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她似乎隻是不經意地講到這句話。
他並沒有懷疑她。
罂粟喝完了一杯茶,擱下茶杯。
杯子尚且還是溫熱的。
她起身往門走去,推開門,離開了房間。
房間的門再次合上。
一扇門的兩邊站著罂粟和戴士南。
她的眼底冰冷至極。
罂粟知道一條再簡單不過的道理。
他們的立場,永遠都不會相同。
……
太陽被烏雲遮了大半,陽光並不刺眼。
仿佛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前幾日舉辦了葉楚和陸淮的訂婚宴。
人逢喜事,葉老太太的病也已經好全了。
葉老太太向來信奉神佛,她定期會去寺廟裡祈福,祈求家人平安。
Advertisement
她身體恢復,就準備去寺廟一趟。
在葉楚和陸淮結婚前,葉老太太想為他們祈福。
汽車離開了葉家大宅,葉老太太獨自一人坐在車中。
司機已經為葉家工作了很多年,極為忠心。
車子平穩地朝山上開去。
這間寺廟香火旺盛,有不少香客慕名前來。
過了一會,車子緩緩停在了寺廟前面,葉老太太下了車。
佛門清淨之地,自是香火繚繞。
梵音陣陣,落進耳中,心境安靜。
來往的香客,面帶虔誠之色。
葉老太太上了香,然後跪在了蒲團上。
她雙手合十,閉上眼睛。
願葉楚平安順遂,幸福美滿。
願葉家一切安好……
當葉老太太誠心拜佛時,一個女子朝著廟中的小僧走了過去。
那人將什麼東西遞給了小僧,指了指葉老太太的方向。
她有些事情要交待。
葉老太太站起身的時候,膝蓋有些發麻。
這時,那個小僧向葉老太太走過來。
他開了口:“施主。”
葉老太太回頭看去,喚她的人是這間寺廟裡的小僧。
小僧隻有十一二歲左右,五官青澀,面容平靜。
“方才有人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小僧攤開手,一張折疊好的紙條正放在他的手心。
他拿起紙條,遞給葉老太太。
葉老太太怔了怔,伸手接過。
葉老太太問道:“給你紙條的人是誰?”
小僧一臉茫然,搖了搖頭:“那人已經走了。”
葉老太太微笑:“多謝。”
待到小僧離開後,葉老太太走到大殿的一旁。
她展開紙條,上面寫著工工整整的一行字。
她的視線落在紙條上時,頓時亂了心神。
下一秒,葉老太太迅速合上紙條,將其捏在了手心。
原本平整的紙條被她揉成了一團。
葉老太太雙腿發軟,差點有些站不穩。
大殿中空氣滯沉,她快步走出了大殿外。
雖已是初夏,但是葉老太太的背脊竟沁出了冷汗。
她環顧四周,想要找出方才給自己紙條的人。
寺廟中,香客來來往往,每個都是陌生的面孔。
葉老太太站在那裡,神色慌亂。
那些香客經過了。
人群移動著,猶如潮水漫過她的身旁,她卻靜止在原地。
寺廟中分明梵音陣陣,但四下卻仿佛安靜了下來。
她隻聽到胸腔中的心髒在劇烈跳動。
盛夏時分,空氣燥熱。
葉老太太卻覺得周身冰冷。
她邁著沉重的步伐,離開了寺廟。
司機在寺廟外面等著,他看見葉老太太出來,立即走了過來。
此時,葉老太太面色沉沉,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情。
司機有些擔憂,替葉老太太開了車門。
司機察覺到葉老太太的異樣,不敢開口詢問。
回去的路上,車內沉默異常,安靜得有些詭異。
窗外漸寒的山風呼呼吹過,夏日的熱氣逐漸消散。
葉老太太望向窗外,外頭的景物一閃而過。
濃鬱的深綠色覆滿了她的眼前,她陷入遙遠的回憶中。
下一秒,寂靜的空氣中猛地響起了一個沉悶的聲音。
車子劇烈地搖晃,車身朝另一側傾斜。
司機意識到情況不對,立即踩下了剎車。
由於緊急剎車,車子忽的減速,車身在地面上拖行了幾米,才停了下來。
司機穩住身形後,趕緊回頭查看葉老太太的狀況。
葉老太太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事。
兩人下了車,司機蹲在車子的一旁查看。
他發現輪胎被地上的鐵刺劃破,車子失去了平衡,從而引發了事故。
也不知是誰將這麼危險的東西隨意扔在此處。
司機看向葉老太太:“我去廟裡找人幫忙,修好汽車。”
幸好出事的地點離寺廟不遠,可以回去找幫手。
葉老太太點了點頭。
這時,他們身後駛來了一輛車子。
葉老太太他們退讓到了一旁,給車子讓道。
不曾想,那輛車子減緩了速度,停在了他們的面前。
下一秒,車門打開,有一個打扮精致的女人走下了車。
稀薄的陽光透過樹枝的間隙,柔和地灑下,恰好照在那人的臉上。
來人正是紀曼青。
她做了易容,旁人不會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紀曼青靠在車旁,視線落在葉老太太身上。
“你的車子壞了,我送你一程罷。”
葉老太太剛想拒絕,紀曼青立即開口,堵了她接下來的話。
“方才我們在寺廟裡見過面,也算是半個熟人了吧?”
紀曼青面容平靜,聲音卻暗含深意。
葉老太太回想起寺廟的場景,頓時聯想到了大殿中的事。
難道這個女人就是寫這張紙條的人嗎?
葉老太太胸口一滯,還未出口的話凍結在喉嚨。
司機不清楚兩人之間的事,自然站在一旁沒說話。
過了幾秒,葉老太太強裝鎮定,她對司機說:“你去寺廟找人幫忙,我坐她的車回去。”
聽到葉老太太的話,紀曼青輕笑一聲。
她似乎早就料到了葉老太太會答應。
葉老太太一步步走向紀曼青的車旁,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紀曼青同樣坐回了車內。
下一秒,車子啟動,往山下駛去。
天光漸暗,今日的天黑得似乎比以往要早。
樹林間的風哗哗作響,搖動的樹枝猶如活物,猙獰萬分。
紀曼青一直沒有開口,車子一直駛到了山腳下才停了下來。
紀曼青將車子停靠在一旁,她看一眼外頭的天空。
下一刻,她的身子向後靠去,語氣嘲諷:“要下雨了。”
紀曼青的話還未說完,雨水忽然而至,寒氣席卷而來。
豆大的雨水砸在車上,外面的雨聲響個不停。
葉老太太緊抿著嘴唇,她扭過頭,看向紀曼青。
話語中她的喉嚨擠出:“你是當年那人的……”
紀曼青看了一眼葉老太太,打斷了她的話:“我是他的家人。”
葉老太太身體癱軟,她握緊車邊的扶手,強穩住身形。
紀曼青眼底醞釀著譏諷:“多虧你還能記得這件事。”
“我還以為你早就忘了。”
葉老太太立即搖頭:“我沒有一日不記得。”
她的聲音沉痛萬分。
紀曼青冷笑一聲:“你們不會良心不安嗎?”
紀曼青陡然提高了音量,話語中帶著明顯的質問。
葉老太太想要張口,眼淚卻先一步落了下來。
所有想要說出的話都凝結成一句。
“對不起。”
紀曼青聽到葉老太太的道歉,卻絲毫沒有動容。
“當年,你生下的那個兒子已經長大了罷?”
葉老太太聽到紀曼青提到自己的兒子,立即抬眼看她。
紀曼青看葉老太太有了反應,又接著說道。
“如今,他在上海政府擔任重要的職位,生活得極好。”
紀曼青步步緊逼:“對了,還有葉家……”
“葉家是有名的珠寶商,家纏萬貫。”
“而你,子孫滿堂,纏繞膝下,他們每個人都對你極為孝順。”
葉老太太的面色一寸寸暗了下去。
“這樣,你覺得你還配說這聲對不起嗎?”
紀曼青冰冷的聲音落進車內,和車外的雨聲一起,敲打在葉老太太的心上。
葉老太太沉默著,周身的空氣似乎變得寒冷極了。
她仍然記得那天晚上。
那夜,和現在一樣,同樣下著大雨。
雨下得又快又急,風聲雨聲整夜不歇,窗戶被吹得啪啪作響。
冰冷的雨水敲打著窗戶,令人心生絕望。
那時,她經歷難產,長時間的疼痛讓她神志不清。
那晚過後,她一直活在自責之中。
她這一輩子都在後悔那天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