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緩步靠近窗邊,一步步靠近罂粟的狙擊範圍。
罂粟心中發緊,昏暗的夜空壓下,令她窒息。
夏夜的熱氣無邊蔓延,仿佛勒緊了她的喉嚨。
那人行至窗邊,他的面容逐漸清晰。
他抬頭望向對面,視線準確無誤地落在了罂粟所在的方向。
罂粟的手指一松,立即離開了扳機。
出現在華懋飯店的人不是陸宗霆。
竟是戴士南。
一切隻是戴士南自導自演的一場局。
下一秒,罂粟神色一凝,她的手指重新覆在了扳機上。
她隻要輕觸手指,子彈就會破風而出。
射入戴士南的眉心。
這個假的戴士南會立即倒地身亡。
罂粟眉眼沉沉,眼底醞釀著怒氣。
她想起戴長官被眼前這人替代,生死未卜。
而她卻要和他虛與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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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今,還沒有到殺死這人的時機。
要是她現在出手,漢陽那邊的人就會知道他們已經識破了陰謀。
而真正的戴長官也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為了繼續保住戴長官的命,她必須調整好自己的情緒。
夜風緩緩吹來,一聲又一聲,好似落在罂粟的心口。
僅僅隻是幾秒,罂粟就移開了手指。
這時,對面的戴士南離開了窗邊。
罂粟將槍收起,直起身來。
緊接著,罂粟房中的電話響了。
罂粟沒有立即去接,而是望向對面的房間。
她心中清楚,電話是從那邊打出的。
罂粟緩步走向電話旁,伸手接起了電話。
她一面看向窗外,一面捏緊了話筒。
窗外閃爍著細碎的燈火,房間裡隻剩下安靜的黑暗。
罂粟試探性地問出口:“戴長官?”
果然,電話那頭傳來了戴士南的聲音。
“是我。”
罂粟沒有立即回話。
戴士南接著說道:“罂粟,你通過了考驗。”
說完後,戴士南掛了電話。
罂粟隨即將電話擱下。
罂粟的視線再次落在對面的房間上。
此時,房間裡的燈光已經滅了,重新恢復了黑暗。
罂粟毫不猶豫地走出了房間。
她知道自己今晚的此番作為,已被戴士南認可。
盡管她走了一步險棋,但是她掃除了戴士南的疑心。
很快,罂粟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她沒有立即打電話,告知陸淮和葉楚。
既然戴士南決定策反自己,她擔心,公寓的電話已經被人監聽了。
如今,罂粟已和戴士南達成了這樣一個約定。
那麼,她之後的行為必須更加隱秘。
黑暗已至,夜色無聲無息地蔓延著。
……
翌日。
公董局。
罂粟如同往常一樣,去了公董局。
近段時間,罂粟要收斂自己的行為。
她不會同葉楚和陸淮見面。
若是她想要將消息傳達給他們,必須找其他的方法。
罂粟知道在公董局中有一個陸淮的線人。
昨晚的事情頗為重要,她需要立即通知陸淮。
罂粟沒有立即去做這件事,四周有那麼多雙眼睛,她不能令人起疑。
過了一段時間,罂粟拿了一份文件,站起了身。
罂粟拿著文件,朝電話接線員的辦公室走去。
公董局肯定也有戴士南的人監視著她。
她的神色如常。
罂粟很快就來到了線人的辦公室。
這時,房門敞開,不遠處有人站著,不時用餘光瞥著罂粟。
罂粟猜測,那人應該就是戴士南的人。
那人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將其匯報給戴士南。
那人假裝和身邊的人隨意聊天,實則分出注意力,觀察著罂粟。
罂粟毫不遮掩,也沒有將房門關上。
她走到陸淮的線人旁,直接開口:“能幫我打給伯努瓦·博耶爾嗎?”
接線員抬頭看向罂粟。
他是陸淮安插在公董局的人。
陸淮曾經給他下達過命令,讓他幫助蘇言。
罂粟一面開口,一面用指尖輕敲了兩下桌角。
那是一個暗號。
接線員立刻會意,他朝罂粟笑了一下,隨即面不改色地低頭撥號。
雖然罂粟口中說的是法國人伯努瓦·博耶爾,但是接線員卻撥通了督軍府的號碼。
電話接通後,接線員將電話遞給罂粟。
罂粟看了一眼門口,起步走了過去,合上了房門。
當罂粟關上房門的時候,逗留在門口的那個人看向她。
他觀察過,罂粟面色如常,方才那番話也被他聽到了。
況且電話已經接通,罂粟不可能有機會做手腳。
那人和旁邊的同事打了聲招呼,就離開了。
罂粟走向桌旁,拿起了電話。
罂粟開口:“我找你有些事。”
陸淮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剛才電話接通後,久久未曾有人出聲。
陸淮已經猜到了對面有異常,同樣沒有說話。
當罂粟的聲線響起時,陸淮心中已有了猜測。
陸淮:“有什麼變故嗎?”
罂粟嗯了一聲:“昨日那人找我了,我通過了他的考驗。”
罂粟並未將話說的具體。
盡管接線員是陸淮的手下,但是在罂粟看來,誰都不可信。
隻有萬分小心,才不會出差錯。
陸淮立即明白了罂粟的意思。
他知道罂粟口中的那個人定是戴士南。
罂粟怕有人監聽,才會選擇這個方式聯絡他。
如今情勢緊張,罂粟不得不處處謹慎。
陸淮聲音一沉:“你要多加小心。”
罂粟忽的想到了葉楚。
她的話語中帶著幾分鄭重:“我明白。”
為了避免旁人起疑,兩人很快就掛了電話。
罂粟朝接線員點了點頭,很快走出了房間。
她再次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雖已至夏末,但窗外的蟬鳴聲不斷起伏,不得清淨。
正午的陽光刺眼,暑意愈發重了,仍不見消退。
陽光落在罂粟桌上的文件上,那一行行字似乎晃得亮眼。
罂粟的視線落在資料上,可她卻走了神。
方才和陸淮交談時,罂粟想到了葉楚。
如今,任務已經進行到最關鍵的一步。
罂粟步步慎重,不敢有絲毫的松懈。
假的戴士南已經確認了她的忠心,接下來他定會派給她新的任務。
若是她在行動中有什麼不測,她就要和葉楚天人永隔。
罂粟放下了手上的資料,望向窗外。
熱烈的陽光照過來,有些刺眼。
罂粟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握緊,卻不動聲色。
她的眼底沉沉,猶如黑夜,沒有一絲光。
如今,她心中隻有一個遺憾。
她擔心她不能活著看到葉楚的婚禮。
她希望自己足夠幸運,能親眼看到那個瞬間。
……
陸淮接了罂粟的電話後,已經明白了現下的處境。
董鴻昌已經給戴士南下了命令。
戴士南無法從陸宗霆那裡獲得有效信息,隻能通過罂粟這顆棋子,破壞迷霧計劃。
一旦罂粟假意被策反,這意味著,她和葉楚不能再見面了。
陸淮眼眸幽深,思緒漸沉。
他做了一個決定。
第二天,陸淮開車去了葉公館。
和他一同來的,還有督軍府的女管家。
葉鈞釗因為生意出了公差,迎接他的人是蘇蘭。
女管家的態度極為禮貌:“葉太太。”
見到女管家後,蘇蘭心中已經有些猜測了。
若是無事,陸淮不會帶督軍府的人過來。
蘇蘭抬眼看去,詢問:“這是……”
“葉太太,三少和二小姐婚禮的相關事宜。”女管家說,“您是怎麼看的?”
蘇蘭怔了怔。
他們前些天才剛訂了婚,現在就要談婚禮。
是否太早了些?
陸淮帶著女管家過來,自是已經做過了一番打算。
前世,他和葉楚的大婚,都是這個女管家一手操辦的。
陸淮開了口:“我已同陸家的人講過,他們都同意了。”
他現在隻是想要徵求葉家的意見,隻要蘇蘭說了同意,剩下的一切,他都會全然安排好。
陸淮的語氣真誠:“嶽母。”
“葉楚已經講過最近的情形了。”陸淮說,“日後的情況隻會更加危險,我們不能掉以輕心。”
蘇蘭點頭,她曉得上一輩的仇恨已經影響到了現在的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