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師師拿不準太監的意圖,但是這種場合,跟著哭就對了。一院子的人相對哭了一會,唐師師忍著眼淚,說:“妾身哀不能語,公公恕罪。”
“王妃節哀。”白衣太監說完,道,“奴才還得去南陽長公主府上,先行告退。王妃保重身體,勿要過度悲痛。”
唐師師應是,送太監出門。唐師師注意到,剛才太監提起南陽時,用的是“長公主”。
這個輩分很有深意。唐師師送太監走到院門,到門口時,太監突然停下,對唐師師說:“宮裡的主子讓奴才給王妃傳話,主子讓王妃好好睡覺,不要胡思亂想。等明日,自有分曉。”
唐師師吃了一驚,她試探地問:“多謝,不知這位主子是……”
白衣太監態度曖昧,笑了笑,卻不肯說。他轉身就要走,唐師師急追兩步,在太監手裡塞了個荷包,道:“有勞公公解憂。王爺今夜一直未歸,不知王爺可在宮內?”
白衣太監不動聲色地將荷包退回唐師師手裡,笑道:“主子的事情,奴才怎麼知道呢。不過王妃放心,宮裡的主子們一切都好,王妃安心休息就是了。”
他說完,對唐師師拱了拱手,意有所指道:“王妃您是有福氣的人。您今夜好好歇息,等明日進宮,還有不少事要折騰呢。”
唐師師呆在原地,目送著太監遠去。趙子詢和太監的身影都看不到了,她還回不過神來。
杜鵑跟著唐師師身後,身子微微發顫,不知道是冷的還是抖的:“王妃,剛才那個公公是什麼意思?”
唐師師慢慢找回身上的知覺,低聲道:“不知道。”
她確實不知道。可是她有預感,趙承鈞贏了。
太監不肯說趙承鈞名諱,也不稱呼他為靖王,多半是大局落定,但是明面還沒過,故而不肯說,怕犯忌諱。要不然,唐師師一個王妃,明日進宮做什麼?
唐師師定了定神,對丫鬟們說:“去將府中鮮亮的東西全部撤下來,通知全府,換喪服。”
第126章 封後
任鈺君守在屋內, 聽到丫鬟回來,連忙站起來,問:“怎麼樣了?”
Advertisement
丫鬟臉色也很驚惶, 她湊到任鈺君耳邊,用氣音說:“報喪的公公來了, 對王妃很客氣。公公還說,明日接王妃入宮。”
任鈺君捂住心口,跌倒在座位上。過了許久, 她心口還砰砰直跳。
靖王竟然真的……她以為自己這一生已經到頭了, 萬萬沒想到,竟有山重水復、柳暗花明的這一天。
靖王若成了皇帝, 那世子……豈不就是太子?
不遠處另一間院子裡, 裡面的燈火也徹夜未熄。周舜華聽到趙子詢捎回來的口信,怔松良久。
伺候的丫鬟以為周舜華被嚇傻了。她將藥粥攪了攪, 放到周舜華手邊,說:“側妃,您不要太害怕,這皇家的事,什麼都說不準。您一夜沒睡,身體撐不住, 先把藥粥喝了吧。”
周舜華唇邊劃過一絲苦笑, 她哪裡是害怕呢,她隻是太高興……以及太不甘心了。
明明隻差一點, 她就可以生下孩子,母憑子貴。她有孩子, 而盧雨霏沒有, 再加上有國公府支持, 她原本應該被封為太子妃的。
可惜,現在什麼都沒了。
唐師師得到宮裡的暗示後,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這時候才感覺到困。唐師師知道劇情中趙承鈞稱了帝,然而書面看到總不及親身經歷,再加上時間、地點、原因全都不對,唐師師實在不敢抱太大信心。
現在,她才覺得自己重新落回地面上。唐師師回房喝了盞安神茶,將趙子诰放在自己身邊後,就沉沉睡去。
丫鬟們見唐師師睡著,不敢打擾,將屋內的燈具全部撤去,連屋外的光也用帷幔擋住,生怕攪擾了王妃睡覺。王府主院一上午都靜悄悄的,唐師師沉浸在睡夢中,完全不知外界天翻地覆。
今天一早,唐明喆從起來就覺得眼皮直跳。昨天半夜突然傳來喪鍾聲,他被外面的聲音吵醒,明明不情願,還是要起來換燈籠、窗紙,撤去所有犯忌諱的東西。唐明喆喜歡氣派,唐家裝點的美輪美奂,金碧輝煌,於是可想而知,不符合國喪的地方有很多很多。
唐明喆被折騰了一晚上,臨到黎明才眯了會。可是沒睡多久,起床的時辰到了。唐明喆今日要去談生意,不能遲到,他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在蘇氏的伺候下換衣服。
唐明喆剛起來,腦子還不靈光。他瞧見蘇氏手裡的衣服,嫌棄道:“怎麼找了身這麼素的?去拿我那件遍地金錦袍來。”
蘇氏溫聲提醒:“老爺,您忘了,昨夜大行皇帝駕崩,全國服喪百日,不能穿金。”
唐明喆者才想起來,對哦,皇帝死了。大清早就聽到死人,真是晦氣,唐明喆皺眉盯著眼前的衣服,嫌棄道:“算了,就這個吧。”
唐明喆換好衣服,嘴裡還念念有詞:“一百日內不能婚喪嫁娶,不能吃肉,不能去酒樓。嘖……”
他後面什麼都沒說,但是蘇氏和伺候的丫鬟們都知道,唐明喆在嫌麻煩。這種權力更迭跟他們是沒什麼關系的,普通市井小民連宮門都沒見過,更不會對去世的皇帝有什麼共情能力。
要難受,也是難受三個多月不能吃肉。
唐明喆壓根沒有往自家的方向想。在他眼裡,皇帝是皇帝,靖王是王爺,壓根就是兩種身份,怎麼會產生交集呢?
他去飯廳用早膳,因為起得晚,時間已經有些遲了。他頻頻看時間,不耐煩地催下人快點,一會罵小廝偷奸耍滑,一會罵蘇氏辦事不力。蘇氏低著頭,即便明明是唐明喆的錯,她也沒有回嘴,一一應了。
眼看時間要趕不上了,唐明喆匆匆扒了幾口,顧不得燙,端起來吸溜吸溜地喝茶。他本來端的就不穩,這時候外面猛地炸出來一聲“老爺”,唐明喆被嚇了一跳,手一抖,嘴角被燙傷好大一片。
唐明喆站起來氣急敗壞地罵:“哪個龜孫,趕著給人奔喪呢?”
蘇氏著急,圍著他殷切地問:“老爺,燙的重不重?妾身讓人找藥膏來。”
小廝正引著一個人往裡走,來人看到唐明喆正在吃飯,道:“呦,我來的不巧,打擾了唐大官人吃飯。”
唐明喆一見,正是他今日要去見的生意對象,他立刻換了笑臉,哪還有剛才的暴戾:“原來是陸掌櫃,有失遠迎,快請坐。”
陸掌櫃瞧見唐明喆嘴角一片紅,問:“大官人嘴上是怎麼了?”
唐明喆說:“下人蠢笨,上了熱茶,我被燙了一下。不過不妨礙,陸兄,我們今日不是約好暢香樓見嗎,陸兄怎麼自己過來了?”
陸掌櫃笑道:“大官人,你忘了,今日酒樓不開門。”
唐明喆一想也是,國喪期間禁任何歌舞享樂。不過暢香樓不開,也該唐明喆另外找地方請客,陸掌櫃怎麼親自來唐家了?
唐明喆心裡琢磨著,他一回頭,見蘇氏還杵在跟前,不悅地瞪起眼睛:“你在這裡做什麼?沒看我要忙正事嗎,快滾下去!”
蘇氏有意討好卻被呵斥,討了個好大沒臉。她頗覺丟人,捂著臉灰溜溜地離開。唐明喆一轉身,對著陸掌櫃又是一臉笑意:“陸兄,快坐。我家妾室沒規矩,讓您見笑了。”
“唐大官人這是說哪裡話,嫂夫人賢惠持家,是興旺之兆啊。”不知道怎麼回事,往常對唐明喆愛答不理的陸掌櫃今日十分熱情,他坐下後,沒說兩句,就轉到了唐明喆身上,“唐大官人,恭喜啊。我一直把你當手足兄長,沒想到官人有這麼大的好事,卻不告訴小弟。”
唐明喆聽著有些懵,他是商人,最明白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在金陵人生地不熟,本是有求於陸家,為什麼現在,姓陸的對他這麼殷勤?
唐明喆笑著打了個哈哈,問:“在下愚昧,沒聽懂陸兄的意思。陸兄指的是什麼事?”
陸掌櫃一副都現在了你還和我裝的表情,擠眉弄眼道:“還能是什麼事,自然是大官人的喜事。聽說現在靖王做了皇帝,要不是我家女兒在侯府裡有門路,我都不知道這回事呢。恭喜恭喜,唐兄生了個好女兒,貴不可言啊!”
唐明喆手裡端著茶盞,徹底愣住了。靖王,皇帝?靖王不是唐師師夫婿的封號嗎?
他的大女婿,成了皇帝?
陸掌櫃見唐明喆不接腔,還以為他想繼續拿架子呢。陸掌櫃了然,說:“唐兄真是貴人不露相,你有這樣的女婿,還找我尋什麼門路?你這是故意逗我玩呢。唐兄放心,武定橋那片地,就當我陸某送給唐兄的見面禮,分文不取,拱手送上。”
唐明喆終於反應過來了,他砰的一聲把茶盞摔倒桌上,哪還有心思關心武定橋的地,慌裡慌張道:“來人,備車,去靖王府。不對,快去將夫人請過來!”
有小廝沒聽明白,問:“老爺,是大夫人還是二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