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過窗入戶,將榻上曬得暖融融的。唐師師現在還不能見風, 但是在窗邊曬一曬太陽, 抱著孩子在屋裡走一走, 已經完全沒問題了。
唐師師抱著孩子, 緩緩在屋裡走動。趙承鈞進門, 看到她的動作,問:“他又不肯睡覺?”
唐師師回頭見是趙承鈞, 微嘆了口氣,輕聲說:“是啊,折騰一上午了,還不肯睡。我想讓他趁現在睡一覺, 不然他睡在下午,到晚上時他睡飽了, 夜裡又要鬧。”
孩子趴在唐師師懷裡, 半合著眼, 已經有些迷瞪。趙承鈞走到跟前, 從唐師師懷裡接過孩子, 說:“給我吧, 你歇一會。”
小孩子一天一個樣, 二十多天過去,孩子已不再是剛出生時皺皺巴巴的小猴子,而變成了白白胖胖的發面饅頭。抱著這麼大的一個小火爐, 就算他還不重, 不間斷地抱幾刻種後也夠受了。
唐師師將孩子交給趙承鈞, 小心地從孩子身下抽出自己袖子,輕聲交代:“他睡得不牢,不要吵醒他,不然他又不肯睡了。”
趙承鈞點頭,十分熟練地抱著孩子。第一天他還不敢抱,如今抱的次數多了,趙承鈞早已無師自通。
趙承鈞的手臂比唐師師的穩,孩子可能感覺到父親身上不好惹的氣息,沒有再像剛才那樣欺負母親,而是很快睡安穩了。唐師師坐在一邊活動手腕,瞧見孩子這麼快就睡著了,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欺軟怕硬,每次你一回來,他就格外聽話。隻有我和丫鬟時,他可不是這樣的。”
趙承鈞走到塌邊,平穩地把孩子放在塌上,聽到唐師師的話,他失笑:“你自己的兒子,他欺軟怕硬,你說該怨誰?”
唐師師飛快地挑起一邊眉毛,倚到另一邊,問:“王爺這是在說我欺軟怕硬?”
“我可沒說。”趙承鈞把孩子放好,坐到唐師師身邊,拉過她的手腕仔細揉捏,“抱著太累就讓丫鬟來,他足有九斤呢,小心手腕受不了。”
趙承鈞說她欺軟怕硬,唐師師生氣了,她想抽回手,但是使力好幾次都抽不回來,唐師師放棄了,任由趙承鈞慢慢在她的腕骨上打轉:“朝廷回信了嗎,他的名字定下來沒有?”
“今天剛送來,定了。”趙承鈞說,“宗人府取了诰字,已經寫到族譜裡了。”
唐師師不高興地哼了一聲:“還是用了你取的字。你是不是在信裡夾帶了私話?”
“說話要講證據。”趙承鈞輕輕懟了唐師師一指頭,說道,“給宗人府的信是你親眼看著放入信封的,我在裡面什麼也沒提,具體是誰開信,我亦無法得知。這說明連宗人府的人也覺得,我取的名字更適合男孩子。”
先前趙承鈞給孩子取名字,無法定奪用哪個字,就讓唐師師幫忙選。結果兩人越選越多,意見十分不統一。趙承鈞喜歡“誠”“諾”“诰”之類陽剛的字,而唐師師嫌棄俗,選了“誼”“謐”“謹”之類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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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誰都無法說服誰,最後趙承鈞將這些字寫在奏折裡,送到宗人府,讓宗人府從裡面選一個給孩子做名字。
今日剛剛送回結果,宗人府擬定“诰”,已經登上族譜,一錘定音了。
“趙子诰。”唐師師抿唇,低聲埋怨,“一聽就是男孩子。”
趙承鈞挑眉,哭笑不得:“不然呢?”
唐師師依然不痛快,一想到這件事就耿耿於懷:“你真的沒有買通宗人府的人?分明是我取的名字更好聽。”
“好好,你取得更好。”趙承鈞說,“等我們女兒出生的時候,由你來取名,這樣總行了吧?”
唐師師回頭看他:“你怎麼知道下一個是女兒?”
趙承鈞忍俊不禁,唐師師沒發現語言中的陷阱,完全順著他的話走,可見她並不排斥給他生兒育女。趙承鈞笑道:“是兒子也行。”
唐師師怔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惱怒地瞪他一眼:“誰要給你生孩子。”
唐師師肌膚皓白如雪,她扶著手腕,輕輕轉了轉腕骨,側身倚在坐塌的圍欄上。纖細雪白的手搭在圍屏上,隨意垂著,在陽光下白的幾乎發光。趙承鈞視線落在她的手上,慢慢上移,看到她皮膚瑩潤,脖頸修長,紅唇雪膚,烏目湛湛。她倚塌時,神情嬌矜,自有種煙視媚行、不食人間煙火的大美人感。
唐師師月子中養得好,現在她的下巴依然精巧,但是臉頰側添了些肉,比剛懷孕時豐盈不少。她前段時間太瘦了,身上都能看到骨頭,像現在這樣骨肉勻停,氣血充盈,反而比之前更美。
而且產後和少女不同,她腰肢很快恢復纖細,但是胸臀卻變圓潤了,皮膚更是細膩的如同瓷器一般。如今的她屬於少女的青澀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母性的溫柔,如拂去灰塵的明珠般,綻放出瑩瑩光輝。
趙承鈞很滿意,這才是一位王妃該有的樣子。他的妻子就該驕恣明媚,從容不迫,不識人間疾苦。太瘦削或者眉目間太陰鬱,都是丈夫做的不好。
趙承鈞手心捏著唐師師纖長柔軟的手指,漸漸有些意動。他心裡默默地算,太醫說,生產後多久可以行房來著?
唐師師沒有注意趙承鈞,她在想孩子的事,說:“幸好朝廷的信趕在滿月之前送回來了,要不然,酒席都不好辦。滿月禮的座位你看了嗎,還有沒有要更改的?”
趙承鈞隨意嗯了一聲,道:“已經很好了,無需更改。這些事你隨便看看就行了,我養著這麼多奴僕,可不是為了讓他們吃白飯,而讓你親力親為。你的當務之急是養身體,至於其他事情,都可以拋給下人。”
“我知道。”唐師師說,“我就是看看單子,具體的事都是丫鬟去做,累不著的。再說,都一個月了,我又不是紙糊的,哪有那麼嬌貴。”
趙承鈞心說她可比紙糊的嬌貴多了,他正要說什麼,眼角餘光瞅到坐塌,問:“你剛才說,他睡覺不安分?”
“對啊。”唐師師嘆氣,“和你一樣,稍有風吹草動就醒了,我們說話小聲些,不要吵醒他。”
趙承鈞嘆氣:“他已經醒了。”
唐師師驚訝,趕緊站起身,發現趙子诰躺在塌上,大眼睛咕嚕嚕看著房頂,一邊看一邊啃手。唐師師無奈,側坐在塌邊,把他的小拳頭從嘴裡拉出來:“你呀,好的不學壞的學,就知道折騰你娘。”
趙承鈞跟著她走到方榻另一邊,手臂撐著圍屏上,仿佛把唐師師和孩子都圍在自己懷中:“晚上讓兩個奶娘輪班吧。現在太陽這麼足,估計他很難睡著了。”
唐師師也覺得,她拿出帕子,細細地給孩子擦手。孩子睜大眼睛看著面前的男女,忽然咧開嘴,對著趙承鈞笑了出來。
趙承鈞一怔,驚訝道:“他笑了。”
唐師師正在給孩子擦手,聽到這話趕緊抬頭:“什麼,他會笑了?”
“對。”趙承鈞也坐下來,搭著唐師師肩膀,仔細看孩子的臉,“剛剛確實笑了。趙子诰,再笑一次。”
唐師師期待地看著孩子,然而這次趙子诰眼睛咕嚕嚕轉,怎麼都不肯笑了。唐師師失望,委屈道:“我抱他那麼久,他都不對我笑。”
趙承鈞趕緊抱著哄大的:“沒事,他還小,以後還會再笑的。”
“那不一樣。”唐師師依然非常失落,“分明是我照顧他的時間更多一點,但是他第一次笑不是對我,竟然是對你。憑什麼?”
趙承鈞無奈,這也要爭。趙承鈞說:“沒有,他當時眼睛看著的是你,說不定在對你笑,恰好你沒看見而已。快看,他又笑了。”
這回唐師師也看到了,她內心的失衡總算找回來一點。接下來兩個人一直在塌邊逗趙子诰笑,直到劉吉進門,不得不打斷趙承鈞:“王爺,劉大人來了,已等了許久了。”
趙承鈞戀戀不舍地放下孩子,忍痛和妻兒告別:“我先去外面議事,一會回來陪你。”
“好。”唐師師頭也不抬,打發道,“你快走吧。”
連看都不看他,趙承鈞又停了一會,發現他絲毫無法和趙子诰競爭唐師師的注意力,隻能安安靜靜出門。到外面後,春色明媚,鳥鳴陣陣,處處洋溢著春回大地的熱鬧感。趙承鈞和劉吉走在這種勃勃生機中,劉吉笑道:“王爺,您先前還說不喜歡小孩子,一聽到小孩子哭就頭疼,現在依奴才看,您分明和小主子相處的很好。”
趙承鈞默然,無言以對。事實證明有些話不要說太早,一旦後面被打臉,那就完了,每個人都可以嘲笑他。
而且前期越堅定不移,後期打臉越痛。
其實趙承鈞並沒有說假話,更不是劉吉等人以為的年少不知事,後面才懂女人和家庭的好。在此之前,他是真的打算終生不婚的。
誰知道他會遇到唐師師,還陰差陽錯做了荒唐事。並非他想要成婚,他隻是想和唐師師成婚而已。
然而這些,不必說給外人聽。
孩子馬上就要滿月,這一個月唐師師專心調養身體,閉門謝客,隔絕外界一切聲音,每日隻接觸孩子和趙承鈞。雖然趙子诰鬧人,但是有許多人搭手,稍微麻煩些就有丫鬟婆子代勞,唐師師隻需要動嘴就行了,並不算累。唐師師不必勞累,又能享受孩子降生的樂趣,趙承鈞還時常跑回來看孩子,這一個月唐師師過得極其舒心。自然而然的,心情狀態就帶到了面部表情中。
唐師師如今眉眼柔和,皮膚晶瑩,眼珠瑩潤的像是含了汪水一樣。盧雨霏等人在滿月宴上第一次見到唐師師,都嚇了一跳。
要不是唐師師手裡抱著孩子,先前她的大肚子也騙不了人,盧雨霏幾乎懷疑唐師師壓根沒懷孕,這個孩子是別人替她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