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胖子何時在她手下嘗到過這種甜頭?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還以為是自己的巔峰期來臨,“老子時來運轉,今晚誰都別走,咱們決戰到天亮!”
大劉也是遲鈍星人,完全意識不到徐晚星的心思飄忽不定。
春鳴看看這兩個,搖搖頭,善解人意的永遠隻有他一個。他側頭不經意道:“對了,學霸不是要回北京過年了嗎?要不,咱們攢個局,權當給他踐行?”
徐晚星眼都不抬,把手裡的一張三萬打了出來,“攢什麼局啊,人家明天就走。”
嘖,聽聽這語氣。您也有今天啊。
春鳴笑了,“那擇日不如撞日,現在把他叫過來唄,打個麻將,吃個宵夜,也算全了你——和我們的一片心意。”
說話大轉彎,轉得他臉不紅氣不喘的,倒是徐晚星面上一燙,瞪他一眼。
“要叫你自己叫。”
於是春鳴打了一通電話,重點講明:“這事跟徐晚星沒關系啊,她反復強調了,主要是我、大劉和於胖子的一點心意,跟她半點關系也沒有。”
徐晚星隻差當場昏死過去,回過神來時,要不是於胖子和大劉攔著,她一準把麻將塞進春鳴嘴裡。
可最後還是沒忍住,佯裝漫不經心問了句:“他來嗎?”
春鳴斜眼看她,“一片心意,哪能不來?”
“哦,碰。”她冷漠臉,拾起自己要的牌,打出下一張時,嘴角出現了一點可疑的弧度。
這是徐晚星答應老徐可以狂歡的最後一晚,明天開始,她就要回歸夜市,白天學習,晚上幫父親守攤子。
現在看來,句號大概會很完美。
盡管不會打麻將,喬野還是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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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在街對面,抬眼看了看,興旺茶館,耳熟能詳的地方。盡管他對賭博這種事情沒有半點興趣,甚至因為母親的緣故,巴不得遠離,今天卻還是來了。
低頭笑笑,他推門走了進去。
權當是舍命陪君子。
來都來了,大家才發現喬野並不會打麻將,大眼瞪小眼。
春鳴站起來,把位置讓給他,“你坐,我來教你。”
徐晚星瞥他一眼,“就你這牌技——”
嘴角一勾,春鳴一屁股坐了回去,“行行行,那您來,有您這樣的大家在,是我多慮了啊。來來來,讓野哥做您的位置,您老人家親手指點。”
徐晚星一頓,側頭看喬野,喬野扶著她的椅背,含笑盯著她,“怎麼,不願意?”
“本來是不願意的,但你人都來了——”她一邊嘀咕,一邊站起身來,把位置讓給了他。
麻將這東西其實不難,難的不過是熟能生巧的過程。對於心算能力出色的人來說,上手其實很快。但大多數新手並不算牌,畢竟不熟悉,能反應過來自己的牌面都不錯了。
可喬野是誰。
他的心算速度絕對不輸給徐晚星,而論心思缜密,徐晚星甚至不如他。
說好決戰到天亮,她也不過教了他半個小時,剩下的時間就沒有太多可說,唯獨在他出牌時,偶爾出聲指點一下。
又是本個鍾頭過去,她連指點都不用了,他已然上手。
“槓。”
“清對。”
“這個叫什麼?小七對?”
“那這個呢,龍對?”
於胖子和大劉起初還高興呢,徐晚星這個老手讓位了,取而代之的是個剛學會打麻將的新手。他倆精神大振,難道翻身之日就在今夜?
直到前半夜從心不在焉的徐晚星那裡贏來的錢輸光後,於胖子開始哀嚎了:“哥,你不是不會玩嗎?你剛才是在演我吧?!”
回頭一看,大劉安靜如雞。他不解地伸胳膊肘碰碰大劉,“幹嘛啊你,怎麼不跟我一起聲討影帝?我以為他隻是成績好,沒想到演技更好。是我天真了,還真以為他不會——喂,你怎麼都不生氣啊?”
大劉面無表情,“我已經輸麻木了。”
春鳴撲哧一聲笑出來,側頭看看喬野,給了一個“謝謝大哥手下留情”的眼神。
喬野與他對視一眼,微微一笑,表示他是自己人,不必客氣。
*
離開茶館時,已是深夜。
兩人站在清花巷的巷口,與另外三人分別。
春鳴懶洋洋地揮揮手,“一路順風啊學霸,早點回來。”瞄一眼徐晚星,他似笑非笑,“畢竟一日不見……”
剩下的話,你知我知。
大劉和於胖子仍舊遲鈍著,一個提前祝喬野春節快樂,一個讓他早點回來,下次再戰麻將。
少年們轉身離去,熱鬧歸於岑寂。
走在安靜的小巷裡,腳下是青石板,頭頂有白月光。
徐晚星說:“是不是發現麻將其實也挺有意思的?”
“如果不用於賭博的話。”
“小賭怡情,大賭傷身。你放心,我都是娛樂娛樂。”她說得自然,片刻後才回過神來,她幹嘛要叫他放心?他放不放心明明跟她半毛錢關系也沒有。
“徐晚星。”
“啊?”
“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什麼事?”她有些緊張。
好在喬野沒有說什麼讓人為難的話,隻說:“高三有更重要的事要忙,接下來的時間,先放一放麻將,能做到嗎?”
她一頓,別開眼,“能啊,這有什麼難的?就算你不說,我爸和師爺也第一個站出來不讓我碰麻將。”
忽然想到什麼,她又抬頭看他。
“那禮尚往來,你是不是也該答應我一件事?”
“好。”他唇角帶笑,點頭說,“我答應。”
“……好什麼好,我還沒說是什麼事呢,你答應什麼啊!”
他側頭看著她,“不抽煙,對嗎?”
“……”
對。
徐晚星暗罵一句,這家伙成精了吧,真的會讀心術不成?她想什麼他都知道,真叫人氣餒。
他們站在她家門口,卷簾門虛掩著,留了條縫。屋內黑燈瞎火,先回家的老父親已經睡著了。
這就該分別了。
他回北京,她繼續留在蓉城,兩人各自過各自的春節,來年再見。
徐晚星抬頭看著他,忽然一陣沒來由的惆悵。她飛快地思索著,如何能將此刻拉長。
再長一點就好了。
最好黎明不要來,清花巷沒有盡頭,時間定格此刻。
“你困嗎?”絞盡腦汁想了好一會兒,她沒頭沒尾地問。
“不困。”
“那,上去坐坐?”她指指二樓的棚戶。
喬野看她片刻,笑了,“好。”
這是他第二次踏進她的“書房”,老樣子,卻是截然不同的心情。
書房的擺設和上次來一模一樣,沒有改變過,陳舊簡單,但幹淨清爽,帶著徐晚星的個人特色。
她忙忙碌碌地撥弄收音機時,喬野從背包裡拿了張CD出來,走到她身後,“放這個。”
“诶?”
她一頓,接過CD一看,竟然是Coldplay現場合集。英文封面,顯然是進口原版的。
“哪來的?”
“南鑼鼓巷有家賣原版唱片的老店,店主常年從世界各地背些CD回來。我託從前的老同學幫我去看了眼,剛好找到了這套。”
“……”
她一頓,低頭拆開盒子,拿了第一張放進去,和他並坐在厚厚的老地毯上。
“你一直帶在身上?”
“也沒有,原本就想好了今晚給你,恰好春鳴打電話說你們在打麻將。”
“所以不是來打麻將的,是來送CD的?”
“可以這麼說。”
她低聲笑了,翻來覆去摩挲著那盒CD,“謝謝啊,喬野。”
“這是喜歡的意思嗎?”
“不是。”她抬眼,笑成一朵貨真價實的霸王花,“是超級無敵巨他媽喜歡的意思。”
他淡淡點頭,不經意似的追問:“那是CD還是人?”
徐晚星心跳一滯,“你怎麼老說騷話!”
“不能說嗎?那下次不說了。”
“……也不是不能說。”
他似笑非笑盯著她,片刻後,那隻倔強的後腦勺仍舊吝嗇於給他一個正臉,但聲音倒是低低地飄了過來。
“Both。”
倒是喬野一頓,“什麼?”
他難得有這樣遲鈍的時候,沒有反應過來她在回答什麼。徐晚星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出這句,結果他居然這種反應。
她氣急敗壞地回過頭來,“好話不說第二遍!”
看她這樣的表情,喬野稍一思索,就會意了。
他低頭看著矮個子少女,哪怕並肩坐著,她也矮他好長一截。她生著悶氣,滿臉通紅坐在那裡,像是一隻氣鼓鼓的大蘋果。
“徐晚星。”
“……”
“徐晚星啊。”
“別叫我。”
他失笑,伸手揉揉她的頭發,“我很高興。”
她一頓,“高興什麼?”
“高興你喜歡這個禮物——”頭頂傳來他低沉悅耳的聲音,“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