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晚星攥著拳頭,從來沒覺得這麼窩火過。盡管她語文差勁,三人成虎這成語還是無法抑制地浮現在心頭。
她暗戀喬野,暗戀你妹啊!
還逼人就犯!還猥褻!她要真有那麼飢渴,對他有這麼強烈的欲望,就她這無法無天的性格,還猥褻個屁。他那小身板,那晚在龍泉山上往地上一摁就完事,他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對著照片胡思亂想,這他媽是她的個人風格?
徐晚星跟羅學明解釋了一上午,下午課間又被叫去談心,幾度想罵,可對象是羅學明,罵了隻會死的更難看。
好不容易口幹舌燥回到教室,卻在走廊上聽到這麼離譜的猜測。簡直怒不可遏。
她氣衝衝扭頭,下一秒,整個人都定住了。
隻見八卦的男主角好死不死立在幾步開外,四目相對,誰都沒說話。
徐晚星的臉色由青轉白,最後紅成了大番茄,回頭就開始咆哮:“操,下次別讓我撞見你們。見一次我揍一次,揍得爸媽都認不出你們!”
她知道,喬野一定聽見了。
可即便他知道那些話都不是真的,她被張春月抓了個現行時,手裡還拿著他的校牌卻是真。
他會怎麼想?
徐晚星面色難看,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衝他說:“事情不是他們說的那樣。你要是敢胡思亂想,我,我——”
她都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揍他?開什麼玩笑,他什麼也沒做錯。被抓個正著的是她,遷怒於他完全說不通。
徐晚星頭一次覺得詞窮。
可喬野隻是安靜地看著她,點了點頭:“知道了。”
餘光瞥見教室裡的人都在好奇地往窗外看,他也沒多說什麼,徑直往教室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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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徐晚星一愣。哎,知道了……?
他知道什麼了?
上課鈴很快響起,最後一節晚自習開始了。
徐晚星衝回座位,抬頭就看見四面八方都投來小心翼翼又充滿好奇的目光。她從抽屜裡拿出本書來,砰地一聲扔在桌上:“看個屁啊!”
剎那間,所有腦袋都扭了回去。
徐惡霸的斑斑劣跡,同班人最是清楚,所以即便是好奇也不敢造次。
倒是喬野有些訝異,接觸這麼長時間,他當然知道徐晚星霸道又兇巴巴的,可再怎麼也是個女孩子,偶爾還有笨拙又固執的一面,這些人的乖覺似乎有些誇張了。
還是萬小福清了清嗓子,拿著自己的家庭作業走上講臺:“好了,大家做自己的作業吧,別交頭接耳了。”
他在履行班長的職責,每晚的晚自習都監督大家自習。
喬野抬眼就看見,萬小福長長地看了徐晚星一眼,眼裡有藏不住的擔心。隻是徐晚星這種大大咧咧的人,壓根接收不到信號。
四面八方的麻將小分隊成員,也開始趁著晚自習的時間,朝徐晚星這裡發出噓聲,試圖引起她的注意,問她到底怎麼回事。
喬野靜靜地看著蹙眉的春鳴、滿臉問號的於胖子,包括平日裡從來都認真自習的辛意,此刻也無心做作業,反而頻頻側頭看徐晚星,小心翼翼地壓低嗓音問她:“晚星,你還好吧?”
種種關心都毫無保留地湧向徐晚星。
他頓了頓,筆尖在紙上停留了好一會兒,卻沒落下去。
那樣一個無法無天又無知的女生,除了兇巴巴衝人吼以外,從來不懂輕言細語,更別提噓寒問暖了,到底有什麼特別之處能引來這麼多人的關注,甚至是不由自主的靠近?
別告訴他是麻將。那幾個男生哪怕沒有麻將,也成日和她插科打诨,對她的話幾乎是言聽計從。
喬野沉思著。
下一秒,前座的人卻忽然往他桌上扔了一隻紙團,展開來看,上面的字跡潦草到仿佛在宣泄憤怒:根本沒有最簡思路,你誑我呢?
喬野凝神一看,唇角倏地一動,有了極不明顯的上揚痕跡。
幾秒鍾後,他敲了敲前座的椅背。
徐晚星迫不及待接過紙團,打開一看,上面隻有一個簡簡單單、賞心悅目的字:有。
???
她回頭瞪著他,壓低了聲音惡狠狠地說:“把你物理書拿來!”
講臺上的萬小福注意到了這裡的動靜,輕輕咳嗽了一聲。可徐晚星沒搭理他,隻一把拿過喬野遞來的書,迫不及待翻到了第六十二頁。
……
喬野隻寫了個答案在那道題後,壓根沒有解題步驟。
???
!!!!!
徐晚星萬念俱焚,手一松,書落在了他的桌上,在心裡問候了喬野一萬遍。
她就真的不如他,是嗎?就一定要她承認他贏了,低聲下氣請教他最簡解法嗎?可是為什麼她就是想不出?!
自尊和求知欲令她煎熬到快氣死了。
可也不過短短幾分鍾,她的椅背傳來輕微的,熟悉的動靜。喬野破天荒主動敲她了。
“有事?”她頭也沒回,腮幫子鼓鼓的。
“伸手。”他倒是很耐心。
徐晚星狐疑地回過頭去,卻看見他遞來了他的草稿本。屬於學霸的,幹幹淨淨、字跡工整到可以碾壓她作業本的草稿本。
那一頁是嶄新的紙,上面用她已然熟悉的字跡,巨細靡遺寫下了那道物理題的最簡思路。
她從頭看到尾,一個字都沒落下,答案後還跟了句題外話:第三步引入機械能守恆定律,可以節省兩個力的分解過程。
他把她死活想不出的點,清晰明了地指了出來。
徐晚星低頭盯著那幾行簡短的解題步驟,很久很久也沒有抬頭。
下課鈴聲響起時,她幾乎是迫不及待收好了書包,臨走前把草稿本往喬野桌上一放,匆匆出了教室。
隻是在後門口,她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
有人拿著作業本截住了喬野問題。他還是那副一貫的模樣,明明很有禮貌,卻總是帶著仿佛與生俱來的疏離。
他很認真地在跟人講題,直到對方恍然大悟,笑著道謝時,他才站起身來,一面笑著說沒事,一面下意識朝門外望來。
夜幕裡,他們隔著嘈雜的人群對視了片刻。
徐晚星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匆匆跑下了樓。
他沒有羞辱她。沒有讓她問出口。沒有非要她承認她輸了。
他明明可以在兩人結仇那麼久之後,給予漂亮的反戈一擊,卻硬生生放棄了這個機會,不僅把她的書都還給了她,還主動把最簡思路寫了出來。
如果是她,一定會得意洋洋說:“那你求我啊,你求我,我就告訴你。”
可喬野沒有。一點也沒有羞辱她。
徐晚星猛地一剎車,停在了教學樓門口。外面不知什麼時候下起雨來,淅淅瀝瀝,雨幕遮掩了天地。
哎,什麼時候下的?
她一整個晚自習都在跟自己較勁,壓根沒注意到窗外的狀況,想了想,又往樓上走。抽屜裡長年累月放著把雨傘,今天終於派上用場。
等她回到教室時,人已經走得七七八八,但喬野還在。
他側頭看她一眼,眉毛微揚,卻沒問她怎麼又回來了。倒是徐晚星有些不自在地從抽屜裡抽出傘來,嘴上硬邦邦地說了句:“外面下雨了。”
喬野點頭,收拾好了書包,背上往外走。
徐晚星就默不作聲拿好雨傘,落後他幾步,免得並肩而行。
走到教學樓門口了,她看見喬野望了望天,然後大步走進雨裡。
哎?就這麼淋雨回家嗎?
徐晚星怔忡片刻,打開傘走了出去,看見喬野在一旁的雨棚下開鎖。他是騎車上下學的,山地車就停在那裡。
也隻是片刻功夫,他打開了車鎖,騎了上去,頂著湿漉漉的頭發開始往外騎。
心下一動,徐晚星快步衝了上去:“喬野!”
雨聲人聲不斷,怕他聽不見,她也不由得加大了音量。下一刻,山地車停了,車上的人回過頭來。
徐晚星停在他身側,把傘遞了過去:“我不喜歡欠人情,尤其是——”
她看了看他,下巴高高抬起,表示不屑。
喬野看看她,又看看那把舉在半空中的傘,有些好笑:“徐晚星,我騎車來的。”
“so?”
“一隻手打傘,一隻手扶車,我怕出交通事故。”
徐晚星:“……”你可真是遵紀守法好公民,膽小如鼠大學霸。
可他倆的仇如他所說,已經兩清了。或者說,他單方面還表示了些許善意,這種嘲諷的話她便也不好說出口了,隻能在心裡默默吐槽。
她把傘往喬野手裡一塞,然後飛快戴上衛衣的帽子:“行了,別磨磨唧唧,我有帽子,你又沒有。今天我把傘借你,咱倆誰也不欠誰了,皆大歡喜!”
說完就往外跑。
結果沒兩步就被人攥住了胳膊,她沒好氣地回頭:“是男人就別婆婆媽媽!”
卻見喬野把傘遞了回來,聲色從容道:“我推車回去,你替我撐傘吧。”
“?”徐晚星瞪大了眼睛。
喂,這種使喚人的話你也能說得這麼流暢?exce ?你睜大你的狗眼看看你在跟誰說話呢?!
不知為何,還是內心獨白,沒能說出口來。
而下一秒,喬野已然推著車往外走,還非常自然地催促她:“不是要兩清嗎?你替我打個傘,梁子就此揭過不提。”
“……”
徐晚星死魚眼盯著他的背影,艱難地撐開了傘,幾步追上去,和他並肩而行。
一路上——
“我跟你講,沒人能這麼使喚我。”
“好的。”
“老子第一次給人撐傘。”
“謝謝。”
“要不是看在你主動把書換回來了,又主動寫了最簡思路,我是不會大發慈悲的。”
“明白。”
“……”
他明白個屁!徐晚星狠狠地剜他一眼。
喬野卻壓根沒注意她的白眼,還非常有禮貌地說:“傘舉高一點,麻煩你了。”
徐晚星:“有本事你自己撐!”
天知道她一個一米五八的小矮子到底為什麼要給他這一米八幾的混賬東西撐傘!她舉得手都酸了好嗎?!
喬野側頭,看了眼雨幕裡快要破功,滿臉寫著“老子要發飆了”的少女,嘴角第無數次隱隱上揚。如他所料,她即便滿臉不耐煩,也還是一邊罵他,一邊死命舉高了傘。
其實,也不總是那麼兇神惡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