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趙承鈞馭馬技術過硬,皎雪轉了個彎,在草叢上飛速奔跑,情緒很快穩定下來。皎雪速度非常快,唐師師驚魂未定,在馬上嚇得渾身僵硬。
趙承鈞感覺到唐師師嚇得一動不敢動,問道:“你不是說你會騎馬嗎?”
“我隻是說說而已啊。”唐師師閉著眼睛,也不管身後是什麼,牢牢將自己埋入後方,“王爺,能慢一點嗎?”
趙承鈞隻能控制著皎雪慢慢減速。唐師師緊緊攥著趙承鈞的衣袖,趙承鈞動作不方便,幾次都沒抽出來,隻能無奈道:“好了,已經停下來了,你可以睜眼了。”
唐師師緩慢睜開眼,發現確實已經安全了。皎雪平穩地從綠草中踏過,傍晚的風清涼舒適,將她的發絲吹得四處飛舞。
唐師師不由松了口氣。緊接著,她發現她緊緊攥著一個人的衣服,看布料非常眼熟。唐師師怔了一下,猛地反應過來,慌忙松手:“王爺恕罪,我不是故意的。”
隨後,唐師師跟著意識到,她現在靠在靖王身上,並且已經靠了很久。唐師師全身都僵硬了,她不敢繼續借力又不敢挪開,隻能努力挺直脊背,和趙承鈞隔開距離。
趙承鈞現在倒沒有注意唐師師的動靜,他注視著前方,唐師師注意到他的視線,跟著看過去,發現趙子詢正在救另一個人。趙子詢的馭馬技術不及趙承鈞,沒法將少年救到自己馬上。眼看少年就要摔下去,趙子詢猛地抱住她,用自己的身體做緩衝,抱著對方在緩坡上滾了好一段路。
唐師師茫然中帶著委屈,為什麼世子救的是這個少年呢?他們同時驚馬,世子寧願選擇一個男人,都不選她?
不能想,越想越心酸。
唐師師心裡難受,她馬上就把自己的火氣轉化到其他人身上,忙不迭和趙承鈞告狀:“王爺,那個人他暗算我,他簡直目無王法,不僅是看輕我們朝廷,更是看輕靖王您!王爺,您不管管他嗎?”
趙承鈞輕聲笑了,在背後悠悠說:“我管不了,那是安吉帖木兒的女兒,換成我們的叫法,應當是個郡主。”
“嗯?”
趙承鈞低頭掃了唐師師一眼,不緊不慢道:“她女扮男裝那麼明顯,你該不會不知道吧?”
唐師師還真不知道。她愕然良久,不可置信道:“所以,那是個女子,還是忠順王的女兒?”
趙承鈞沒說話,他牽著馬,讓皎雪在草叢中放緩速度,慢慢踱到另兩人跟前。趙子詢從地上站起來,正低聲詢問娜仁託雅有沒有受傷。聽到馬蹄聲,趙子詢抬頭,對著趙承鈞行禮:“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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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仁託雅似乎還沒有從驚嚇中回過神來。她臉上白一塊黑一塊,看著非常滑稽,然而她一雙眼睛卻閃閃發亮,尤其是她看向趙子詢的時候,顧盼生姿,幾乎要發出光來。
這一次沒有人會認錯了。這個瘦小的少年,其實個女子。
娜仁託雅看著趙子詢行禮,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對趙承鈞行北庭的禮儀:“參見靖王。多謝靖王派人救我。”
趙承鈞坐在馬上,手裡松松握著韁繩,完全沒有下馬寒暄的意思:“分內之事。不過,郡主下次騎馬,可要小心了。”
聽聲音是唐師師的馬先受驚,隨後才是娜仁託雅的。很明顯,是娜仁託雅先挑釁,那她落到這個境地,完全是咎由自取。
要不是為了北庭,趙承鈞才不會管這種驕縱無腦、肆意妄為的小姑娘。趙承鈞說完後,牽動韁繩,要往回走。
唐師師看看舍身救美的趙子詢,再看看一臉春心萌動的娜仁託雅,危機感油然而生。莫非,難道,這是她的情敵?
天哪,唐師師連周舜華都搞不定,再來一個外族公主,她要怎麼鬥?
唐師師對娜仁託雅充滿了敵意。她本來就對害她驚馬的罪魁禍首沒有好感,現在得知這還是情敵,唐師師怎麼可能有好臉色?唐師師發現草地上隻剩下一匹馬,而娜仁託雅和趙子詢卻有兩個人,很可能,趙子詢要載著娜仁託雅回去。
這怎麼能行!唐師師立刻激動起來,說:“王爺,多謝您救我。小女不敢再麻煩您,您將我放下來吧。”
“好啊。”趙承鈞淡淡應了一聲,道,“那你自己走回去吧。”
唐師師看看前方一望無際的草叢,又回頭看看已經上馬的娜仁託雅,馬上乖巧道:“謝王爺。”
回程時趙承鈞似乎是照顧著唐師師,速度並不快。他到達草甸後,一群人立即圍上來,趙承鈞下馬,將韁繩交給手下。唐師師坐在馬上,也利索地跟隨著趙承鈞跳下來。
不得不說美人做什麼都賞心悅目,尤其唐師師下馬的動作刻意練過,行雲流水,美而英颯。唐師師站好後,發現很多人看她,疑惑地問:“怎麼了?”
趙承鈞回頭,沒有理會唐師師的話,繼續交待照看皎雪一事。這時候趙子詢也帶著娜仁託雅回來了,他們兩人一走近,安吉帖木兒就快步迎上去:“娜娅!”
“父汗!”娜仁託雅從馬上跳下去,飛快撲到安吉帖木兒懷中。安吉帖木兒好生詢問了一會,才帶著女兒走到趙承鈞身邊,對趙承鈞道謝:“多謝靖王搭救。娜娅這個孩子不聽話,讓靖王見笑了。”
趙承鈞笑笑,說:“無妨。下次,還請郡主不要再做這種害人害己的事情。”
其他人會寵著娜仁託雅,趙承鈞可不會。趙承鈞毫不掩飾自己對娜仁託雅的不悅,娜仁託雅吐了吐舌頭,躲到父親身後。
她眼睛轉到後面,看到了不遠處的趙子詢。娜仁託雅心想,這個王爺冷漠又嚴苛,沒想到生的兒子卻討人喜歡。
晚上,營地舉行篝火宴會,迎接遠道而來的北庭客人。唐師師換了身衣服,她到達宴會時,發現娜仁託雅已經在了。娜仁託雅換了女子服飾,頭發也重新梳過了。她白日打扮成男子不倫不類,可是換回女裝,竟然明豔照人。
此刻趙承鈞還沒來,趙子詢已早早到場,在篝火邊和特木爾寒暄。娜仁託雅對趙子詢表現出極其強烈的好感,簡直稱得上勢在必得。她仗著身份便利,圍在趙子詢身邊,言行中的挑逗毫不掩飾。
周舜華遠遠站在圍欄外,有些失神地望著那一邊。唐師師走到旁邊,輕聲說:“他對你是不一樣的。既然不喜歡,為什麼不去阻止?”
“我?”周舜華冷笑一聲,諷道,“我能阻止什麼?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尋常,何況,她是忠順王的女兒,而我不過是一個普通婢女。我有什麼資格對忠順王的郡主指手畫腳?”
唐師師沒說話,過了一會,輕輕道:“怎麼沒有。她是郡主,就不一樣了嗎?”
唐師師一向覺得,想要什麼就去爭取。出身家庭上天注定,可是過什麼日子,卻是自己選擇的。
憑什麼因為她是郡主,是北庭國主的女兒,就該讓著她呢?唐師師偏要爭一爭。
草原民族不愧能歌善舞,娜仁託雅沒有伴樂,即興跳了隻舞,旋轉的時候不知道沒看到還是沒控制好,直接轉到了趙子詢身上。趙子詢後退一步,扶住娜仁託雅的胳膊:“郡主,小心。”
娜仁託雅順勢賴在趙子詢身上,揚眉道:“世子,你覺得我和你們中原的女子比,怎麼樣?”
趙子詢沒有閃開,笑道:“郡主說笑,兩者各有千秋,無法作比。”
娜仁託雅哼了一聲,說:“你們漢人說話總是這樣模稜兩可,不肯給個痛快。要我說,中原的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被針扎了都要哭哭啼啼,就和綿羊一樣,死板又無趣。”
娜仁託雅這話說的不客氣,但趙子詢是男子,也不好和她爭長短,聞言隻是笑笑:“自然不及郡主才貌雙全。”
“郡主這話,恕我不能贊同。”趙子詢和娜仁託雅說話間,唐師師走來了。唐師師穿著一身紅裙,颯爽明豔,清極豔極,在火光映襯下容色煌煌,竟然有種不可侵犯的威嚴感。但是笑的時候,又瞬間如春暖花開。
唐師師笑著,說:“百聞不如一見,既然郡主對漢女好奇,何必讓旁人評價,親自試一試便知。娜仁託雅郡主,請賜教。”
第24章 篝火
娜仁託雅被人這樣挑釁, 頓時也生氣了。她瞪大眼睛,氣勢洶洶問:“好啊,你要比什麼?”
“隨便。”唐師師說, “你來定。郡主擅長什麼, 就比什麼。”
“狂妄!”娜仁託雅暴怒, 道,“你這是看不起我?”
唐師師攤手:“我隻是說實話而已。”
娜仁託雅從小被寵到大,受不得一點委屈, 哪能容忍這種輕視?她立刻高聲道:“拿琴來。”
北庭的琴和中原的琴不一樣,他們的琴形似琵琶, 直頸,略瘦, 音譯為琥珀詞。娜仁託雅拿到琴後, 挑釁地看了唐師師一眼,坐在琴凳上, 熟練地彈唱起來。
琥珀詞像琵琶, 但是音色比琵琶更渾厚,有濃重的草原風情。娜仁託雅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就能自彈自唱,可見才藝確實不俗。
一曲終了,娜仁託雅挑釁地看向唐師師,唐師師笑了笑, 回頭對旁邊的北庭侍從說:“你們應當帶了樂器過來吧。有勞,幫我拿一柄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