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喆心裡美滋滋地想,隻要能和王府攀親,就是做妾也使得,唐師師竟然還成了正妃!這簡直是天大的榮幸啊,唐明喆身為商人,嗅覺最為靈敏,他越看趙承鈞越喜不自勝,恨不得立刻和趙承鈞把酒言歡,推心置腹。
唐明喆笑著,親切問:“師師和姑爺是不是還沒用飯?正好家裡要擺膳了,你們用了飯再走吧。”
老丈人發話,趙承鈞自然沒有推辭的道理。他含笑應承:“好。多謝嶽父。”
唐明喆立刻高聲發話,一迭聲催著丫鬟下人擺飯。他吩咐完後,對著趙承鈞伸手,示意他移步飯廳。
趙承鈞略後退一步,讓道:“請嶽父先行。”
唐明喆在臨清是土霸王,但自從來到金陵後,他處處賠小心,挖空心思巴結門路,哪被人這樣客氣地對待過?而這還是位當朝王爺,唐明喆內心自豪感爆棚,大笑著說道:“王爺不必客氣,快請進。”
有趙承鈞在,唐家其他人誰敢領先,全戰戰兢兢等在後面。趙承鈞沒有先走,而是回身對唐師師伸手,示意唐師師先進。
唐師師和唐明喆不一樣,趙承鈞讓,她就理所應當地上前,拉著林婉兮道:“娘,我們走。”
林婉兮都沒有反應過來,就被唐師師拉走了。唐明喆眼睜睜看著唐師師抬頭挺胸地從他和趙承鈞身前走過,笑容慢慢僵住。唐師師這個死丫頭,她做什麼?沒見王爺還等著嗎?
唐明喆連忙去看趙承鈞,驚訝地發現趙承鈞沒有任何異色,仿佛習慣了一般,從容地跟在唐師師身後,唐明喆甚至從趙承鈞的動作中看出一絲小心來。唐明喆嘴角抽了抽,立刻恢復笑意,跟著走上去。
隻見屋中出現了很神奇的一幕,唐師師拉著林婉兮一馬當先,趙承鈞和唐明喆跟著後面,最後,才綴著浩浩蕩蕩的女眷隊伍。唐燕燕特意留在最後,壓低了聲音,急切地問蘇氏:“娘,這是真的嗎?她真的嫁給了王爺?”
蘇氏也很不想相信,奈何一切跡象都奔向她最不願意看到的樣子。蘇氏握了握女兒的手,低聲說:“不急,先看看。她憑什麼有這麼好的運氣,說不定是她嫌嫁了老男人丟人,故意找人來騙你爹呢。在飯桌上娘親打聽一二,一定能試探出她的底細。”
唐燕燕心中稍定,用力點頭:“好,全靠娘親了。”
蘇氏和唐燕燕母女二人相互安慰一會,拉著手走入飯廳。
此刻飯廳裡的丫鬟戰戰兢兢,連筷子都不會擺了。唐家世代商賈,雖然在臨清也是一等一的人家,但是他們連縣衙的門都沒進過,哪裡接觸過皇子王爺這個級別?雖然趙承鈞看起來很和氣,可是,這畢竟是王爺吶!
走到飯桌後,唐明喆堅決地請趙承鈞做主位,趙承鈞無奈,再三推辭了。開什麼玩笑,於理他是客,唐明喆是主,於情他是晚輩,唐明喆是嶽父,他怎麼能坐在嶽父上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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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喆有些飄飄然地坐上主位。他正要和趙承鈞說話,發現趙承鈞轉身,親手去扶唐師師。唐明喆看著有些吃驚,在他的認知裡,男人就是家裡的天,無論妻妾,都該小心翼翼奉承著男人,仰仗丈夫的寵愛過活。商家都如此,那些高門大院規矩隻會更多,但為什麼在唐師師這裡,更像是靖王供著她?
唐明喆一心關注著趙承鈞一舉一動,平時被他奉若座上賓的二女兒一家,此刻完全成了透明人。唐師師走到飯桌前,卻不坐,說:“長輩沒有落座,我們豈能坐下?”
眾人愣住,唐師師這是要做什麼?蘇氏本來熟門熟路地往女主人的位置走,唐師師不緊不慢地,砰的一聲把酒杯撞倒了。
眾人齊齊看向唐師師,唐師師臉色不變,輕飄飄說:“抱歉,手滑。”
唐師師的態度很明顯,蘇氏頓時僵硬在原地,十分尷尬。這時候王府的丫鬟識眼色,扶著林婉兮坐到次位:“夫人,您快請坐。”
正東為主位,是在場地位最高之人的座位,旁邊的位置相應便是女主人的地方。林婉兮完全懵著被放到次位上,她久未出席宴會,即便出席,也多擠兌在角落,她已經很久沒有以女主人的身份登場了。這個象徵著女主人的座位一直被蘇氏佔據著,最開始幾年林婉兮還傷心生氣,後面,她連氣都不會了。
因為見得太多了,連林婉兮都習以為常。
蘇氏已經站到椅子旁邊,現在眼睜睜看著林婉兮從她面前經過,坐在了她平常的位置上,蘇氏臉都變青了。蘇氏尷尬不已,但還是笑著圓場:“妾身差點忘了,這是大夫人的座位。”
蘇氏給自己鋪了臺階後,走向桌子另一邊,她正要坐下,唐師師又悠悠地說:“一個妾,有資格上桌嗎?”
場面再一次寂靜。這回蘇氏的臉色再也無法保持了,她含怒瞪了唐師師一眼,看向唐明喆時,立刻變得楚楚可憐:“老爺!”
唐師師完全不理會,她壓住裙子,慢悠悠落座。她剛才把酒杯撞翻了,唐師師闲闲伸手,轉著酒杯玩。
最後趙承鈞把她手裡的酒杯抽走,說:“你不能喝酒,把王妃的酒具撤下去吧。”
趙承鈞怕唐明喆誤會,特意回頭說:“並非我不給嶽父面子,而是她最近不能喝酒。若是嶽父想喝酒,我替她喝。”
唐師師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趙承鈞,眼神中的意思非常明確。在唐家,趙承鈞替唐師師喝酒?
趙承鈞想到唐師師說她是他們家祖傳的酒量,而且到她這一代已經減弱很多,自己也覺得壓力很大。但無論如何,唐師師不能沾酒。
唐明喆是商人,最懂得看眼色,他見狀知道靖王不喜歡喝酒,馬上說道:“這套酒具隻是擺上來做樣子的,我們家平時不喝酒,我這些兒女也沾酒就醉。來人,把酒撤下去吧。”
沾酒就醉……趙承鈞沒有拆穿唐明喆的話,點頭道:“好,多謝嶽父。”
唐明喆等人說話,蘇氏就被晾在一邊。等撤下酒具後,唐明喆一心和趙承鈞攀談,哪裡顧得上理會蘇氏。蘇氏掌權十多年來,從未受過此等難堪,唐燕燕替自己的娘打抱不平,忿忿道:“爹,我娘她……”
唐燕燕沒說完,就被唐明喆打斷。唐明喆頗有些氣急敗壞,罵道:“不識禮數的丫頭,你大姐姐說話,哪有你插話的道理?你娘在桌上坐著呢。”
蘇氏臉上血色頓失,如被人悶頭打了一棍一般。唐師師含笑,說:“既然人都來齊了,上菜吧。”
話裡話外,完全把蘇氏當伺候的僕人。
蘇氏被落了個沒皮沒臉,她再也站不下去,趕緊找機會離開飯廳。她剛才還和唐燕燕說,在飯桌上試探唐師師一二,結果,蘇氏連上桌的機會都沒有。
席面擺好後,唐明喆尋了個機會,問:“王爺,您什麼時候來的京城,怎麼都不和唐家知會一聲?若是知道您來,我等必親自去城門外迎接。”
趙承鈞微微正色,說:“此事說來話長。我應太後之詔回京,路上為了安全,一直以假身份示人。我們昨日抵京,今日去六部及宗人府報備,實在無法脫身。我本打算等忙完後,陪王妃一同回娘家,沒想到,王妃比我快了一步。”
趙承鈞說著淡淡瞥向唐師師,唐師師裝看不到,專心吃面前的菜。唐明喆應了一聲,了然道:“難怪師師回來後不肯說出王爺名號,原來是為了隱蔽。”
趙承鈞聽到皺眉,慢慢看向唐師師。唐師師自知理虧,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趙承鈞。
趙承鈞輕輕笑了,看著唐師師,慢悠悠問:“哦?她是怎麼說的?”
唐明喆沒多想,爽快道:“師師先前說王爺無官無職,不曾科舉,親族在外,家無恆產。嗨,這個丫頭,和小時候一樣,就會開玩笑。”
趙承鈞氣笑了:“原來,她是這樣說我的。”
怪不得唐家見了他如臨大敵,顧不得剛才唐明喆激動到昏厥,原來,毛病全在唐師師這裡。
如果有一天他折壽,那一定是被唐師師氣得。
趙承鈞控制住情緒,回頭對唐明喆笑了笑,說:“王妃說的倒也不差。我多年在西北主持軍務,不曾授官,少時試著做過會試和殿試的題目,讓禮部主考單獨給我批改,但沒有佔用參試名額。我的父兄皆已過世,其餘的叔伯堂兄,除了在父皇喪儀上,再不曾見過。至於家無恆產……王妃擔憂得很對,等回去後,我這就置辦。”
唐師師無辜地眨眼睛,低聲道:“沒錯呀,和我說的一樣。”
唐師師話音沒落,桌下突然被什麼人捏了下手。唐師師吃痛地抬頭,見趙承鈞靜靜看著她,目光充滿了“回去再和你算賬”的危險感。
唐師師輕哼一聲,用力掐了回去。膽子肥了,竟然敢掐她?
唐師師的動作不小,眼見眾人已經朝這個方向看來,趙承鈞有點無奈,反手握住唐師師的手,強行中止她的挑釁舉動。唐明喆問了半天,全圍繞著趙承鈞打轉,一直安安靜靜、毫無存在感的林婉兮突然開口,問:“王爺和師師什麼時候成婚?”
趙承鈞知道林婉兮的重量和唐明喆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他鄭重起來,說:“去年九月。對不住,因為一些原因,無法邀請嶽父嶽母前來,也沒能給嶽母報信。”
去年九月就成婚了,林婉兮怔松,又問:“二小姐說昨日見到了王爺的長子。敢問王爺今年貴庚,原配王妃什麼時候過世的?”
利益燻心的父親,和一心疼愛女兒的母親,關心的事情果然完全不一樣。趙承鈞微微嘆息,正容道:“我今年二十六歲,比她大七歲。在她之前,我曾有兩位未婚妻,但都未過門而逝,她是便是原配正妃。嶽母盡管放心,師師在王府不會受委屈的。”
林婉兮不由皺起眉:“可是二小姐明明說王爺的長子和師師一般大……”
“是養子。”趙承鈞很鄭重地解釋,“實不相瞞,我曾經一度不打算成婚,故而早早收養了繼承人。沒想到後面遇到了她……”
唐師師幽幽地,說:“怎麼聽起來很後悔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