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承鈞白天還在打獵,此刻看著狐狸的幼崽,依然像在看獵物。他在宮廷裡長大,本能不喜歡動物身上的味道,但此刻看著唐師師小心翼翼地哄狐狸,慢慢將狐狸抱起來,竟然看出些可愛的味道。
狐狸眼睛圓溜溜的,臉盤子又圓又蓬松,唐師師側臉弧度精致,眼睛也是毛茸茸的,兩張臉湊在一起,竟然還有些好看。
趙承鈞和趙子詢靜靜站在一邊,看著唐師師頗費了一番功夫,終於將狐狸抱好。狐狸窩在唐師師胳膊裡小小的,唐師師心疼,問:“它才這麼小,它的母親哪裡去了?”
趙承鈞站在一邊看著,不緊不慢說:“大概死了吧。”
唐師師震驚地抬頭,趙承鈞接觸到她的視線,道:“我以為你還記得,此行是來圍獵的。”
唐師師看著這個人,實在說不出什麼話來。這時候趙承鈞抬了下眼,視線朝後落去,唐師師跟著回頭,發現是娜仁託雅來了。
趙承鈞站在一旁,默默的不說話。唐師師感受到靖王無聲的鞭策,硬著頭皮上前,對娜仁託雅說:“郡主,留步。”
娜仁託雅轉身,看到唐師師懷裡的狐狸,完全驚住了:“這是什麼?”
“狐狸。”唐師師按照靖王交代好的臺詞,一字一頓道,“聽說郡主喜歡這種小玩意,今日狩獵恰巧遇到一隻,送給郡主。”
唐師師背完就覺得有點不對勁,這難道不是世子的臺詞嗎?她真的不是拿錯了劇情嗎?
唐師師渾身不得勁,而娜仁託雅倒沒有注意這些。她看著唐師師懷裡的小狐狸,喜歡的不得了。狐狸怕生,不斷往唐師師懷裡縮,娜仁託雅湊近了,試圖撓狐狸下巴。
“真可愛。”娜仁託雅說完,興高採烈地對安吉帖木兒招手,“父汗你快來看,狐狸!”
趙承鈞負手站在原地,慢悠悠和趙子詢說:“怪不得美人計屢試不爽,果真是有用的。”
趙子詢無奈:“父親。“
“走吧,安吉帖木兒過來了。”趙承鈞說,“畢竟是他最寵愛的小女兒,趁著現在說話,最有用了。”
娜仁託雅對小狐狸表現出明顯的喜愛,唐師師松了口氣,將狐狸轉交到娜仁託雅手裡。小狐狸被送走時,回頭殷殷地看著唐師師,唐師師有些不舍,但是她的求生欲馬上壓倒心軟。她要是敢阻撓靖王的計劃,靖王今天晚上就能送她去見閻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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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仁託雅抱著狐狸不斷大呼小叫,安吉帖木兒看到女兒這麼高興,可比自己得到什麼開心多了。趙承鈞已經帶著趙子詢走過來,唐師師識趣,適時地告退。
走時,小狐狸葡萄一樣的眼睛盯著唐師師,細弱地叫了一聲。唐師師狠心,扭頭走遠了。
今日是狩獵第一天,處處可見清點戰利品的人。這種場合和唐師師沒什麼關系,她逛了一圈,百無聊賴,就打算回帳篷裡待著 。
唐師師剛走到一半,背後忽然追上來一個侍衛,高聲喊道:“唐姑娘,請留步。”
唐師師回頭,侍衛抱拳,道:“唐姑娘,王爺有令,命屬下帶您回去。”
唐師師皺眉,問:“什麼事?”
“屬下不知。”侍衛恭敬道,“唐姑娘,請。”
唐師師心知有變,回到原地,發現狐狸已經挪到侍衛手中。許多人圍著娜仁託雅,娜仁託雅正在打噴嚏,她手腕脖頸紅腫一片,不知道是被她自己撓的還是長疹子。
唐師師問:“怎麼了?”
娜仁託雅捂著鼻子,說:“我好像不能碰狐狸的毛,一靠近就難受。”
唐師師了然,她知道確實有些人對貓毛、狗毛敏感,不能養長毛動物,看來,娜仁託雅也是其中之一。唐師師悄悄看向趙承鈞,無聲地詢問怎麼辦。趙承鈞臉上冷清如玉,緩聲道:“是本王思慮不周。既然郡主不能聞狐狸的毛,那放掉就好了。”
“那怎麼行?”娜仁託雅打著噴嚏,說,“不行。它身上沾染了人的味道,就算回到洞穴,它的母親也不會認它了。它又這麼小,自己沒法捕獵,現在放生,不就是送它去死嗎?”
趙承鈞耐著性子,問:“那郡主打算怎麼辦?”
娜仁託雅捂著鼻子,含糊道:“原來不是唐師師在養它麼,讓唐師師繼續養就行了。我不能碰狐狸毛,但是又實在喜歡這隻狐狸,正好讓她養,我就可以看著了。”
唐師師驚訝地瞪大眼,趕緊看向趙承鈞。趙承鈞頓了頓,很溫和地問唐師師:“本王從不強迫人,你意下如何?”
唐師師張嘴,正要回絕,就聽到趙承鈞說:“郡主的法子倒也不錯。當然,狐狸你養,還是看你的意願。”
唐師師默默閉上嘴,都說到這個程度了,唐師師還能說什麼?她隻能笑著,咬牙切齒道:“好啊,我願意。”
娜仁託雅高興地歡呼:“太好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顧它,我明天過來看。”
唐師師木然地接過狐狸,聽到娜仁託雅的話,還得努力扯出微笑:“好啊。”
唐師師抱著狐狸,娜仁託雅遠遠站著,不斷逗弄小狐狸。安吉帖木兒和趙承鈞站在另一邊,他頗為感慨地看著這一幕,對趙承鈞說道:“多謝靖王。靖王鐵面無私,前幾日對小女不留情面,我還以為,王爺不喜歡小女呢。”
趙承鈞淡淡笑了笑,沒有接話。其實,安吉帖木兒的感覺沒錯,趙承鈞確實不喜歡娜仁託雅。
要是安吉帖木兒知道趙承鈞原本的打算,恐怕此刻決不能心平氣和地站在這裡和他說話。
安吉帖木兒深有感慨,嘆道:“她母親生她的時候難產死了,我憐惜她,再加上這是我最小的孩子,忍不住多加寵溺。她從小沒有玩伴,生母又去的早,性情漸漸被寵壞了。其實,她心地並不壞。我活到這把年紀,該見識的都見識過了,再沒有什麼害怕的,唯獨不放心她。兒女都是債啊,尤其是女兒,這種感覺,不知道靖王能不能體會。”
趙承鈞點頭,說:“感同身受。”
其實他完全不能理解。
安吉帖木兒傾訴後,忽然正了臉色,對趙承鈞說:“這次多謝靖王,特意讓你的人來開解娜娅。此等情誼,我安吉帖木兒銘記在心。”
趙承鈞含笑道:“舉手之勞,忠順王不必和我見外。”
趙承鑠雖然笑著,眼睛卻幽深如墨。看來,他得繼續讓唐師師穩著娜仁託雅。唐師師是女子,比趙子詢更適合接近娜仁託雅。畢竟安吉帖木兒是個父親也是個男人,要是被人認出來,靖王府會很尷尬。
但唐師師就沒有這方面的顧忌。看來,長得好看,到底還是有些用處的。
趙承鈞拿了主意,再不動搖。他原本以為這不過是陪一個小姑娘過家家,哪裡能料到,事情遠不止如此。
當天夜晚,趙承鈞冷著臉站在帳篷中,渾身氣勢壓抑到極致。趙承鈞深吸一口氣,盡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問:“它為什麼還在叫?”
“我不知道啊。”唐師師頂著趙承鈞殺人一樣的視線,內心冤枉極了,“是你非要讓我養。我連貓貓狗狗都沒養過,怎麼知道如何養狐狸?”
趙承鈞用力按了按眉心,已經被折磨的沒有脾氣。惡人自有惡人磨,趙承鈞自知不是個好人,所以,唐師師就是來折磨他的吧。
趙承鈞聲音低低的,帶著氣音道:“把它扔出去。”
“不行。”唐師師說,“明天娜仁託雅會來看,狐狸萬一丟了,明天怎麼交代?”
也是,趙承鈞點點頭,說:“那找根繩子把它捆在外面,等明天再拉進來。”
唐師師震驚地看著趙承鈞,天哪,這個人他有心嗎?
唐師師怒道:“它隻是隻幼崽,連站都站不穩,你既要利用它,還不肯好好對待它?”
“是它不識抬舉。”趙承鈞冷著臉,道,“扔它出去,它本來就生活在野外,凍不死的。”
“不行。”唐師師簡直忍無可忍,蹭的一聲站起來,“它到底哪裡得罪你了,你為什麼非要針對它?”
趙承鈞第一次遇到敢對他大喊大叫的。往常就算是姚太後,對著他時也輕言慢語,綿裡藏針,這是第一次有人當面嗆他。
趙承鈞眯眼,唐師師意識到不對,立馬抱著小狐狸,擺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那兩雙眼睛都黑溜溜的,連裡面的狡黠勁兒都一模一樣。趙承鈞有氣不能發,隻能忍著怒,道:“夜裡有任何聲音我都睡不著。給你一刻鍾,立刻將它處理好,要不然,你和它一起去外面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