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督軍,我跟了你這麼久,為你做過很多事情。”
夜色極為漆黑,幽靜萬分。
她的聲音響起,落在深沉的夜色裡。
紀曼青眼底隱著不甘。
董鴻昌的夫人早就死了,她本以為自己可以順理成章成為督軍夫人。
可是董鴻昌卻沒有這個心思,反而遮掩他們之間的關系。
她像是被困在了一個無形的牢籠裡,沒有名分,更沒有正常人的生活。
她實在是不甘心。
董鴻昌身形一滯。
他轉身看向她:“你確實幫了我許多。”
紀曼青眼底冷意漸深:“既然如此,你為何遲遲不給我一個名分?”
她不想再過這樣的生活,幹脆和董鴻昌挑明。
董鴻昌眼睛一眯,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董鴻昌冷眼看她:“你的心倒是越來越大了。”
他早知紀曼青是個不安分的,她如今提出這個要求,他並不意外。
紀曼青緩緩開口:“你的夫人已經去世了,我又是在你身邊待得最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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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曼青眼底微暗,話語意味不明:“而且董越也需要一個母親。”
董越是董鴻昌的兒子,董鴻昌的夫人在董越年幼的時候就死了。
董越年紀小,需要人照顧。她可以借這個理由,入住督軍府。
聽到紀曼青提起董越,董鴻昌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閉嘴!”
董鴻昌面無表情地開口:“你以為憑你的身份,你有資格提這樣的要求?”
紀曼青被驅逐出紀家,此生都不能踏入上海半步,上海灘人盡皆知。
這樣一個女人,怎麼配當督軍夫人?
他確實看中了紀曼青的能力,但也不允許她放肆。
紀曼青想到自己被紀家放棄了,那些屈辱的過往,她永遠都不想再提起。
她的眸色陰沉。
紀曼青抬眼看去,冷笑地問了一句:“你覺得我丟了你的臉面?”
董鴻昌:“紀家的事情是你咎由自取。”
紀曼青害了陸宗霆的女兒,陸宗霆大怒,才做了這個決定。
紀曼青確實能力極強,但是她的心也極狠,他不可能讓這樣一個人成為阿越的母親。
紀曼青握緊了手,她沒有說話。
董鴻昌極冷地瞥了她一眼:“日後不要再提起這件事。”
他的話暗含警告:“你心裡清楚,除了我,你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附。”
紀曼青一怔,她沉默不語。
空氣凝結了起來,忽的起了一陣風,寒意襲上她的身子,冰冷徹骨。
董鴻昌是她唯一的靠山,若是她再惹怒他,她會徹底成為一個棄子。
董鴻昌離去後,紀曼青走進房間。
她沉默地看著鏡子。
明亮的燈光落下,映在了鏡面上。
紀曼青怔怔地看著。
然後,她抬起手,摸上自己的臉。
鏡中的那張臉已經不再年輕。
盡管她保養得極好,用脂粉來掩蓋,但是臉上已經留下了歲月的痕跡。
紀曼青看著鏡子,仿佛看到了她那些過往。
她被紀家驅逐,被陸宗霆拋棄,被董鴻昌利用……
她付出了這麼多,到頭來得到了什麼?
甚至連一個名分都得不到?
紀曼青神色極冷。
呵,外室。
她憑什麼要過這樣屈辱的一生?
紀曼青眼底露出狠色。
她拿起桌邊一個盒子,狠狠砸向鏡子。
清脆的聲音響起,鏡子破碎,她眼底沒有任何溫度。
紀曼青思緒沉沉。
董鴻昌不接受自己,除了因為她不再是紀家人,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董越。
他不想讓自己成為董越的母親。
紀曼青冷笑了一聲。
既然董鴻昌這麼關心董越,那她就毀了董越,讓他消失。
日後就算她沒有名分,如果她要在董鴻昌身邊站穩腳跟,董越的存在,就是一個威脅。
她絕對不能讓董越留在漢陽。
紀曼青想起了一個人。
紀遷。
紀曼青和紀遷從小一起長大,兩人關系極好。
後來,紀遷離開了上海。
紀曼青並不清楚紀遷在外面做什麼,也不知道他與暗閣的關系。
但是,紀曼青已和紀家斷了聯系,她思來想去,隻有紀遷可以幫她。
紀曼青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被接起,紀曼青開口:“是我。”
紀遷認出她的聲音:“你現在在哪裡?”
他已經知曉了紀曼青發生的事,即便他離家多年,還是有心想幫她。
紀曼青不答:“我有些事需要你幫忙。”
紀遷:“你說。”
紀曼青開口:“董鴻昌有個兒子,我不希望董鴻昌再見到他。”
“無論你用什麼手段,我要他消失。”
紀曼青眼底似隱著寒風一樣,冰冷萬分。
紀遷應了:“事情完成後,我會告訴你。”
紀曼青忽的記起了什麼:“等等。”
紀遷:“怎麼?”
紀曼青開口:“過陣子你再動手。”
她今日剛同董鴻昌爭吵過,如果董越在這個敏感的時間消失,她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這段時間,紀曼青會伏低做小,放低自己的姿態。
這樣,董越失蹤後,董鴻昌便不會懷疑到自己身上。
紀曼青擱下電話,眸色暗沉。
紀遷是暗閣閣主,過了一段日子後,他立即讓下面的人去做這件事情。
沒過幾天,就傳出了董越失蹤的消息。
董鴻昌極為擔憂,他立即派人去找阿越,但是無論怎麼尋找,都找不到阿越的蹤跡。
董鴻昌不是沒有懷疑過紀曼青,但她卻從未有過任何異常。
甚至在董越失蹤前後,紀曼青沒有離開過她的宅子。
她和紀家斷了聯系,背後沒有任何靠山,無人會幫她。
這麼些年,他也一直派人在外面尋找,但是阿越完全失了音訊,毫無痕跡。
事情按紀曼青希望的方向發展,紀曼青冷眼看著這一切,面上卻沒有顯露半分。
董鴻昌也沒有發覺,此事是紀曼青的手筆。
……
紀曼青從思緒中抽離,她眸色極暗。當年紀遷分明告訴她,事情做得萬無一失。
究竟是哪裡出了紕漏?
董越被拐去了窮鄉僻壤,那裡荒無人煙,極難存活。
為何董越能活下來?
但是紀遷已死,當年的事情已無法查證。
紀曼青思索了一會,叫一個手下進來。
紀曼青拿出一張照片,上面是幼年時的阿越。
她把照片遞給手下:“你去找到這個人。”
“他現在在上海,大概已經十幾歲了。”
紀曼青緩緩開口:“如果確認了他的身份,就把他的全部信息告訴我。”
如今,她已經斂下了那些慌張的情緒,思索接下來應該如何做。
決不能讓董越和董鴻昌見面。
手下點頭。
他正要離去時,紀曼青瞥了他一眼:“這件事不能傳到督軍的耳中。”
這個人曾是董鴻昌派來的,雖說如今他已經是自己的手下,但紀曼青仍不會放下警惕。
手下一怔,然後應了。
很快,手下就開始在上海尋找董越的蹤跡。
……
華懋飯店。
陸家三少和葉二小姐的訂婚宴將在這裡舉行。
這是上海灘的大喜事。
華懋飯店不遠處停著一輛黑色汽車。
車窗緊閉著,車子裡坐著一個人。
他的視線落向華懋飯店的門口。
望著來來往往的那些人,莫清寒眼底晦暗不明。
他們面帶喜色,但他卻表情平靜。
外面氣氛熱鬧。
車裡面卻清冷極了。
月光落下來,堪堪落在車前,沒有照亮車內。
他的面容,令人看不分明。
空空蕩蕩的汽車裡,空氣沉寂。
今晚是陸淮和葉楚的訂婚宴。
這次的訂婚宴,陸宗霆也會來,更不必提還有那些受邀的權貴了。
莫清寒的目光幽冷極了。
他們本就身處不同陣營,永遠也不會達成合作。
這次的訂婚宴自是不會請他。
今天晚上,莫清寒原本約了人談事。
前陣子,法國商人貝爾納·雷諾曼在他的威脅下,同意了和他合作。他們晚上要見一面。
莫清寒離開宅子的時候,時間尚早。
待他回過神來,車子已經開到華懋飯店附近了。
不知怎的,他竟來到了這裡。
莫清寒抬眼看去,恰巧能看到來往的賓客。
他不由得覺得奇怪。
自己為什麼會來這裡?
莫清寒心下思索。
他和陸淮在幾年前已經交過手,也曾受過葉楚的蒙騙……
他們三個都是心思缜密之人。
自己和他們都鬥了很久,想必這是唯一一個原因了。
隻是不知日後到底誰會贏得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