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承鈞漸漸將手放到刀柄上,唐師師手心又感覺到粘稠的熱意,她心知不妙,趙承鈞的傷口又崩裂了。
唐師師焦灼難言,不能這樣下去,趙承鈞傷口沒有處理,本來就很危險,如果再和刺客硬碰硬,難不保會危及性命。原書劇情中唐師師沒有跟來圍獵,趙承鈞也沒有被關在石洞,如今的狀況完全是因唐師師而生出的變故。
唐師師不敢賭,如果趙承鈞在這次意外中出事了,趙子詢就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藩王世子,沒有趙承鈞在前面撐著,趙子詢要不了幾年就會被削藩。到時候,唐師師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個難題,更別說當皇後當太後了。唐師師不舍得死,而趙承鈞是不能死。
唐師師壯著膽子按住趙承鈞的手,攔住他拔刀的動作。趙承鈞似乎沒有料到唐師師竟然如此膽大,眼睛微眯,神色不辨地盯著唐師師。
唐師師抽到趙承鈞身邊,用氣音說:“王爺,強攻為下,智取為上。如今敵我不明,不宜過早暴露。”
趙承鈞眼睛中暗色沉沉,問:“你想做什麼?”
唐師師大膽直視著趙承鈞的眼睛,說:“我有一計。”
兩個黑衣人正在小心查看石洞,忽然聽到前方傳來腳步聲。他們立刻警惕起來,靜悄悄朝前方圍過去。
他們藏在石頭後,看到一個女子跌跌撞撞跑來。她形容狼狽,不斷向四周詢問:“有人嗎?快來救人啊。”
兩個黑衣人不動聲色地對視一眼,其中一人扯下面罩,從石頭後站出來說:“唐姑娘,卑職是王府的暗衛,奉命前來保護王爺。你怎麼在這裡?”
唐師師看到他們,眼神中迸發出明顯的喜色:“你們是王府的人?太好了,快隨我來,王爺受了重傷,昏迷了。”
唐師師說著就往回跑,大剌剌將後背露給兩個黑衣人,完全沒有任何防備。唐師師走了兩步,沒聽到後面的腳步聲,不滿地回頭斥道:“愣著做什麼,還不快來。”
她說這些話時,語氣中是理所應當的驕矜,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內宅女眷,習慣了支使別人。黑衣人和同伴對視一眼,兩人一同跟上,說:“我們這就來。”
唐師師在前方帶路,七拐八拐,踉踉跄跄跑到一個岔路口。黑衣人皺眉,問:“靖王不是受傷了嗎,他到底在哪裡?”
唐師師說:“王爺受了傷,當然要挑個安全的地方休息。哎呀……”
唐師師說著忽然倒下去,好像是崴到了腳。她的聲音尖銳突兀,在石洞中回響,掩住了其他聲音。兩隻暗箭掩飾在回音中,倏地朝黑衣人後心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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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上抹了毒,其中一人當場斃命,另一人躲得及時,沒有射中。這個人察覺中伏,立刻來抓唐師師,唐師師手指藏在袖中,忽然叩動袖箭。這麼近的距離根本避無可避,黑衣人手臂中箭,他驚訝地瞪大眼睛,完全沒想到他心目中弱的和羊一樣的女人,居然會暗算他。
黑衣人呆愣的功夫,背後閃過一道刀光。趙承鈞解決掉黑衣人,問:“你怎麼樣?”
唐師師倒在地上,緩了一會,才回過神:“沒事。”
趙承鈞在兩人咽喉上補了一刀,確定他們死的不能再死了,才蹲下身,搜索兩人身上的東西。唐師師等平復好心情後,不敢單獨待著,也不敢靠近死人邊,緊張地問:“王爺,他們身上有什麼東西嗎?”
“沒有。”趙承鈞站起來,說,“他們是來刺殺的,不會在身上帶明顯標志。不過也無妨,走吧。”
趙承鈞知道這些人是誰,他檢查他們的衣著,不過是確認一遍罷了。
他們兩人繼續往前走,這個洞穴就是瓮中捉鱉,絕不能繼續待在裡面。唐師師一路都提著心,生怕哪裡再冒出刺客,不過好在剩下的一路還算順利,空氣漸漸流動起來,他們終於出來了。
唐師師原本擔心門口會有把守的人,幸而空無一人。唐師師奇怪了一瞬,很快了然。
剛才那兩個人就是把守洞口的人,幸好提前被趙承鈞殺死。要不然此刻毫無遮擋,趙承鈞以一敵二,那就危險了。
外面已經下起了雨,雨滴穿過樹葉落在地上,帶著獨有的潮氣。唐師師踩在落葉上,舉目望去,樹木影影幢幢,腳下的落葉足有三寸,根本看不出身在何方。
雨水隨著唐師師的頭發流下來,唐師師匆忙擦掉下巴上的水,茫然問:“這是哪裡?”
趙承鈞也不知道。他單手按著傷口,臉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說:“往樹林裡走。”
“好。”唐師師走了兩步,發現趙承鈞沒有跟上,趕緊跑回來扶他。唐師師的手一接觸到趙承鈞,頓時嚇了一跳。
趙承鈞的手指冰涼一片,身上到處都是血跡。唐師師被嚇到了,慌忙問:“王爺,你怎麼樣了?傷口為什麼還在流血?”
趙承鈞不動聲色推開唐師師的手,聲音平靜,道:“我沒事,你先走,去找王府的人來。”
這麼一會的功夫,唐師師手上已經全是粘稠的鮮血。唐師師從沒見過這麼多血,她手指都在抖,慌忙問:“是不是傷口崩開了?我記得太醫說過,草原上有一種草可以止血,王爺你再堅持一下,我這就去找藥。”
“還不快走?”趙承鈞冷著聲音,道,“沒聽到本王說什麼嗎,你什麼都不能做,留在這裡隻能拖累本王。”
趙承鈞聲音冷厲,唐師師這次卻完全不怕他,她用力按住鮮血,說:“要走一起走,你不能死在這裡。你,我,都不可以。”
夜雨從樹葉間蕭蕭而下,將兩人衣服打湿。唐師師的臉上沾著灰塵和血跡,頭發歪歪扭扭貼在身上,絕對算不上好看。可是,這卻是趙承鈞第一次這樣認真地打量唐師師。
他原本想著,以唐師師那樣貪生怕死的性格,一旦找到機會,馬上就跑了。他完全沒料到,唐師師竟然執著地留在他身邊,還不惜以身作餌,暗殺那兩個黑衣人。
何必呢?她的目標隻是趙子詢,他若是死了,趙子詢就可以繼承王位,對唐師師來說不是更好嗎?
兩人深一腳淺一腳走在林子中,腳下是陳腐的落葉,身邊是冰冷的雨水,一切都這樣絕望,仿佛根本走不出去。
靜謐中,趙承鈞突然問:“為什麼?”
趙承鈞的問話突兀,幾乎被雨水的聲音蓋過。唐師師靜了一會,輕聲說:“因為你是靖王。”
第30章 過往
趙承鈞許久沒有回答。唐師師原本以為趙承鈞不想說話, 過了一會,她發現趙承鈞的體溫不斷降低,唐師師連忙去碰趙承鈞的手, 已經是冰涼。
唐師師驚慌不已, 連忙問:“王爺, 你怎麼樣了?”
趙承鈞似乎終於支撐不住一樣,扶住旁邊的樹,臉色煞白。唐師師被嚇到了, 她趕緊扶著趙承鈞坐下,趙承鈞許久不說話, 唐師師壯著膽子碰趙承鈞的臉,結果也是冰冷的。
他失血過多, 唇色蒼白, 四肢冰涼,脈搏跳的特別快。唐師師都不知道他是怎麼走到這裡的, 先前他一直不聲不響, 唐師師以為他沒事。
結果,竟然已經這麼嚴重。
唐師師慌忙朝四處看,問:“那種能止血的草在哪裡?王爺你等著,我這就去找。”
“不用了。”趙承鈞止住唐師師的動作,壓抑著氣息, 緩慢說,“不用白忙活了。你聽著, 我剛才已經通知了他們,不久之後會有人來。如果來的人是江九,或者是你在書房見過的面孔,那你就跟著他們走。如果他們不肯摘下面罩, 或者吞吞吐吐不肯自報身份,那就是內應,你不必管我,立刻自己跑。這裡林子深,他們不敢大肆搜林子,你隻要藏到天亮,就能得救。”
趙承鈞說這些話時聲音很低,有時候不得不停下來,才能繼續說下去。唐師師不知不覺瞪大眼:“王爺,你在做什麼?”
怎麼就和交代遺言一樣?
趙承鈞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他如今失血過多,視物都模糊,無論下一個人來的是誰,他都再無反抗之力。前半生宮廷,後半生戎馬,早就教會了趙承鈞不要寄希望於萬一。最先趕到的可能是王府的人,也可能是韃靼人,天意如何安排趙承鈞不知道,他隻知道,他必須趁現在安排好身後事。
他早在永熙二年就該死了,能多活這十一年,已經是和閻王搶命。但是,唐師師不該死在這裡。這些人是衝著他來的,和唐師師毫無關系,她本該嬌氣又自由地活著。
趙承鈞垂頭緩了緩氣息,等攢夠力氣了,才繼續說:“你回去後,帶著這塊玉佩去找劉吉,告訴他暗格裡有一封信,裡面交代著我死後的安排,讓他們按照信上說的做。等把這些話轉達劉吉後,你就可以離開了,盤纏和身份劉吉會幫你安排,此後,你就自由了。”
趙承鈞說著接下來一塊玉佩,遞給唐師師。唐師師看了好久,忽然按住趙承鈞的手,將玉佩推回趙承鈞身邊。
唐師師說:“王爺,這是你的貼身玉佩,若是我帶回去,劉公公會不會相信我不好說,王府的人能不能放我走不好說,甚至我能不能活到明天,也不好說。我不會替你傳話,也不會離開,王爺若是真的不放心,那就回府,親自去安排。”
趙承鈞驚訝地看向她:“你……”
“王爺,你才是靖王府的主心骨。”唐師師緊緊盯著趙承鈞,說,“你若是不在了,許多事情都不會按你的構想發展。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計劃,隻有你坐鎮中央,才能做到盡善盡美。”
趙承鈞沒有應話,可是也沒有繼續將玉佩塞給唐師師。唐師師見他的神志越來越弱,不停地和他說話,試圖喚醒他的注意力:“王爺,世子還沒有找到,他不在山崖下,那他到底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