罂粟走出門,行至寬闊的街道上。
人聲喧鬧,罂粟行走在人群中,神色平靜。
今日,她要去一個地方。陸淮和葉楚在那裡等她。
一面走著,罂粟一面留心周圍的動靜。
她極為謹慎,發覺沒有人跟蹤她之後,才會繼續往前走去。
穿過一條繁華的街道,罂粟的目光落在前方。
那裡佇立著一家珠寶店,燈光明亮,有些喧鬧。
罂粟眼睛一眯。
這裡明面上是珠寶店,其實是上海特工總站的據點。
罂粟向前走了過去。
走進珠寶店,罂粟環視了一圈。
她先走到一個櫃臺上,低頭看著珠寶,裝作是挑選珠寶的顧客。
然後,罂粟又去了幾個櫃臺。
過了一會兒,罂粟來到樓梯下,抬腳走了上去。
二樓並沒有人,安靜極了。
雪白的月色透窗而入,光線微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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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漫長幽靜,罂粟邁著步子,步伐極輕。
行至一個房間前,罂粟停下步子。
她警惕地往周圍掃視了一眼,四下幽沉,沒有一絲聲響。
罂粟推開房門,走了進去,房門關上。
房裡站著兩個人,陸淮看向自己,葉楚站在他的身旁。
陸淮目光沉沉,他伸出手,低沉嗓音落下。
“190號特工,罂粟,現在你是上海特工總站的站長。”
陸宗霆已經把這件事同他說了,他覺得這是一個極好的選擇。
罂粟來接管戴士南的職務,她是最適合的人選。
罂粟握住他的手:“少帥,請多指教。”
陸淮沉聲道:“外面的店員都是特工,日後再慢慢熟悉。”
罂粟神情極為認真:“好。”
葉楚一直在旁邊看著罂粟,她的嘴角浮起一絲笑意。
罂粟如今掌管特工組織,以後罂粟辦事要方便許多。
葉楚開了口:“現在,我們有一個老朋友要介紹給你。”
有一個人的身份,是時候要讓罂粟知曉了。
罂粟一愣。
老朋友?他們要讓自己見誰?
罂粟眼底帶著疑惑。
陸淮和葉楚對視一眼,他們沒有說話,轉身往房裡走去。
陸淮的手放在一個開關上,輕輕一按。
雪白的牆壁往一旁移開,裡頭的情形漸漸展現。
裡面幽暗深長,是一條密道。
陸淮站在密道門口,葉楚和罂粟走了上去。
待到幾人走進去之後,陸淮在牆壁上按了一下,門被合上。
周圍沉寂黑暗,前面隱有微弱的光亮。
三人走進密道,光線倏然湧入,驅散了外頭的暗色。
密道中亮著燈,一路走來,燈光緩緩往前延伸。
密道中極為寬敞,他們行走在光亮之中。
他們進了其中一間房。
一個男人站在房裡,他的身形筆直堅定。
目光上移,罂粟看見了賀洵的臉。
他是賀家大公子,雖是他們兩人的朋友,但和此事有何關系?
“賀洵?”
賀洵踱到燈光下,他的面容愈加清晰,眼底情緒極為復雜。
“我不是賀洵。”
罂粟一怔,這個聲音極為耳熟。
“你是……”
賀洵的眼睛黑沉,墨色裡湧動著浪潮,最終歸於沉寂。
他開了口。
聲音似要劃破夜晚的安靜,清晰傳來。
“江洵。”
第261章
罂粟和江洵認識多年, 自然認出了他的聲音。
罂粟身子一僵,極為震驚。
她不曾知道江先生的名字, 也從未將江先生和賀洵聯系起來。
先前, 因為葉楚和賀洵相識,兩人見面時被她看見。
為了確保賀洵此人的身份對葉楚沒有威脅, 她曾經跟蹤過他。
但是卻被賀洵甩掉了, 越是如此,她越覺得賀洵這人古怪, 身上藏著秘密。
之後她仍舊對賀洵進行了調查,但是並未查出來。
她沒有想到江洵的真實身份竟是賀洵。
順南貨號的少東家怎麼會與暗閣首領扯上關系?
但很快罂粟就接受了這個事實。
江洵的聲音帶著歉意:“我們認識幾年, 原諒我現在才告訴你真相。”
罂粟見江洵出聲, 看向他的眼睛。
江洵的眼底盡是沉痛之色。
罂粟搖了搖頭:“你的身份特殊, 這種事情,我們不是從來不提嗎?”
她當然明白,他們互相隱瞞身份的原因。
他們本都是在刀尖上舔血過日, 身後的背景復雜。
既然他們能成為朋友,又何必要將對方卷進痛苦之中呢?
江洵聲音沉悶, 艱難地從口中擠出幾個字來:“他也是。”
江洵周身沉寂了下來,仿佛想起了什麼,眸色漸暗。
同樣, 罂粟也陷入了沉默。
她知道江洵口中的人正是戴深。
那時,戴深在暗閣爭鬥中死亡,臨死前託付江洵。
江洵前來找她,到了那個時候, 她才知道了戴深的真實名字。
兩人同時不說話,似乎在回憶往昔。
葉楚和陸淮心照不宣地離開了,將剩下的時間留給他們。
等到兩人的情緒都稍稍平緩時,江洵開了口。
“葉姒。”
江洵的聲音剛落下,罂粟猛地抬頭看向江洵。
她怔了怔:“你……”
罂粟從未向任何人提起自己的過去,江洵怎麼會知道她是誰?
江洵直直地看進罂粟的眼中,好似已經下定決心,要告訴她一個真相。
江洵:“當年,你見到了一個男孩被拐賣,所以才被連累。”
罂粟身體一滯。
隨著江洵的話,回憶逐漸在她的眼前展開。
那個時候,她的年歲不大,卻已經記事。
當時,被拐的那一幕仍舊被她記在心中。
罂粟以為事情過了這麼多年,許多畫面早已經模糊。
但是,記憶一經提起,就似決堤的洪水,傾瀉而出。
往事歷歷在目,鮮明至極,不容忽視。
那段時間的恐懼和不安,逐漸漫上她的心頭。
僅僅隻是短短的一瞬,卻徹底改變了她的一生。
罂粟回憶起那些往事,鼻子一酸,眼睛刺疼。
但是最終,罂粟依舊強忍住了淚水。
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對江洵來說並不容易。
這麼多年,那個受賀洵牽連的女孩始終出現在他的記憶中。
賀洵的愧疚沒有消減半分。
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著他。
事隔多年後,江洵才清楚當年那個女孩到底是誰。
江洵聲音艱澀:“那個男孩……”
他聲線顫抖:“是賀洵。”
罂粟怔住,攫緊的指節發白,雙腿仿佛被釘在了地面上。
所有回憶乍然停止,她心緒復雜,不知如何開口。
許久後,罂粟才出聲:“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他們不應該將自己禁錮在回憶中。
江洵聲音沉沉:“對不起。”
“江……”罂粟頓了一下,“賀洵。”
她不知道應該怎麼稱呼他。
罂粟自然清楚江洵的心思,但那些都隻是他們沉痛的過去罷了。
況且事情發展成現在這副樣子,本就不是他們所願。
罂粟看向江洵:“你也是受害者,從此以後,不要再為此愧疚了。”
知道真相的江洵想必比自己更痛苦,每日飽受自責。
江洵聲音飽含怒氣:“那個罪犯是紀彥儒,他已經被陸淮關進了監獄。”
那個人毀了他和罂粟的一生,徹底扭轉了他們的人生。
罂粟皺了皺眉:“南洋大學的教授紀彥儒?”
她隻知道紀彥儒同上海大規模中毒案件有關,卻不知他是多年前綁架事件的元兇。
江洵點頭:“紀家和賀家有恩怨,他才做出了此事。”
密室之中的空氣冰冷沉寂。
但他們卻覺得寒氣從腳底抽起,遍及全身。
那種感覺又冷又沉,似一條無形的枷鎖。
猶豫片刻後,下定了決心:“江洵還有另一件事,我要告訴你。”
他將自己如何進入暗閣,接受殺手訓練,並產生了第二重人格的事,盡數告知……
在暗閣的試煉場上,賀洵心性仁慈,不忍殺人。
在即將被人殺死之前,江洵的人格出現了,替他賀洵面對那些黑暗的事情。
最後,江洵成為了民國第一殺手,統領了暗閣。
而另外一重人格賀洵對此完全不知情。
江洵毫無保留地將事情告訴了罂粟。
聽到江洵的解釋,罂粟怔了怔:“所以你現在不是賀洵?”
她第一次聽說這種事情。
原本她以為江洵的真名是賀洵,而順南貨號少東家和暗閣首領是他的雙重身份。
她從未想過,在同一個身體中竟然能存在兩個人格。
江洵點頭:“他暫時沒有醒來。”
罂粟再次沉默。
悲慘的過去仿佛一場睡醒了的夢,現在事實揭露,所有痛苦似乎變得遙遠。
但卻不曉得會不會陷入到另外一場噩夢之中。
四下靜寂,將外面的喧囂紛亂隔絕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