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我瞥見柳如夢衣裙上沾了紅色。
我連忙上前給她遮掩,帶她去後面房間換衣服。
這姑娘月事來了都不知道?
我讓冬竹端了碗紅糖水給她喝。
柳如夢眼眶紅紅地看著我,像是要哭。
「你幹什麼?弄得好像我欺負你一樣。」我幫她擦眼淚,她握住我的手。
「沒有,姨娘,從來沒人對我這麼好過,隻是突然有些忍不住。」
柳如夢的淚水像是不要錢,不停地落下。
她說她家裡很窮,父母從小就待她不好,她是被父親賣進青樓的。
當了花魁,那些有錢人要買她的初次,把她當園子裡的寵物一樣打量。
裴煜出手闊綽,直接把她帶回來了,但並不是要她的人,隻是看她可憐。
「要不是裴公子,我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裡被人欺負呢。
「以後我柳如夢生是裴家的人,死是裴家的鬼,裴姨娘讓我做什麼都行。」
她哭著抱住我,眼淚都沾在了我的衣襟上。
我拍了拍她的背,仿佛看到了自己。
「沒事的,都過去了,以後我護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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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裴煜看我跟柳如夢成天出雙入對,眉頭緊皺起來。
「你什麼時候跟Ṭũ̂⁺她關系這麼好了?你還把她留在府裡,就不怕她心有不軌?」
「放心吧,相公,花魁什麼男人沒見過,不會對你下手的。」
而且柳如夢被我洗腦成功,現在隻想跟我一起把鋪子做大做強。
裴煜黑著臉,捏緊扇子。
「你就一點都不在意?不怕我被女人勾搭上?」
「男人哪有不三妻四妾的,相公若是有心悅的姑娘,不必知會我。」
我忙著看賬本,懶懶地想把他打發走。
他的臉色更沉了,抽走我手裡的本子。
「這麼晚了,還看,就不會陪陪你相公?」
「我今天月事來了,不方便。」
我就差把「相公請回」寫在臉上了。
裴煜咬牙,起身抱起我。
「相公,我真的不方便。」
我掙扎著,被他按在床上,蓋住被子。
「我又沒說做什麼,躺好,睡覺。」
裴煜從身後抱住我,手放在我腰間輕輕揉。
「你來月事時,腰總是涼的,明日我讓人給你再送點補藥。」
「……多謝相公。」
我眨了眨眼,感覺他跟外界傳言的浪蕩不羈截然不同。
心底像是被貓抓了,輕輕痒痒,倒是有些甜膩。
本來不困的,但在他的懷裡,漸漸沉睡過去。
12
月尾,許是胭脂鋪名氣大了,許落雁居然也來買胭脂。
她看到我,眼底蘊藏著不屑,仿佛在說:嫁給富商,野雞也不會變成鳳凰。
許落雁在桌前挑挑揀揀,看到了匆匆趕來的葉臨安。
「小姐,葉公子居然來了,不會是來為你買胭脂的吧?」她的丫鬟小聲笑道。
「別胡說。」
許落雁低聲訓斥,眼底卻十分得意。
我將她的一舉一動看在眼底,想著自己上輩子真是豬油蒙了心,居然會救這樣的女子?
葉臨安走進店裡,臉色匆忙。
許落雁端莊地坐好,等著被他搭話。
可他直接略過她,朝我走來。
我一頓,看到葉臨安笑著看我。
「绾兒,聽聞你把手扭傷了,我特地買了藥過來,你手可還好?」
「無礙。」
我冷淡地回應,轉身避開。
盡管說了很多次,葉臨安還是會過來。
他一點都不管別人會怎麼議論我,是否會有損我的名節,就好像上輩子不管我會不會傷心,執意給許落雁寫信。
「绾兒,我知道你不想見我,但這藥你收下吧,這個藥是陳大夫的秘方,效果特別好。」
「不必了,我相公給我請了最好的大夫,已經痊愈了。」
「……」
他的眼神暗淡下去,還是不死心地找我說話。
我揮揮手,一旁的雜役上前趕人。
許落雁看著曾經愛慕自己的人卑微成這副樣子,氣不打一處來。
我知道她怎麼想的,若是葉臨安現在追求我,那當初對她的愛慕又算什麼?
豈不是讓她連我這野雞都不如?
「這胭脂這麼俗氣,也不知道那些人怎麼看上的?
「果然,什麼人就有什麼物,在土堆裡怎麼可能找得到好東西?」
許落雁一臉嫌棄,聲音不大不小,正好故意讓我聽到。
柳如夢皺眉,聽出其中的怪味,直接上前。
「這位姑娘,好東西也得有人賞識才行。
「若是沒眼光也就罷了,何必說出來讓人笑話呢。」
周圍的幾個老顧客姑娘跟著應和,拿著扇子對許落雁指指點點。
「哼,一個破胭脂,本小姐才不稀罕呢。」許落雁臉色青白,扭頭就走。
我笑了笑,低聲吩咐下去,以後絕不賣胭脂給許家。
13
幾個月一晃而過,到了我上一世的死期。
窗外大雨,我在屋內盤賬,怎麼都算不清楚。
我的心靜不下來,還是打算出去看看。
那個許落雁雖然看不起人,但罪魁禍首仍然是那群土匪。
我若是明知道她會出事而不提醒,那我與卑劣的她又有什麼兩樣?
人生在世,但求問心無愧。
我披上外衣打算去報官,希望能將那些土匪繩之以法。
一開大門,碰到了一身藍衣的葉臨安。
他臉色蒼白地站在屋檐下,身上湿透了,不知道在這裡等了多久。
「绾兒?我剛準備敲門的。」他眼底發亮,驚喜地看著我。
「你來做什麼?」
我見到他就煩,可他還是陰魂不散。
「我來……看你是否安好。」
葉臨安輕聲說著,一顆懸著的心放下了。
我盯著他,索性攤牌了。
「葉臨安,我不會有事的,因為我跟你一樣,是從上一世重生回來的。過去的錯誤,我不會再犯了。」
「什麼?」
葉臨安臉色變了,一時間又喜又悲。
「這麼說,你是故意不嫁給我的?你是不是很恨我,我上輩子真是糊塗了才會……」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許落雁可能被人欺負了,我要去報官。」
我著急地撐傘,卻被他阻止。
「不必,我已經報官了。」
我待在原地,頓時心靜下來了。
也對,他怎麼可能對許落雁見死不救呢。
可是,他為什麼不趁機去討許家一個好印象,而是來這裡等我呢?
他當真又想來愛慕我了?
真是可笑。
14
「绾兒,上輩子是我沒有好好珍惜你,你去世之後,我食不下咽,痛不欲生,不肯去看你的屍首。
「既然讓我們重活一世,我想好好待你,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可好?」
葉臨安雙眼通紅,說話間還在咳嗽。
他淋了雨,怕是更不好受了。
我垂著眼看外面的雨幕,心底毫無波瀾。
若是真的愛我,怎麼會忍心對我不好呢?
他隻是貪心,愛慕他的,不愛慕他的,都想要罷了。
我不想多言,轉身要回府內,被他抓住。
「绾兒,我真的知道錯了,你回頭看我一眼好不好?
「這一世我不會再辜負你了,我一定會對你頂好,我不會像裴煜那般浪蕩,隨便帶女人回家。
「到底要怎樣你才肯相信我?我可以跪下對天發誓。」
……
我皺眉,不耐煩地推開他,抬手甩了他一巴Ŧûₐ掌。
「我相公,還輪不到你來評說。
「葉臨安,你現在這副模樣真的很賤。
「看到現在的你,我為之前對你的歡喜,感到惡心。」
他呆愣在原地,整個人僵住了。
「绾兒……」
他紅著眼,眼淚掉了下來。
我多看他一眼都覺得折壽。
正要轉身,身後腳步聲襲來,一件厚實的鬥篷披在我身上。
「小娘子,不冷嗎?」
熟悉的氣息傳來,我被人擁在懷裡。
裴煜還是一副悠闲的笑意模樣,拿起我發紅的手,眼底卻發涼。
「教訓人這種事,我來就好了,小娘子細皮嫩肉的,打疼了怎麼辦?」
「相公,那就交給你了。」
15
那天,我沒再回頭。
不知道裴煜跟葉臨安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那日後,葉臨安沒再來鋪子裡了。
聽說是被人狠狠打了一頓,斷了腿還染了風寒,一直臥病在床。
裴煜從那天起就一直跟著我,整日陪著我去鋪子往來。
當然,私自與葉臨安見面這事,他可沒少在晚上找我算賬。
天氣晴了,鋪子生意變好。
我正在招待客人,聽見幾個姑娘低聲細語。
「聽說了嗎,許家小姐被人玷汙了,就在前幾天下大雨的時候。」
「我也聽說了,還好有人給她報了官,捕快趕過去了,要不然肯定活不了,那群歹人可是山裡來的土匪。」
「難怪這幾日沒見她出門,平日裡驕縱得要命。」
「她好像受不住刺激,割腕了,但被救了回來,估計之後難嫁出去了。」
……
我沒想到許落雁竟是這個結果。ŧūₜ
那天,葉臨安居然不是把許落雁安置好才走,而是僅僅報了官。
昔日那麼仰慕的姑娘,如今卻這麼對待,真是令人唏噓。
「小娘子,發什麼呆,是不是熱壞了?」
裴煜拿出扇子給我扇了扇,喂我一顆話梅。
我搖了搖頭,他拿出賬本給我,指出我一處錯誤。
「這裡算錯了,還好我看到了,要不然月底你又要熬夜算不清楚。」
我納悶地看了他一眼:「你平日裡不是喝茶就是看戲,懂的居然這麼多?」
這幾天,裴煜在鋪子裡沒闲著,不是幫我看賬就是點貨,一切給我安排得妥妥當當。
「哼,小瞧你相公了吧,你真當本少爺成天遊手好闲?」
「那你為什麼還不去考功名?」
裴煜笑了笑,跟我講了他小時候的事情。
他五歲那天,做官的遠房親戚因為朝堂黨派鬥爭被流放了。
裴家父母隻求裴煜能夠平安長大,就算他隻是吃喝玩樂,家裡的錢也夠他燒的。
所以他長大後,沒有從仕,無聊就看看闲書,坐等父親把家業交給他。
我聽完,自然羨慕不已。
裴煜好笑地敲了敲我的額頭:「這麼看著我作甚?以後我的不就是你的?」
我一頓,垂下眼簾。
「你以後還會娶妻的,正房跟你才是相濡以沫之人。」
我隻是一個妾,等他膩了,把我丟掉,我到時候拿著銀子跑路就行了。
裴煜皺眉,猛地捏住我的腰。
「你就這麼想我娶妻?」
「這不是早晚的事嗎,前日婆婆還在催你呢。」
「那你怎麼想?」
「我?我當然是祝你們早生貴子,百年好合了。」
「你……」
裴煜黑著臉推開我,生氣地走出鋪子。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明明都是好話。
16
裴煜晚上沒來找我了。
聽柳如夢說,他好像跟朋友們去青樓喝酒了。
看吧,這就是男子的習性。
我忙碌於鋪子擴張,他不來我也好清靜。
再次見到裴煜時,他領著一個姑娘回來了。
那姑娘穿的錦衣,很明顯是裴家最新的布料。
晚上用膳,婆婆話裡話外打探那姑娘,裴煜卻藏得死死的。
我低頭吃飯,不言不語。
今日沒什麼胃口,隻吃了小半碗。
胸口像是有股氣,一直上不來也下不去。
裴煜夾了鱸魚給我,他知道我喜歡刺少的魚。
可我沒碰,起身說自己吃飽了。
他瞥了我一眼,微微皺眉。
我走回房裡,想著裴煜要是娶了妻,那胭脂鋪是不是得收回去給正房?
到時候,我恐怕連上桌吃飯都不能了。
本來妾是不能上桌的,是婆婆說家裡沒正妻,讓我先坐著,不要拘束。
我摸了摸厚厚的賬本,心底悶悶的。
一想到鋪子的銀子不歸我管了,就覺得難受。
17
吹滅蠟燭,我躺在床上,第一次覺得這床很大,有些空蕩蕩的。
我翻來覆去,強迫自己入睡。
腦海中卻忍不住想裴煜跟別的女子在一起的場景。
半夜,我好不容易入睡。
突然有人壓過來,讓我喘不過氣來。
我猛地驚醒。
借著月光,看到裴煜沉著臉盯我,活像是我欠他銀子。
「蘇绾,你個沒良心的女人。」
「你幹什麼?」
我嗅到他身上的酒味,想推開他,被他按住手腕。
「這幾日我不來找你,你也對我不聞不問?我帶回個姑娘,你也若無其事嗎?」
「我這不是為相公著想,怕打擾你花天酒地嗎?」
我反諷回去,被他瞪了一眼。
「胡扯,你就是不在乎我,你隻在乎錢!」
「我……」
我無法反駁。
裴煜更生氣了,低頭咬我。
我疼得求饒,他也不放過我。
「蘇绾,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你怎麼就不能對我上點心?」
「要什麼都給?」我冷哼一聲,「我要是想當正房,掌管裴家所有鋪子呢?」
「可以。」
「……」
我愣住了,瞪大眼睛。
裴煜是喝多了吧?
「相公,你醉了。」
「沒有。」
他咬住我的耳垂,氣息炙熱。
「我跟我娘早就商量好了,你若是為裴家生下兒子,我就扶你為正妻。
「但是都快半年了,我整日這麼努力,你肚子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
我不敢吭聲,那個避子湯我就沒停過。
我怕他發現端倪,連忙甩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