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過競賽班的門檻也沒那麼難,隻要單科成績排在年級前五十,就可以加入相應的競賽班。
這次文理考試後,各科競賽班都對葉千盈拋出了橄欖枝。
葉千盈最後還是選擇了數學。
不僅因為這是她重生以來學得最有感情的科目,還因為仲老師已經給她打下了一定的競賽基礎。
她填完的競賽班信息表都已經交了上去,等一會兒到了下午的自習時間,她就可以去上第一堂競賽課了。
“數學競賽,怎麼了?”葉千盈向竇信然投去疑問的一眼。
“哦,數學班。”竇信然點了點頭,神色十分了然:“負責數學班的老師姓馬,他有點神經質,而且要求特別嚴,每次都留很多作業。”
葉千盈聞言有些好笑:“你是連競賽班的作業代寫也都承包了嗎?”
竇信然仍是那一副不苟言笑的神色,這讓他的每一句話都增加了不少可信度。
“暫時不開啟此項代理業務,你要是有這方面的需要,可以先辦個會員卡年卡,vip客戶還是能享有特殊定制服務的——我是想說,如果你競賽班的作業多到寫不過來的話,那可以考慮把普通的作業轉讓給我代寫,你是同桌,我的全部服務都給你打八折。”
葉千盈:“……”
好家伙,理科第一賣作業,賣到九科第一頭上了。
她真該讓大哥手底下的那些銷售過來學學,這才是把梳子賣給和尚的功力呢。
“暫時不用,謝謝。”葉千盈禮貌地拒絕了竇信然的提議後,還是沒能壓抑住自己的好奇心,“我打聽一下,要是不方便不用回答——你以前在一班的時候,幫人代寫作業也是這個價?”
竇信然顯然聽出了葉千盈的言外之意,他很委婉地說道:“不是,我以前隻幫人代寫寒暑假作業。”
聽聞此言,葉千盈什麼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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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哥們是來到十五班這個新環境後,才量身定做地開啟了每日作業這個新業務。
不過她還有一件事不解:“你這個價格……是根據什麼標準訂出來的?”
五十塊錢代一科作業,這價格放在十五班正好,要是放在別的班級,普通同學估計是買不起。
竇信然露出了沉思的神色,顯然這個問題涉及到了他的商業機密。
似乎經過了一番內心考量,推測出葉千盈不會對自己的這門生意造成威脅,竇信然還是慢吞吞地答了。
“咱們學校有一個一千多人的年級大群,裡面有個群員叫連登,是十五班的同學。他每周末都會在Q.Q空間裡曬一次自己的日常生活,比如ktv包場、馬術比賽、飯點賬單、以及你們每次聚會的照片……”
說到這裡,竇信然近乎喟嘆般地說道:“就是在這個q.q空間裡,我單方面地認識了十五班的所有同學。作業定價是根據你們的日常消費水平推理出來的,裡面涉及到不少數據的分析處理。你要是對推理過程感到好奇的話,兩千塊不二價。”
葉千盈:“……”
葉千盈簡直對他的推銷功力嘆為觀止。
當然,讓她感到更難以置信的是:“連登他每周都曬賬單嗎?”這人得是無聊到了什麼地步了?
竇信然十分平靜地點了點頭:“當然,他已經曬了六年了。”
葉千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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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所財大氣粗的私立學校,深驥最不缺的就是地方。
其他學校開設的競賽班,可能還要借用物理或者化學實驗室做教室,但深驥完全就沒有這種苦惱。學校直接大大方方地收拾出一個樓層,作為各個競賽班的專屬教室。
——雖然我們沒有專司競賽的競賽班,也沒有省內一流的學生,但是我們有錢!哪個重點中學都沒有我們有錢!
像是帶數學競賽的馬老師,就是深驥花重金挖過來的金牌教師之一。
他甚至不用參與平時的普通教學課程,深驥對他的要求隻有一個,那就是帶好競賽班的學生。
大概是因為有人打過招呼的原因,葉千盈被分到了第一排最中間的位置。
她同桌是一個高二的矮個子女生,給人的感覺十分溫柔。
巧合的是,葉千盈隔著一個過道的鄰座,就是她的另一位新同桌竇信然了。
齊轅汶也在數學競賽班裡,他臨窗而坐,雖然也在第一排,但離葉千盈足有三四個位置那麼遠。在看到葉千盈的輪椅轉進的教室的第一時間,齊轅汶的臉上頓時露出了十分復雜的神色。
他虛虛地握著拳頭,猶豫著是否要替葉千盈搬走座位上原本配置的椅子。在他幾乎要站起來的時候,便見竇信然已經非常自然地彎下腰,單手拎起那把椅子,將其放到了教室角落。
“……”
齊轅汶突然感覺自己的喉嚨被哽住了,他隻覺得眼前的這一幕無比的扎眼。
偏偏他的同桌還要在這時候不知好歹地湊過來,和他分享八卦:“诶,你知道嗎,信然被分到十五班去了。太可惜了,他那個成績……”
我當然知道竇信然被分到了十五班,不用你多嘴。
齊轅汶十分壓抑地想道:有什麼可惜的,我看他在十五班過得不錯,而且是很不錯!
同桌一張小嘴叭叭的,哪兒都有他,而且語氣還酸溜溜的。
“沒想到葉千盈竟然真敢選數學競賽班……嘖,她不會以為競賽就和咱們平時學的數學一樣吧。我看啊,老馬手底下可夠她受的了。”
對於這番說辭,齊轅汶隻付以一個冷淡的眼神。
葉千盈究竟能不能玩得轉競賽?
一提及這個話題,齊轅汶記憶裡就隻剩下一個畫面:葉千盈翻過一頁草稿紙,是題目的一種答案,又翻過一頁草稿紙,是題目的另一種答案……
直到現在,一想起那個畫面,齊轅汶仍然覺得頭皮發麻。
對於齊轅汶的這一番糾結的心理活動,葉千盈可謂是一無所知,畢竟她根本就沒看到教室裡還有這麼個人。
她此時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馬老師身上。
在看到這位老師的第一眼,葉千盈就明白了竇信然口中的“神經質”究竟是什麼意思。
畢竟,馬老師真的是那種……很特殊,很奇異,第一眼就能讓人感覺到吸睛的人。
馬老師梳中分頭,所有頭發都用發膠固定住。這種頭型本來應該顯得很老氣,不過鑑於他頭頂已經承載不了太多頭發的重量,所以這個發型就讓他看起來顯得分外可憐。
一般男性老師都會有些不修邊幅,但馬老師卻不是這樣。他西裝筆挺,領帶也用長款的領帶夾細心的墜住,皮鞋更是擦得锃亮。陌生人通常猜不準他的職業,沒人會覺得他是個數學老師,普通人都以為他是賣保險的。
如果僅是如此的話,那他可能隻是一個著裝審美有些土氣的中年人。但千不該萬不該,他不應該在手腕上戴兩塊手表。
沒錯,馬老師戴了兩塊表。左手一塊、右手一塊,而且兩支表都是同一款式,要是不注意,甚至會讓人以為那是一對镯子。
葉千盈:“……”
葉千盈猜他可能有對稱強迫症。
這就能解釋了:為什麼他會背著一個少見的雙肩公文包。
馬老師走上講臺,往臺面下輕輕掃了一眼,沒對班級裡人員的變動發表任何意見。他從公文包裡掏出一沓卷子,恹恹地說:“做卷子,給你們半個小時。”
雪片一樣的卷子哗啦啦地發下來,葉千盈翻了翻卷子前後頁面的題量,便切身地感受到了馬老師的嚴苛。以這篇卷子涉及到的運算量和知識點來看,三十分鍾大約隻能做完一半。
葉千盈收回思緒,沉下心來,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這張卷子上。
既然時間不夠,那就隻能把過程簡寫。葉千盈唰唰幾筆在空白處標注出一道題的解法和重點,就立刻轉戰下一道題。
在做這張卷子的時間裡,葉千盈也稍稍摸住了這位馬老師的脈。
需知金牌教師都各有各的優秀,但是每個教師所擅長的方向不同。如果學習空間中的鄭老師屬於穩扎穩打派的話,那這位馬老師顯然就屬於天馬行空派。
普通老師出卷或者挑題一般都有所偏好。有的老師就是下意識喜歡計算量大的題,有些老師就喜歡在定義的運用上難為人,有些老師能把最常見的知識點翻新成頭腦風暴。
但馬老師他……顯然就比較飄忽。
他甚至都不偏好難題,有可能上一道題還讓人一把把掉頭發,下一道就一眼能看出答案。葉千盈感覺,做他的卷子就像是吃一串葡萄,永遠不知道下一顆是甜是酸。
在時間恰好過去了三十分鍾的那一刻,馬老師精準地叫了停。
葉千盈注意到,在馬老師敲了敲講臺的一瞬間,幾乎所有同學都整齊劃一地放下了手中的筆。
馬老師仍是那副恹恹的神色,他沒有刻意提高嗓門,坐在後排的同學需要集中注意力才能聽清他在說什麼。
“這張卷子有人做完了嗎?”
葉千盈看著自己隻做完四分之三的卷子,非常遺憾地搖了搖頭。
她的進度已經算快的,葉千盈身邊的那個高二女生甚至都沒來得及把卷子翻篇。
馬老師看起來並不太意外:“做完一半以上的同學舉手。”
這次,教室裡稀稀拉拉地舉起了十來隻胳膊。
葉千盈側頭看了和她隔著一條過道的竇信然一眼,發現他也用了簡寫法。和葉千盈比起來,竇信然的卷子已經寫到最後一道大題,要是馬老師再多寬限兩分鍾時間,他大約就能答完所有題目。
“可以,把手放下。有誰是沒答上十道題的,全都站起來。”
當真不是葉千盈的錯覺,在馬老師問出了這個問題後,教室裡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險惡起來。
幾個同學緩慢而遲疑地站起身來,臉上全都帶著英勇就義般的神色。就好像他們手上已經被綁了一個點燃引線的炸藥包,炸藥包的導線已經開始嘶啦嘶啦地噴火星子,隻需倒數三秒,就能把他們送上天做最亮的那顆星。
馬老師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右腕上的手表從袖口滑了出來。
“快點,還要我下去檢查嗎?”
他話音一落,教室裡又有人咬牙站起來。
沒有挨個清點數目,馬老師眼睛一掃就確定了此時站著的具體人數。
“連十道題都做不出來,不是上堂課沒聽就是我留的作業沒做。出去吧,你們今天不用來上課了。”
“……”
那幾個同學像是已經料到這一幕一般,連句辯解的話也不講,直接在教室裡列成了一行縱隊,序列十分整齊地朝外走去。
葉千盈十分意外地目送著他們走出了教室——老師把學生趕出教室不算什麼稀奇事,稀奇的就是,這群學生居然在列隊離開之前,還按身高的排了個大小個!
葉千盈:“……”
這當然不可能是同學們自發自動的本能,所以說,馬老師他真的是個強迫症吧。
偌大的教室裡離開了將近十個人,本來就空曠的教室頓時顯得更為悽清。