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寒開了口:“你們有什麼話要說嗎?”
無論是陸淮和葉楚,還是莫清寒,心中都清楚一件事。
他們雖共同合作過,但始終無法真正坦誠。
陸淮聲線沉沉:“你有什麼想交代的事情嗎?”
莫清寒沉思片刻:“把我的屍體帶回固城。”
陸淮不假思索:“好。”
他已經明白莫清寒所做的決定了。
按照莫清寒的性子,他不會在監獄中再度過兩年的牢獄生涯。
在死刑執行以前,他的生與死,必然是自己做的決定。
三人沉默著,一時無言。
盡管探望室的門緊閉著,卻仿佛能感受到外面冬日大雪的寂靜。
寒冷蔓延過來,將房間裡的空氣凍得更加冰冷。
過了半晌,獄卒敲門進來:“時間到了。”
陸淮和葉楚最後看了莫清寒一眼。
他們沒有多說,轉身走向門口。
莫清寒思索再三,才開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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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淮,葉楚。”
陸淮停下步子,葉楚轉過身來。
他們望著莫清寒。
莫清寒面對著透明的玻璃。
他開了口,說了一句:“對不起。”
莫清寒的確被董鴻昌設計,他覺得多年來看不清真相的自己可悲,卻也承認他曾犯下的罪孽。
在這個世上,他早已沒有留戀的希望。
選擇死,是唯一的出路。
他們三人繼續沉默地凝視著,目光仿佛穿透了多年的仇恨。
思緒漸沉,神色晦暗。
直到莫清寒被獄卒帶走。
……
陸淮和葉楚在北平留了一段時間。
幾日後,監獄中傳來了消息。
莫清寒在獄中自殺。
此事已經在他們兩人的預料之內。
陸淮和葉楚又去了一趟北平監獄,獄卒帶他們去見了莫清寒的屍體。
他的面容平靜,似乎已經原諒了命運所有的不公。
按照莫清寒的要求,他們將他的屍體帶回了固城。
陸淮和葉楚抵達固城的時候,天又開始落雪了。
他們下了車,鼻間盡是湿冷的氣息。
莫清寒被安葬在了固城。
他在這裡出生、成長,最後也想留在這裡。
固城那樣安靜,一如往常。
他們站在莫清寒的墓前。
心中空空落落的。
無論是董鴻昌,莫清寒,還是陸淮和葉楚,這幾個人都用自己的方法,走上了復仇之路。
但最終決定命運的,始終是個人的選擇。
仇恨讓他們前行,但有時候,仇恨也會令人遮蔽雙眼,善惡不分。
在復仇路上,不能被仇恨的黑暗面所吞噬。
這是陸淮和葉楚堅持的信念。
固城的天很藍,藍得清澈又純淨。
絲絲縷縷的浮雲,被風吹散。
皑皑白雪覆蓋著固城。
風猛地刮了過來,冰冷又寒冽。
仇恨消散,如過眼的雲煙。
從此以後,陸淮和葉楚將不再被前世的仇恨所困。
曾經嘗過噬骨的、灼心的疼痛,那些傷口也已經愈合。
他們牽著手,抬頭看著雪花下落。
大雪紛飛的冬季。
伴隨著簌簌雪聲,整個世界幹淨至極。
宛若新生。
第324章
上海。
天氣晴好, 日光祥和又安定。
陸淮和葉楚回來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趕到了上海特工總站。
他們走進據點, 再進入那條密道。
漆黑的走道被燈光照亮。
即便如此, 葉楚仍是覺得這一路仿佛格外漫長。
他們進了一個房間。
罂粟一直在上海特工總站等待。
她已經得知了董鴻昌和莫清寒在北平死亡的事情。
“回來了?”
陸淮和葉楚對視了一眼,決定一同告訴她。
陸淮開了口:“190號特工罂粟, 你有一個新的任務。”
罂粟怔了一怔, 她沒有聽到任何風聲。
陸淮:“從此以後,你不必再叫罂粟這個名字。”
罂粟心下一緊, 似乎已經預料到了接下來的事。
葉楚一字一句,極為認真:“你將回到葉家, 恢復你的身份。”
罂粟的鼻子一酸。
今日開始, 她離開了四處奔波的生活。
葉楚走了過去, 抱住了罂粟。
輕柔聲線響在罂粟的耳畔:“一切都結束了。”
她的聲音極輕極緩,被寂靜所包圍。
半個月後,葉家有一件喜事。
上海灘的人都知道了, 失蹤多年的葉家大小姐回家。
葉姒多年來一直在戴士南司令身邊工作。
但由於她的身份敏感,執行多項任務, 不能歸家。
葉姒曾是特工的事,被葉家完全保密。
她回到葉家,重新擁有了本該屬於她的一切。
……
阿越仍留在上海。
董鴻昌已死的消息傳到了他耳中, 他始終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面對他們。
上海的夜晚,悄然寂靜。
阿越坐在燈下,溫暖的光線淡淡地籠罩著房間。
他從抽屜裡拿出了一個證件。
阿越翻開了證件,上頭印著白底黑字。
他清澈的眼中陡然亮起細小的光。
在他的身份證明上, 一直留著陸越的名字。
阿越輕輕將其合起,動作珍重。
這個名字就像是他和陸淮葉楚之間隱秘的聯系。
過了一陣子,阿越存了一筆錢。
最後,他決定去巴黎念書。
阿越一直都沒有忘記葉楚說過的話。
她曾帶他去了學堂,讓他不要放棄學習。
阿越沒有通知任何人,獨自離開了上海。
他坐在去往巴黎的飛機上,看到厚重又潔白的雲層。
到了巴黎後,他會勤工儉學,完成學業。
阿越的去意已決。
如果有機會,他們會再相見的。
……
兩年後。
一封國際信件漂洋過海,寄到了督軍府。
接了信的下人,細細看著信封。
“夫人,有您的一封信。”
“上面的字……”下人一邊走一邊辨認,“似乎是法文。”
葉楚從客廳走出來,接過下人手中的信。
晨光透過疏朗樹影,將信封映亮。
葉楚掃視了一眼,目光專注。
這是從法蘭西寄過來的。
葉楚心神一凜。
她的視線緩緩落在下方的署名上。
那個名字,她最為眼熟不過。
陸越。
葉楚快步走上樓梯,進了書房。
合上門後,手心已經冰冷。
拆開信的時候,她的手不由得微微顫抖。
葉楚認真地看著信,阿越的字跡向來沒有改變。
姐姐,原諒我這麼久才給你寫信。
我現在已經是索邦大學的新生……
阿越仔細講了他這兩年全新的生活。
絕口不提從前的事情。
葉楚牽起唇角。
嘴邊一抹笑意,無法遮掩。
窗外的陽光細細碎碎,落在素白的信紙上。
像一隻晚歸的飛鳥,最終仍回了家。
……
幾年後。
一艘郵輪破開了沉寂的海面,平緩地行駛。
大海在深藍色的夜幕之下,顯得幽暗又深沉。
郵輪的目的地是法蘭西。
陸淮和葉楚站在甲板上,視線飄向遠方。
此時的海,仿佛頭頂的星空一樣,平靜極了。
在他們的旅行結束後,正好能趕上阿越的畢業典禮。
葉楚扭頭看去:“今天是什麼日期?”
“5月20日。”
離輪船抵達法蘭西,還有半個月。
他們都知道,阿越離開上海,隻是想用更好的樣子出現在他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