉楚提出了告辭,起身離開了劇院。
一整天,同學們都要排練話劇,極為辛苦。
中午,大家一同去外面吃了午飯,就立即回來繼續排演。
到了下午,葉楚去了一趟附近的咖啡館,想給同學們帶些食物。
那個咖啡館離國泰大戲院不遠,穿過一條街便到了。
葉楚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陽光和煦溫暖,照亮整個咖啡館,細細密密地鋪在地面上。
空氣裡混著咖啡特有的香氣,還有蛋糕的甜香。這些味道縈繞在鼻間,溫馨極了。
此時,咖啡館裡有些冷清,三三兩兩坐了幾個人。
這家咖啡館很幹淨,裝修簡單。店內的布置也有自己的風格,能讓人心情安定。
嚴曼曼喜歡布朗尼蛋糕,但是付恬恬喜歡的芝士蛋糕賣光了,現下還在烘焙房中做。
葉楚找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她點了一杯黑咖啡,等待蛋糕烤好。
溫煦的陽光落在桌子上,白色的咖啡瓷杯上閃著細小的光,裡頭裝的是濃鬱的黑咖啡。
在這條街的拐角處,一個男人腳步沉穩,他望著咖啡館,走了過去。
他緩緩走進了咖啡館。
葉楚正低著頭,拿勺子攪拌著咖啡。
突然,葉楚眼前的陽光被遮住了大半,光線瞬間暗了下來。
葉楚對面的座位空著,一個男人走到那裡。
那人穿著一身黑色的風衣,敞開著,卻極有風度。
葉楚瞥了一眼,那件風衣裡面,是一件深藍色的西裝,做工極好。
她微微皺眉。
葉楚抬眼看去,那是一張看似平淡無奇的臉。
但是那人的背脊挺直,他緩慢落座,動作斯斯文文,優雅至極。
葉楚大概知道他的身份了。
江先生。
葉楚掃視一眼那人的臉,她清楚得很,那一定是易容後的樣子。
江先生是暗閣的首領,他從不在旁人面前現身。
所有人隻知道江先生的身份,卻無人見過他的真實面容。
葉楚真想知道,那張臉的下面究竟藏了些什麼秘密?
江先生面容平和,看著葉楚。
葉楚開了口:“江先生。”
江先生謙和有禮:“你還記得我?”
葉楚的話語中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上次見面,江先生這樣令人印象深刻。我怎麼會記不住。”
葉楚可不會忘記和江先生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她被江先生用小刀抵著,進行了一場“普普通通”的聊天。
她想,這應該不是一般人會做的事吧。
故意跟蹤她到信禮中學的劇院,設計弄熄了頂燈,然後脅迫她,隻是為了和她聊聊家常。
葉楚並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她的不滿自然會被江先生知曉。
不過,江先生似乎並沒有放在心上,他忽視了葉楚的話。
江先生的雙手交叉,手掌半合著,放在面前的桌上,背脊挺得很直,一副紳士的做派。
江先生笑了笑,笑容清雅:“既然你記得我,那我就不用重新介紹一遍自己了。”
葉楚覺得這人真是古怪,她明顯是在為上次的事情生氣,態度並不溫和。
她故意在語氣中帶出了點情緒,想必江先生也聽了出來。
而江先生竟當做全然不知,淡淡處之。
葉楚沒有接話,微垂下頭,拿起咖啡,抿了一小口。
江先生始終帶著淺淺的笑意:“你去北平做什麼?”
葉楚放下咖啡,抬頭看向他,明顯不配合:“這似乎不關江先生的事吧。”
江先生恍若未聞:“同朋友去玩?還是有別的事情?”
葉楚笑了一聲,這人還是和上次一樣,裝作沒有察覺到她的意思,自顧自問著。
江先生為何要對她家中之事這麼感興趣?
葉楚能夠感覺到,江先生並非來意不善。
葉楚想知道,江先生的這些舉動到底是什麼企圖。
葉楚始終不答,手指摩挲著咖啡杯,並不理他。
咖啡還冒著熱氣,白煙嫋嫋,在這一瞬間模糊了葉楚的臉。
江先生知道自己再問下去,葉楚也不會回答了,他停止了問話。
不遠處,服務生朝著葉楚的方向走了過來,手上拿著蛋糕。
江先生看向葉楚:“這頓我請你。”
葉楚頓了頓,直接拒絕了江先生的提議。
葉楚說:“不必了。”
服務生走到桌子旁:“小姐,你的芝士蛋糕做好了。”
葉楚將錢擱在桌上,不再理會江先生,很快離開了。
江先生也起了身,他踏出了咖啡館,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葉楚的步子一停,她看了一眼江先生的背影。
他背脊挺直,步子從容,身上仍舊帶著斯文溫和的氣質。
江先生沒有過多停留,消失在了拐角處。
葉楚輕笑了一聲。
今日遇見的這兩個人,竟都穿了深藍色的西裝,連身高也相近。
他們都出現在國泰大戲院附近,還找了自己談話。
奇怪得很,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