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上海。”
“是,先生。”
……
上海,紀曼青住處。
陽光透窗而入,屋內明晃晃地亮。
窗外空氣極為清冽,秋日氣息濃盛。
紀曼青坐在梳妝鏡前,目光注視著鏡子。
頂上開了一盞小燈,燈光落在鏡面上,泛著冰冷的光。
方才她在化妝,妝容還差最後一步。
紀曼青垂眸,在桌上掃了幾眼。
她伸手拿起一支口紅,往鏡子前湊近了幾分。
她細細描繪唇部,化得極慢。
妝容完成,紀曼青停下了動作。
她瞥了牆上的掛鍾一眼。
擺鍾指向了十點鍾。
紀曼青眸色微閃,會議快結束了。
Advertisement
今日,上海政府大樓有一個例行會議,而會議上有一個人會來。
紀曼青眼底冷意深深。
陸宗霆。
紀曼青冷笑了一聲。
紀曼青又看了掛鍾一眼。
時間差不多了。
她特地挑在這個時候出門,就是為了堵住陸宗霆。
離去前,紀曼青又看了鏡子一眼,攏了攏頭發。
然後,她站起身子,往門外走去。
車子停下,紀曼青漫不經心地掃了周圍一眼。
四下沒什麼人,清淨極了。
人聲高了起來,紀曼青下了車,不急不緩地往前走了過去。
會議結束,陸宗霆和幾個官員走了出來。
紀曼青一眼就看見了陸宗霆,她勾了勾嘴角,朝他走了過去。
陸宗霆本在與上海市市長講話,他隨意瞥了一眼,目光凝在了某處。
前面那個女人極為熟悉。
陸宗霆一怔,心裡驟然湧上了怒火。
紀曼青竟來了上海。
誰給她的膽子?
陸宗霆看向紀曼青,眼底怒氣翻湧。
紀曼青一步步走上前,朝陸宗霆走去。
她的步子不急不緩,對陸宗霆的敵意恍若未覺。
與陸宗霆的距離越近,心底深藏的恨意越濃。
陽光照亮了地面,都似變得冰冷。
她每一步都踏在光影裡,凝結著刻骨的寒意。
紀曼青的目光一直盯著陸宗霆。
她站定了步子,視線仍落在陸宗霆身上。
紀曼青拿起證件,緩緩伸手,將證件擺在他的面前。
她定定地看著陸宗霆,嘴角一勾,笑容冰冷。
紀曼青開了口:“我是新來的特派員,紀曼青。”
第298章
一字一句, 帶著強烈的挑釁意味,清晰地落進大家的耳中。
陸宗霆一怔, 他竟不知道政府讓特派員來上海的事情。
他心中震怒, 定是有人將此事瞞了下來。
陸宗霆瞥了上海市長一眼,目光冰冷。
上海市長移開了視線, 有些心虛。
陸宗霆斂下神色。
這件事情上海市長早就知曉, 他瞞下此事,是因為紀曼青背後有靠山。
其他官員看見紀曼青來了, 也怔在了那裡。
他們也是今日才知道,紀曼青是北平派來的特派員。
陸宗霆沒有說話, 但是周圍的人已察覺到不對勁。
他們知道陸紀兩家不對頭, 便找借口離開了。
人全都散去了, 聲響輕微。
陸宗霆厭惡紀曼青,看都未看她,正要轉身離去。
這時, 一隻手伸到了他的前面,擋住了他的去路。
耳側響起紀曼青微冷的聲音:“陸督軍, 不若我們聊聊?”
她的語氣帶著諷刺。
陸宗霆眸色極為暗沉,他看了紀曼青一眼,寒意森森。
他倒要看看紀曼青要說些什麼。
四下愈加靜了, 周圍無人,隻有寂寥冷風。
肅殺的秋意彌漫在空氣中,讓人心頭生寒。
紀曼青冷笑了一聲:“陸宗霆,我說過我會讓你後悔終生。”
周圍溫度驟然低了下來, 冷意漫起。
陸宗霆神色冰冷至極:“紀曼青,你竟敢回到上海?”
“我說過,沒有我的命令,你不踏進上海半步。”
壓迫感重重落下,仿佛夏日悶雷,劃破了四方天幕。
似有幽邃的黑暗縈在陸宗霆周身,壓抑極了。
紀曼青毫不在意:“那真是讓陸督軍失望了。”
她嘴角寒意漸深。
“我不僅回到了上海,還是以這樣一個身份。”
陸宗霆冷冷開口:“你以為你找到了靠山,就能在上海待得長遠?”
徹骨的寒氣襲來,透著極強的諷刺之意。
陸宗霆一字一句道:“我會讓你後悔做出這個決定。”
紀曼青心裡一寒。
她擔心董鴻昌要殺自己,才想到威脅顧仁山,讓這個身份成為自己的護身符。
但是懼意很快斂下,她的眼底隱著瘋狂之色。
她已經被逼到了絕路,還有什麼好失去的?
紀曼青神色未變:“ 我既然來了,就沒打算輕易離開。”
陸宗霆:“看來,你很想再嘗嘗,當年被驅逐出上海的感覺。”
“這樣的事情,我不介意再做一次。”
紀曼青驀地想起,當年她狼狽地逃離上海,那些場景再次浮現,提醒她當年經歷的恥辱。
紀曼青攥緊了手,但如今她今非昔比,怎會再落入那樣的境地?
陸宗霆不再看她,轉身離去,落下冰冷的一句。
“一個月內,我一定會讓你離開上海。”
天光仿佛暗了下來,空氣都變得昏沉沉的。
分明是清朗的秋日,風裡卻似帶著凜冽的氣勢,仿若寒冬。
紀曼青站在原地,沒有離開。
秋風拂來,衣擺微微晃動,然後又垂落了下來,靜止不動。
紀曼青沉默地站著,嘴角浮起一絲極冷的笑意。
呵,她怎會離開?
紀曼青嗤笑了一聲。
聲音極輕,很快就散在了風裡。
……
法租界。
紀曼青坐在辦公室中。
她在政府大樓見過陸宗霆一面後,現已順利入職。
紀曼青思索一番,拿起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待到電話那頭有人接了起來,她開了口:“莫清寒。”
莫清寒並未感到驚訝:“紀曼青。”
“你來上海的事情,老師已經告訴我了。”
紀曼青了然:“董督軍向來不會瞞你。”
莫清寒不信她的話,隻是問:“老師派你過來,有何目的?”
“你在上海孤立無援。”紀曼青說,“我當然是來幫你的。”
莫清寒:“聽聞你早年在上海時,曾和陸宗霆有過一段情?”
紀曼青一緊,似是被觸了痛處。
她試圖解釋清楚,張了張口,卻沒能說出來。
莫清寒的聲音冰冷:“紀專員切莫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要因小失大。”
上午在政府的事情想必已經傳到莫清寒的耳朵裡了。
紀曼青表達了自己的態度:“我們同為董督軍做事,自是要互相照拂。”
莫清寒輕笑了一聲:“紀專員,請多關照。”
沒等紀曼青說完,電話已經被掛了。
紀曼青面色不愉,但她向來知道莫清寒的性子。
她在董鴻昌身邊時,莫清寒也不曾給過她好臉色。
而紀曼青沒有告訴莫清寒,她此次來到上海的目的,是葉家。
幾年前,因為她的緣故,董越被迫離開漢陽。
董鴻昌已經放了紀曼青一命。
而她若是想要獲得更多利益,留住自己性命,隻能繼續做一個對他有用的人。
桌上放著一張照片,紀曼青俯下身,認真看著。
葉家根基深厚,她暫時動不了,但表明態度也是應該的。
紀曼青勾起唇角,笑了。
那麼,就從這個人開始罷。
……
下午。
一輛黑色汽車開往了上海政府大樓。
有個人從車上下來,他的手中拿著一份文件。
此人不過是一個辦事員,他不想因為今日的工作而得罪上海葉家。
但這是上頭的命令,他隻能選擇服從。
這個人快步進了政府大樓,他去了行政管理部。
一個政府職員問:“有事嗎?”
這人打開檔案袋,翻出其中的文件:“我找葉奕修。”
這份委任書是給葉奕修的。
明面上看似升職,其實是降了他的實權。
政府職員怔了一怔:“他已經不在上海政府了。”
這人愣住,聽到解釋後,面色漸漸發沉。
“借用一下電話。”
這人打了電話給紀曼青:“紀專員。”
紀曼青問:“事情已經辦成了?”
這人搖頭,遲疑道:“出了一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